第33章

啊龍,你應該是瞭解我的人,我這樣的人,不,我這樣的傻子,只不過別人沒看出來,對了,我是二百五。

週日早上,老頭約我見面在公園裡。

經過一夜的大雪,小鎮護城河上和公園裡的樹掛晶瑩剔透,白茫茫的一片,玉樹瓊樓滿眼新,銀裝素裹,就像在童話裡的世界一樣。

你沒有見過吧?好遺憾,不能給你發視頻了,讓你看看我凍得像紅蘋果一樣的臉。你曾經說過,要穿得像聖誕老人,坐着雪橇,和我一起滑雪,呵呵,怎麼能說出這樣的動聽的話?

天氣很冷,我戴着手套,兩個手捂着冰涼的臉,他看着我的眼睛,

“老婆,你的眼睛真好看,毛嘟嘟的,都掛上霜了。”

我眨眨眼,從包裡拿出一袋口罩,遞給他,

“你的口罩髒了,我給你買一次性的口罩吧!還有,我們倆個認識兩週了,你的襯衣是不是一直沒換過?”

他渾濁的眼睛含着笑,

“我住旅店,單身慣了,就穿得舒服吃得簡單了,等結婚後,我做飯洗衣都做到,每天去健身房,和你再生一個寶寶。”

“我不想孩子開家長會時,別人以爲是爺爺奶奶去。我現在去你的旅店,幫你收拾一下吧!”

我現在已經把他當老公了,感覺就像老夫老妻一樣熟悉,可是真的不想爲他生孩子的。

“你不要到我旅店去,讓旅店裡的人看見不好,以爲我嫖娼呢!”

我踢了他一腳,

“說什麼呢!”

“老婆,今天10點我去和法院的人見面,送錢,爭取8日之前讓他們把錢給批下來。下午我去申城,我的一個店鋪要租出去了,一年18萬,可是這幾年的物業管理費沒交,要5000元,你給我拿,我馬上籤合同,這兩天錢就給我。”

“老公,我發現了,我們倆個每次見面都離不開錢,我現在是借錢給你辦事,什麼時候你兒子匯款過來?我撐不住了,學校裡的同事閨蜜我都借遍了。”

我有點不舒服了,我不是提款機啊!我現在好難。

“老婆,我兒子說他要過來看看你,所以先不寄錢了,他3天后的飛機,順便把錢直接帶來,30萬,這兩天你忍忍,錢馬上到位。我們倆個是一家人了,我也着急呢!”

是啊!現在我和他已經是一家人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我如果再計較你我,那以後還能成家?

“我只有這3000元了,再也沒有了,我從別人那裡借借看吧。”

“我放你那裡的鑰匙呢?我要拿去在申城用了。”

我從包裡給他拿了出來,我一直都放在那裡,就擔心他要用,隨時放在身邊。

老頭轉身了,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小,他哪裡是富翁?我覺得好冷。公園裡人漸漸多了,拍照的,散步的,這樣的美景怎麼能不吸引人呢。

最熱鬧的是冰面上,有幾個坐着冰車,雪橇玩的大人和孩子,一對年輕人,紅衣服女孩坐在冰車上,後面的男孩子推着,可是沒把握好平衡,女孩子從車上甩了出來,坐到了冰面上,周圍的人哈哈笑着,我也啞然失笑了。

我現在還是要張羅錢,還要找誰呢?我想到了老陳,我的舞伴。

啊龍,還記得這個人嗎?我曾經提到過的,

我給他打電話,約他到公園見面,知道他發了個朋友圈,說他從海南迴來了。

他穿着羽絨服,戴着帽子來了,捂得很嚴實。他走到我面前,仔細地打量我,

“這半年多不見了,你怎麼瘦了?”

我的眼眶溼潤了,現在只要有人問我怎麼了,我就會淚如泉涌,我不開心,前面的路,是幸福還是痛苦,我又迷茫了,我不能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他是春節前就出去旅遊了,什麼都不知道,

“沒什麼,我想從你借錢,借給我2萬,幾天就還你,可以嗎?”

“行,雖然疫情期間,舞廳不營業了,你也不能這樣枯萎了,有什麼事你就說,我能幫你的儘量幫,實在幫不了的沒辦法。”

“謝謝你。真的很感激認識你。”

“怎麼這麼多感慨了?原來的你,眼睛裡都是笑,你現在就是被霜打過的茄子,到底怎麼了?是想我了嗎?等疫情結束,我陪你跳舞吧!”

我眼裡掛着淚,使勁地點點頭。

“你這半年一直在旅遊嗎?”

“是啊!一直在海南,在一個公寓,有疫情,旅遊景點人少,什麼都便宜。”

這次看清他的臉了,很黑,但是卻是健康色。他盯着我,又關心地問,

“你用錢做什麼?孩子闖禍了?別人也折磨不到你啊?”

“先不要問我,如果一個人有一天突然傾家蕩產,負債累累了,他是應該活着還是應該死了?”

“這個人是你?”他快速地接了一句。

“怎麼可能呢!”我故作輕鬆地回答,避開他的眼睛,我看着熱鬧的冰面上歡笑的人們,小聲說,

“假如是我,該怎麼辦?”

“這個要看情況,如果是你,當然是活着了,你一定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現在有點不放心你了,想不開時就找我,沒有過不去的河。”

我指着冰面說,“這個河我就過不去。”

“來,你蹲下,我拉你過河。”

老陳拉着我的手,我想拒絕,可是看着冰面上的開心的人們,我好想融入其中,我跟着他,走到了人羣中。

啊龍,那天我又放鬆了一次,我不想再思考煩心事了,愁,又有什麼用呢。

晚上,老頭給我打電話,

“我在申城,兒子帶日元來了,4百萬日元,我們倆個有錢了,他不能來看你了,等你放假去日本再見面吧!”

“這麼多?他嚴重不?怎麼治?”

我又激動又內疚,爲了看我,爲了幫我還貸款,他的兒子特意從日本過來,恐怕還感染新冠肺炎病毒了,我卻在患得患失,我很慌,

“彆着急,日本領事館我有朋友,我帶朋友去廣州,幫着處理,看孩子的病是回日本治還是在廣州治,再看看錢怎麼兌換,打在你的銀行卡上。”

“好吧!希望孩子吉人自有天相,早日康復。”

我心放下了,

“有人幫着挺好,不然會理不出頭緒的,你雖然是漢語通,但是畢竟孩子和錢都是大事。”

“老婆,你還要給我寄過來1萬,我和領事館朋友的機票,馬上給我張羅到,今天晚上的飛機,到那裡就好了。”

“我沒有錢啊!你還有完沒完了?我的催還貸款信息每天都有,我不敢告訴任何人,你知道我的精神壓力嗎?”

我着急地哭了,我還要找誰?只能是我外甥了。我從外甥那裡借來了錢,告訴他不要告訴我姐姐,我擔心她問我借錢原因,我覺得我現在被這個老頭牽着鼻子走得越來越遠了,已經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