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次入關明國,咱們需得拉上新附的蒙古人才行……”范文程眼珠子一轉,提出了一個他自認爲非常有必要的建議。
黃臺吉明顯比崇禎皇帝政治手腕高出許多,他連連頷首:“唔,便依先生之言。去年林丹汗西遷,不少蒙古部落都歸順了我大金國,現在正是考驗他們的時候到了。”
完這話,黃臺吉微微一笑,心情相當愉悅。
林丹汗本名林丹巴圖爾,是成吉思汗之嫡系後裔——
其實明朝從來都沒有徹底滅亡元朝,即使朱棣五徵蒙古,也只是將元朝殘餘勢力趕到更北邊的地方而已。
幾百年過後,隨着明朝國力日漸衰弱,成吉思汗的後代逐漸南下,佔據了今天內蒙外蒙的廣袤草原。
這時的蒙古分爲無數個部落,其中以成吉思汗的嫡系後裔林丹汗這一支最爲根正苗紅。
林丹汗自認爲是“黃金家族”,天之驕子,壓根也看不起窮山惡水裡面出來的奴兒哈赤父子。
然而現實卻讓林丹汗很無奈,因爲他繼位時,蒙古汗權不振已經很久了。
漠南≧◇≧◇≧◇≧◇,▽的科爾沁、內喀爾喀、土默特、鄂爾多斯諸部各自爲政,蒙古大汗只能支配遼河套的察哈爾部而已。
也就是,林丹汗地位很高,但控制力卻很……
這尼瑪林丹汗絕壁不能忍,所以奴兒哈赤父子實施拉攏科而沁等部的策略,林丹汗是非常敵視金國的。
去年黃臺吉發動了對林丹汗的攻擊,林丹汗不敵。現在已經往西邊逃去。大量不肯隨林丹汗遷徙的蒙古部落,便投靠了後金。
這場議事就這麼愉快地結束了。范文程從崇政殿出來的時候,腦子中想起了那些新附的蒙古人——看來大汗的炮灰可不止漢八旗。以後還有蒙八旗吶!
……
張力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黃臺吉那裡排上了號,此刻他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徐光啓府邸的大門前。
一炷香以前,門子已經將自己的拜帖遞了進去,現在就等着徐光啓召見了。
張力看了一眼略顯冷清的徐府,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概起來。
自從徐光啓患了重病,雖現在他還掛着東哥大學士的頭銜,然則他的位置卻早已被有心人惦記上了。
徐光啓患的是肝硬化,連自己都束手無策的話,更別那些太醫院的御醫了。
符篆神通的續命神符“九天玄女神符”雖可以續命。卻並不能逆天改命。一般來,符篆對陽壽未盡之人才起作用。像徐光啓這樣陽壽已盡之人,符篆並不能起死回生。
若是符篆神通可以起死回生,它的創始人華佗豈不是都可以羽化飛仙了?
想想就不可能!
神醫道玄天軒轅太古洞玄法無上真解能治病是不假,卻也不是什麼仙書,並不能救必死之人。
即使最高級的那一篇延年要義,也只是讓孫思邈活過了一百歲,僅此而已。
聽連崇禎也親自出宮探視過兩次,見徐大人已經病入膏肓。也只能唉聲嘆氣而已。
張力正瞎琢磨着,忽然聽見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耳朵。張力擡頭一看,只見一名廝快步走出了徐府大門。
那廝對着張力躬身一揖,恭敬地道:“張大人。我家老爺有請!”
張力微微頷首,跟着廝走入了徐府。
廝一邊低聲道:“張大人,老爺現在精神很不好。恐怕……唉!老爺知道是您來了,特意讓夫人和公子迴避……”
張力知道。徐光啓的正妻和兒子以前是在松江府——也就是後世的上海生活的。現在徐光啓病重,想必徐夫人和徐公子也是千里迢迢從松江府趕來。這也是人之常情。應有之義。
張力來到後院徐光啓的病房前,廝入內稟報過後,便走了進去。
張力走進屋子後第一眼便看見了躺在病牀之上,形容枯槁的徐光啓。
徐光啓眼睛黯淡無光,臉色呈現出變態的黃色,這正是肝病的特徵。
不等張力行禮話,徐光啓倒先開口了,不過卻不是對張力,而是對那廝道:“你將房門帶上,叫人守在內院院門口,任何人不得進入。”
“是!老爺!”廝連聲應諾,轉身離去,帶上了房門。
張力本身心中就有鬼,因爲靜萍妹子那事兒……想必徐大人還不知道吧?
“你還敢來見老夫?!”
徐光啓這一聲雖然聲調不高,卻帶着十足的威嚴,真真將張力嚇得魂飛魄散!
張力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完蛋!
難道徐大人知道靜萍懷孕之事?!
張力琢磨徐光啓也算是岳父大人了,跪一跪也無妨,於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徐大人,在下……”
徐光啓呼吸聲越來越粗,焦黃的面色開始微微泛起一絲潮紅。不過他卻沒有話,而是劇烈地咳嗽起來。
張力趕忙從懷中掏出一沓“九天玄女神符”和一張藥方,高舉過頭,聲道:“徐大人,這是在下……在下誠心所求的道家仙符和……和在下開的藥方……”
張力有些結巴起來,畢竟自己也不可能給徐光啓什麼符篆神通的事兒,人家也不會相信,急切間只好信口胡謅是誠心求來的……
徐光啓依然不話,張力雖沒有擡頭,但也能感到一股子深深的寒意——想必徐大人的眼睛正如刀子一樣掃視着自己吧?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張力整個人都僵住了,徐大人不開口,自己也不能亂動呀!
足足過了一刻鐘時間,張力的雙手已經痠麻無比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徐光啓終於開口話了。
徐光啓長嘆一聲,緩緩地道:“真真是造物弄人,也許天意如此……唉,張力,你起來吧!”
張力頭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滴,一聽徐光啓這話,連忙站了起來。
張力一擡頭,並沒有看見徐光啓盯着自己看,只見他眼睛微眯,似乎在想着什麼要緊的事兒。
徐光啓不話,張力也不好開口,於是場面就這麼沉悶了起來。
良久之後,徐光啓瞥了一眼張力手上的那些符篆,淡淡地道:“這是你畫的九天玄女神符?”
“啊?!——”張力一聲驚呼,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
也只短短一瞬間,張力突然醒悟了過來!
徐光啓曾經與師父天醫子有交情!
去年師父臨終之時,不是曾經跟自己過嗎?他與徐大人交往頗深,而且還爲徐光啓解過毒呢!徐光啓知道這九天玄女神符,那是一也不奇怪!
先前自己一門心思想着詢問靜萍妹子的事情,竟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既然是師父的老朋友,那麼……
張力立刻將手中的九天玄女神符放在了徐光啓的牀頭,從自己懷中掏出了師父所傳的那塊玉佩,遞到了徐光啓的面前!
“徐大人,在下正是神醫道天醫子的弟子!”
徐光啓看着張力手中的那塊玉佩,渾濁的眼睛中立刻露出了一絲精光!
徐光啓嘴脣微動,卻始終沒有話,整個開始有些晃動起來。
良久過後,徐光啓逐漸平靜了下來。他艱難地從病牀上坐起身來,看了張力一眼,正要話之時,又開始劇烈地咳嗽了!
徐光啓的這一次咳嗽顯得相當痛苦,整個人的臉龐也變得有些扭曲。
張力連忙走到病牀前,輕輕地拍着徐光啓的後背。足足過了一刻鐘時間,徐光啓終於止住了咳嗽。
徐光啓看着張力,非常吃力地道:“老夫命不久矣,很多話也來不及和你了……”
張力猛地一驚,現在可是最後的機會,必須問清楚靜萍到底來沒來徐府!
剛纔徐大人對自己“你還敢來見老夫”,這話的意思,擺明他已經知道靜萍的事情了呀!
唔,也不一定,還是問一問爲好……
一想到此,張力連忙開口問道:“徐大人,不知靜萍姐先前來見過您老人家嗎?”
徐光啓原本已經平靜了下來,現在一聽張力這話,立刻又開始咳嗽了!
張力心中焦急,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耐心等待。
到了最後,徐光啓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張力眼瞅着徐大人靠坐在牀上身體承受不了,只能又讓他重新平臥在牀上。這一次徐光啓給張力遞了一個“過來”的眼色,張力心領神會,立刻將身子挪了過去。
徐光啓在病牀前,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對張力了一段話!
張力越聽越心驚,到了最後,張力還追問了一句,可是徐大人卻搖了搖頭,閉目不答了。
張力整個人彷彿一根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張力眼中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房間中至此再無任何聲響,真真是針落可聞,一直持續了好久好久!
當徐光啓沉沉睡去的時候,張力從徐府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今日是風靈陪着張力來徐府的,此刻風靈見張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立刻揪了起來!
“大人!大人!情況怎麼樣?”
“……”
“大人,您倒是話啊!”
“走吧!一切回曉月山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