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認爲這幾天的魏原極度不正常, 既要她鞍前馬後地伺候着又對她愛理不理。之前溫文爾雅的氣質蕩然無存,這一度讓善善以爲魏原莫不是摔壞了腦子?
自從前天晚上善善把他送進醫院,不過是一個輕微的腦震盪和擦傷, 就非得住院一個星期才肯罷休, 他大少爺果然是矜貴, 這還不夠, 還一定要善善每日一湯地伺候。吩咐地那樣理所當然, 全然把她當做家裡的菲傭。
照顧也就算了還要受氣,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情!善善把心一橫,鍋瓢婉盆一摔, 剛想發火,那邊病牀上的魏美人輕飄飄地睨她一眼, “想當初是誰好心好意地照顧某隻哭得稀里嘩啦的小鬼, 想不到啊想不到, 忘恩負義到如斯地步,嘖嘖嘖。”
欲要噴發的火山就這樣像踩到紅綠燈的剎車, 硬生生地停在規矩的交通線上。俗話說,硬忍容易內傷,善善這夥兒估計得吐血。
好在忍字頭上一把刀,她葉善善認栽!
每日煲湯必定親手奉上,像個任勞任怨的丫鬟, 但還會被嫌棄。今天說味道淡了明天說豬腦太腥, 善善越來越迷惑, 這還是那個溫柔善良的天使嗎?這分明是哪路冒出來折磨她的惡魔!
魏原住院第五天, 有客登訪。
那人未到聲音就先飄進來, 帶着一種天性的懶洋洋,“喲, 向來謹慎自持的魏某人怎麼也會交通出事?稀奇,真是稀奇。”
善善還未反應過來,心就跟着一抖。
在那人前腳踏進來的剎那,善善猛地轉身只留一個背影。魏原看在眼裡,全是高深莫測的深意,再回頭時卻是笑罵着,“滾一邊去,臭小子。”
沈少卿真做了一個閃到一邊的動作,然後落落大方地做到椅子上。
“你說你是怎麼開車的,從來就沒出過事,這一回莫不是思春了?”
沈少卿促狹地看着魏原,眼神又在那個背影上瞟了瞟,調侃味十足。只一瞬,心裡浮上怪異的熟悉,但浮光掠影般過去,也就沒多在意。
魏原笑笑,沒多做回答。
沈少卿撇撇嘴,本就是一句玩笑話,就更不指望從一向心思最多的魏原嘴裡撬到什麼。
“幼薇怎麼樣?”
沈少卿難得地收起嬉皮笑臉,臉微一正,“好多了,現在在家裡休養。”
“聽說你們要結婚了。”
明明是詢問,卻是百分百的篤定語氣,像是說給某人聽。
本來就假意忙活的善善,不覺身形一窒,她深呼吸了一下,索性真找出一個蘋果來削。魏原瞭然於心,嘴角莫名地勾起詭異的弧度。
愣了一陣,沈少卿緩緩道,“可能吧,等再過一陣子她完全休養好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或許就結了。”
那話裡蕭條索然,完全沒有結婚的喜悅,彷彿是在說一件再平靜不過的事。
說完又是短暫的沉默,沈少卿默默地看向窗外,似乎想起惆悵的往事。
但是很快,他臉上又恢復成慣常的痞笑,“哎呀,誰叫你們一個個最近衰事多多,只好抓我衝
喜。”
魏原蹙眉,“怎麼說?”
“你還不知道?葉家那個老頭病了!鐵打的身子骨,居然說病就病,也剛住院,還沒檢查出來是什麼,我就奉命來送鮮花水果了,所以這不,順道纔來瞧瞧你。”
千言萬語突然就只剩下那句他病了,他病了,他病了……
手下的水果刀沒注意,一刀切進肉裡,竟是鑽心的疼。善善啊地一聲,鮮血已經汩汩地冒出來。
幾乎是同時,魏原拉過善善的手指含進嘴裡,眉宇間全是緊張焦慮。
沈少卿這纔看清人,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着熟悉的背影居然會是善善。他錯愕萬分,電光火石見腦海裡一片空白。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這麼多日的平白不理,單單就在沈少卿面前演什麼親暱的戲碼。
血止了點,魏原埋怨道,“怎麼這麼不小心?以後不讓你動水果刀了!”
語氣裡滿滿的關心寵溺,讓沈少卿更加驚疑不定。
善善淡淡地收回手,“知道了,你們聊,我出去找護士包一下。”
魏原寵溺地看着她,“好,記得早去早回。”
善善點點頭,步出病房,從始至終沒有看沈少卿一眼。
相對於普通人的生病,有錢人的身體似乎更加舉足輕重,只要隨便找一個護士問問,葉榮盛的病房在哪裡,就會馬上得到迴應,在VIP病房。
迎面而來的兩個護士低聲交談着。
“你說,葉先生這次得的是什麼病?”
“醫生都不清楚,我怎麼會知道。”
“連血液分析,X片,全身檢查都做過了,還查不出病症,不會是什麼怪病吧!”
“小聲點,就你多嘴,這種話不要隨便亂講。”
善善從兩人身邊經過,心裡五味俱全。
步子在拐彎處停住,病房裡走出兩個身影,一個是葉夫人紀綰綰,一個是葉婉婷。
紀綰綰依舊是一身貴婦打扮,只是眉間憂愁不減。
“張醫生,我先生到底是不是癌?”
每說出一個字,眉就跟着攏一分。
那名張姓醫生寬慰地安撫,“葉夫人,報告一天沒出來,就不能輕言斷定。到現在葉總身體的其他地方都沒有異常,說不定只是身體的突發狀況。您放心,只要葉總在我們醫院,我們就一定會盡心盡責,全力以赴。”
葉婉婷的身音插進來,“我們這麼相信貴醫院,你們一定要把我爸爸的病情檢查出來,照顧好他。”。
善善站在角落裡靜靜地聽着,臉上閃過一絲落寞。他有他的妻子女兒,可以母慈子孝,而她其實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遠遠地看着那間病房,想象他躺在裡面到底是好是壞。但願如醫生所說,什麼病都沒有,但願,但願啊。
善善踱回去的時候,沈少卿終於找到她。
她擡眼,微微一笑,“沈少卿,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雙眼直視他,眼裡再無往日的愛意,平靜地像一潭死水,所有想要說的話似乎一瞬間都消失
掉,許久,沈少卿悶悶說道,“你,真和魏原在一起?”
這個問題其實不好回答。說是,但她和魏原根本就看不對眼,說不是,是不是就在舊情人面前承認藕斷絲連。
所以她沒回答,反而轉了個話題,“你和餘幼薇真要結婚了?”
當真自己問出來的那刻,原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剛開始的不知所措,怔然,原來都是因爲不曉得再碰面時要如何面對,所以還會緊張,還會害怕是不是自己餘情未了。其實只要勇敢一點,簡單一點,坦然一點,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克服。她愛過這個男人,但前程往事都看淡了啊,看淡了啊,只是心裡還是會微有點惆悵,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滋味,就像曾經羈絆的兩人,後來不在一起了,你不愛他了或是他不愛你了,他終於完全屬於別的女人了,雖然不再關乎愛情,但是心裡還是會有點芥蒂,有點落寞,有點惆悵。
但是她應該清醒,這個男人本就不屬於自己,或許沒有他們那一段,他和餘幼薇早已經步入結婚禮堂。
於是善善說,“恭喜你,沈少卿。”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一句更擊中要害,沈少卿蒼白着一張臉,“善善,你說什麼?”
善善笑,“沈少卿,她是個好女孩,別再搖擺不定了,好好和她安個家,娶你最初的心愛的女孩吧。”
沈少卿的臉慢慢灰敗,是啊,他已經沒有資格再挽留另一個女孩了,但是爲什麼,他就是無法控制去握她臨行的手。
善善慢慢地側過臉,剛好附在他耳畔,“少卿,珍惜眼前人吧。”
緩慢但堅定地脫去那隻手,善善頭也不回地離開。
病房內,魏原如睡美人一般靜臥睡榻。只是善善進來的一瞬,他就適時地掙開眼,神情似笑非笑,“怎麼,長話淚別了?”
善善驚了驚,這樣咄咄逼人的魏原着實讓她陌生,但是她也隨即冷了臉,“我怎麼樣應該不關你的事吧。”
“是不關我的事,是不關我的事……呵呵”魏原來回喃喃着這一句,兀自笑笑,竟讓人覺得怪異地驚悚。
善善心裡發毛,聲音不穩而又尖銳,“魏原,你到底怎麼了?”
魏原還是笑,突然拿一雙冷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我沒有怎麼,我只是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這一句不亞於晴天霹靂,把善善驚得是站立不穩。
“你不是開玩笑吧?”
“你沒看到我很正經嗎。”
“你是不是不清醒?”
“不,我清醒的很。”
善善愣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最後化作最直接的一句,“你爲什麼要這樣子啊,你根本不喜歡我,爲什麼要這樣做?”
魏原突然展眉一笑,那笑裡是少有的風情豔麗。全不是平時淡雅的一個人。 Wωω◆ ттkan◆ ¢o
“誰說我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你,我幹嘛每天和你在一起。”
騙人,他們在一起根本是發乎情止於禮,純友誼的交際,他要是喜歡她,纔有鬼類。
但今天魏原就像被鬼纏身一樣可怕,執拗又難纏,看着她的眼神讓善善驚懼不已。
她急了,破口大叫,“可是我不喜歡你啊,再說你明明有喜歡的人!你這樣做是不道德滴!”
魏原睨她一眼,“你這樣做就道德了?和舊情人見面藕斷絲連,猶疑不定,難道你不是分明暗示他機會?難道你還想人家再割腕一次不成?”
“你!”善善氣憤地想要反駁,卻是無話可說。
“不想再被當做破環別人姻緣的藉口,就乖乖配合我。再說,”魏原的語氣一下子轉冷,“我要忘了她,這一次,我一定要完完全全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