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門之崇麗,如天地之璀璨。
凌如霜回會一事已在瓊門傳開。
翌日,天瓊樓朝殿。大殿紅毯兩班永置着十二把交椅,每把交椅間俱隔一具茶几,茶几後有十二道樑柱,每柱間隔一丈,成人臂抱之寬,足六尺三丈高。
兩班樑柱後,有衆瓊花女眷分侍兩端,垂手侍立。天朝殿,殿外玉階長臺,早食過後十二樓樓主紛踏至來。
衆人按律至天瓊樓朝殿議事。這一議,議得自是瓊門會主之位,究誰人接任!殿外不時傳來歡聲笑語,十二樓諸位樓主三兩成羣,陸續結伴而來。
進殿後衆人相見免不了一番問候,禮罷後方各自卓立座前,各立紅毯兩班,目光靜候着大殿之上。
大殿上有一大的屏風隔斷,將整個大殿隔成前後兩殿,前殿是朝殿所在,後殿則通往瓊樓各層,與瓊樓各樓閣相通。
整座前殿皆雕樑畫棟,金碧輝煌,自有瓊門首樓會場氣派。紅毯盡頭屏風前,有半丈高臺,約二丈長九尺寬餘,臺上築着把白玉雕刻的座椅,置於高臺中央,那便是象徵瓊門最高權力的魁主之座。
今上官魁主辭會,離開瓊門已有數月,魁主一位自然空缺,暫代上官虹行使會主權力的人是天瓊樓掌事,上官姐眼中的新寵——鍾離玉兒。
此時,大殿前,十二樓主所來大半!獨有有四人仍未現身。未現之四人,也是瓊花會排面最大的四人。這四人乃瓊霜樞藏,即天霜樓大司法凌如霜、天樞樓樓主歐陽倩、天藏樓樓主司徒馨,以及暫代天瓊樓主的鐘離玉兒。
衆人靜候等待中,正候觀望間,忽兒殿外姍姍走來一襲倩影,遠遠有門人相簇,門外層疊而起的問候聲,將各樓主的目光從殿內引至殿外。不見其人,只聽門外下人的敬重聲,也知來者是誰,待那身影走進大殿,諸位姐妹紛面露微笑,齊齊斂衽低頭候問道:“見過馨姐姐!”
“衆位妹妹好!”
司徒馨微微頷首,落落大方和言細語般迴應着衆人一番。那一襲宮裝,黃縷金帶,落落飄搖,儀態大方。至此時,殿前僅只大司法凌如霜,天樞樓主歐陽倩,及代任會主——鍾離玉兒,尚未現身。
凌如霜擔任瓊門司法,掌管會規會律,歷來嚴苛,說一不二!鍾離玉兒則爲天瓊樓掌事現任代會主,今代管會務,身份不同往日,二人若壓軸登場,無可厚非!
可天樞樓的歐陽倩居然也未來大殿,這讓司徒馨有點意想不到,有關會中大事,此人向來積極,今日衆姐妹皆在,卻不見她的身影。
司徒馨看破大殿紅毯盡頭,屏風臺前那玉石雕刻的座椅,象徵魁主身份的寶座。今日十二樓朝會,誰將最終坐定此位,投票權雖說盡在衆姐妹手中,但其實更只在凌如霜、歐陽倩和她三人手中。
唯一能夠有能力否決凌如霜的,整個會中現今自也只有她與歐陽倩,但只要是凌如霜贊成誰,她和歐陽倩若不發話,樓中各位姐妹大概率是不會反對,也不會有人去反對!
而凌如霜會推薦的人選,在司徒馨的心裡其實早有預料,此人極有可能自是——鍾離玉兒。因爲致盟會在瓊門順利舉行,瓊門向外公佈的會主人選就是鍾離玉。而讓鍾離玉暫掌天瓊樓事務,乃前會主上官虹臨行之意。
思忖間,大殿屏風後,殿後緩緩傳來了輕迭的腳步聲,從屏風後陸續走出得是一衆天瓊樓侍女,衆女從屏風後紅毯兩端而出,爲首者是暫代天瓊樓掌事一職的花小冉。
“各位樓主好!”
人前,花小冉向各樓主恭身問好,喜笑盈盈道,“請各位樓主就坐,且用茶水,代會主與大司法正值殿後,隨後就到!”
衆侍女徑直走向兩班,將托盤中沏好的茶水輕輕擱置在茶几上,隨後紛紛娓身退去。花小冉見狀也自顧退到大梁後,垂手侍立,不再言話。
因爲,今日聚衆者皆位高權重,即使在瓊樓,也沒有她們多嘴的份兒。
衆樓主環顧一視,終看得司徒馨。司徒馨回視着衆人的一番眼神,自知衆人是在徵求她的意見。
司徒馨輕攬衣袖,款款回身,面向衆位姐妹道:“既然代會主與大司法一會就到,那我等也不必着急,且站着恭候就是!”
說罷,微微轉身,卓立不移。
衆人見狀默默點頭,均不再作聲,紛紛卓立兩班,面向大殿之上,靜候凌如霜和鍾離玉的到來。
整個大殿頓時一片靜穆,似乎誰也不敢貿然發出任何聲響。各大樓主都端雅莊靜地站立在大殿兩班,羣芳薈萃,卓有一副靚麗風景。
各位樓主之美,美若天仙。
瓊門女子之靚麗,本就聞名江湖,作爲瓊花會核心的瓊霜樞藏四樓樓主,在江湖上露臉的機會較其他樓自要多些。
因此,其他各樓雖有美女,江湖之上或許多有不悉,但天霜樓之凌如霜,天瓊樓之上官虹,天樞樓之歐陽倩,天藏樓之司徒馨,四人之美,則久來名動江湖,被稱爲瓊門四美。
不一會,一陣腳步聲打破了沉寂!
殿後讓衆人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但卻又出乎意料,非想象之二人,而是三人。待三人走到臺前,衆姐妹才紛紛斂衽拂禮道:“見過代會主!霜姐姐好,倩姐姐好!”
來得這三人,不多不少,正是鍾離玉、凌如霜、歐陽倩。
司徒馨立於右班第二順位,朝着殿前躬身作禮的一瞬心中一怔,歐陽倩怎和凌如霜及鍾離玉二人廝混一起?
凌如霜邁步而出,伸手虛擡了一下,柔聲道:“諸位姐妹不必多禮,且請就坐!”
說罷,歐陽倩和鍾離玉兒二人紛紛各自走向臺前,向左側走去,於左班頭兩把交椅上各自坐下來。衆人見狀也就紛紛安坐,待凌如霜發話。
待衆人落座,凌如霜方轉身邁步回身上高臺之上,顧左右而言:“今日瓊門議會,除十二樓掌樓以上,其餘人等一律退下!”
“是!”
左右兩端,包括花小冉在內,衆侍女聞言頷首,領命而去。
待衆侍女離開,大殿前僅剩十二位樓主在列後,凌如霜方敞聲道:“如霜此次回會,這頭一事便是要依律同諸位姐妹共商大選,上官離會期間,曾令玉兒妹妹暫掌瓊樓。而衆位姐妹皆知本會會主的選拔歷是由上任會主提名,經十二樓共同表決後,方可確任!”
“上官匆匆離會,不僅未正常參加白盟換屆儀式,就連本會會主換屆也是無法參加!如今上官姐既已離會,會主人選如何提拔自就難以決定!但上官姐她在未提名由何人來繼任下任會主的情況下,卻選擇了由玉兒妹妹來暫掌瓊樓,這足以說明在魁主心中玉兒妹妹可堪大任!”
“適才,我與倩兒妹妹相商,既魁主有此心意,如霜作爲本會司法,自當依法從事!便代表上官魁主舉薦玉兒妹妹正式接管瓊樓,任會主一職,統掌天雲十二樓。”
此話一出,衆人心情各異,一片譁然。有人不解有人憂,司徒馨臉色一沉,倒也在意料之中!她雖知會有如此結果,但也仍然不解爲何會非讓鍾離玉來繼任此位。
衆人心中皆有不平,在她們看來玉兒妹妹雖暫掌天瓊樓事務,但畢竟她只是瓊樓一介掌事,怎麼可能一下連跳數級,成爲整個瓊門之主!
因而,在衆姐妹心中,她們依然認爲瓊樓樓主一職,最合適的人選應當還是馨兒姐或者倩兒姐,二人其中一人!
可是,誰也沒想到,一向看好歐陽倩的凌如霜,卻沒有提倩兒姐的名字,而是直接推選了鍾離玉,關鍵倩姐姐居然同意了。
鍾離玉自知身份低微,面對此情此景,十二樓諸位姐妹心中對她自然難免有所看法,見得衆人反應,她剛要起身推辭,卻遭凌如霜眼神平滅。
鍾離玉一個小小掌事,如今鳳凰涅槃,一躍成爲瓊花會,一會之主!令誰也覺得不太可能!
可凌如霜一雙寒月般的眸子,卻清清冷冷不容置喙地睨着大殿,不留餘落道:“玉兒妹妹雖是百般謙讓!但上官魁主既認爲玉兒妹妹可行,我等自更無任何推託之理!且只依遵會法,共同裁決即是!諸位姐妹若有不同意玉兒妹妹掌理瓊樓者,請舉其右手!”
話畢!大殿之內一片靜穆,左右兩班衆人皆爲不語,也無人舉手!只因凌如霜並沒有舉手,司徒馨和歐陽倩也不動如山。
衆位姐妹的眼神卻明顯不約而同地紛紛睇向了歐陽倩與司徒馨,很明顯若她二人無一人舉手的話,恐怕十二樓衆姐妹也不會有人敢率先出頭。
在衆人眼中,玉兒雖伴上官多年,深受上官寵幸,可對她們而言終究過於生疏,在她們心中,歐陽倩,司徒馨,抑或是如霜姐那纔是她們心中最合適的人選。
但歐陽倩此刻低頭不語,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她的臉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默默的沉思着。
衆人見狀心中躊躇,一時,安靜的氣氛在空中凝聚了一會,凌如霜那清冷的眼神隨即更紛紛遊走在每個人的身上。
她見衆人眼光,紛紛凝視在歐陽倩與司徒馨身上,顯然在等二人意見。在整個瓊門十二樓中,瓊霜樞藏,是十二樓會務職權中最關鍵的四大主樓,能作爲這四樓的樓主,其在會中地位自不言而喻!
歐陽倩此時的默然不語,司徒馨也同樣坐立不動,且一樣是面無表情,只靜靜地看着對面的歐陽倩。
她眼睛似乎會說話一般,笑裡好像只是輕蔑的一笑。
凌如霜掃了衆人一眼,道:“既然無人反對,那本司法即時宣佈全票通過。”
話一說完,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不僅各有心色,唯獨司徒馨依舊面不改色,依舊是無動於衷!
既然此事難以更改,她又何必要在這一時去與凌如霜爭鋒相對呢?故而,司徒馨並未發言。
凌如霜見狀,遂請鍾離玉登臺繼位,帶衆人朝拜。鍾離玉起身推辭,凌如霜回之,衆人附之,鍾離玉再辭,衆人再附之,三辭三附終定大位。
另一頭,這一天,大早。
住在天香城夜來客棧的顧靈芝幾人,藉着熹微晨光,顧靈芝早起後欲來莫天房中喚其早食。
誰知甫至莫天房內方見他不見蹤影,待到沐川房間,沐川還在呼呼大睡,對於公子消失的事兒竟是一概不知。
殘影神劍也仍還在沐川身旁,沐川這一路一直都在替公子保管着此劍,晚上睡覺時也是要抱着得。
聽聞公子不見,沐川一下就從牀上跳了起來!待衆人聞訊都趕來時,到莫天房內,房裡空空,牀頭的被子疊得極好,衆人一下就想到什麼,莫大哥定然是一人悄悄獨自出城去了北地!
莫大哥昨日嘴上還說要休息一日,用來調養功力,今日一大早人就不見了,如今看來這壓根就是一個謊言,一個充滿善意的謊言!因爲他早已想好要獨自去北地,去調查獸刖門背後的冥門組織。冥門背後牽扯的羅那一界,可是江湖歷史上最強三大宗門之一,是曾在江湖上傲視一方的存在。
因此,如今的北地魔門極有可能也歸服在冥門門下!故而此入北地,不可謂不兇險,因此莫天並不願帶他們幾人去涉險。
可惜,顧靈芝一下便猜到,立即通知了衆人。關星辰、皇甫瓊幾人趕緊出城尋去,一路出西城,過城關,往北地境內而去。
在北地邊陲小鎮,路途打聽,始終未能打探到莫天身影。而遠在他們之前,就已先行潛伏至北地的莫天,他對周圍的事物以及人物的謹慎遠遠高出常人,故而顧靈芝他們沒有找到莫天,莫天卻一下就發現他們幾個竟然也來到了北地。
與其視若不見,放任不管,任他們在北地明晃晃且漫無頭緒的亂走,倒不如回頭找上他們,如此雖避不了被人一網打盡的兇險,但好歹衆人相伴,有何事發,莫天儘可知曉,曉以對策。
如此,莫天只好現身,衆人再次相會。
時兒,已是午後。氣溫攀升,暖陽四射。
鎮上,一家臨街麪館。
“老闆,六碗素面,四兩牛肉!”
沐川喝道。
夥計忙擦擦桌子,伺候衆人坐下。
街邊偶有人來人去,幾張破舊的老木桌椅隨意的擺在街邊,顧靈芝與莫天及沐川三人坐於一桌,皇甫瓊與關星辰另闢一桌。
衆人緩緩坐下。
“莫大哥,你的傷勢好些了嗎?我聽沐兄弟說,喝酒對你療傷有益,要不來我去替你打點酒來吧?”
沐川樂呵呵道:“是呀,公子要不我去打點酒吧?”
“辦事要緊,就不喝了!”
莫天蹙着眉,不知有何心事,心不在焉的。
恰時,一個人聲,撥動衆人心神。
“怎麼,莫公子也缺錢嗎?連這酒怎麼也喝不起了?”
突兀的聲音,牽動衆人。顧靈芝一回頭才發現街邊多了兩個男人,這突兀又無禮的聲音就出自其中一個男人之口。待看得細去,不僅螓首怒目,花顏不忿,厭惡!
來者,蕭廷也。
蕭廷,乃姑娘身。此刻,蕭廷又突然換回男兒裝扮,依舊是裝模作樣,執一把文墨摺扇,一派性和溫深,儒雅風流之貌。
女人的感覺似乎天生就特別靈敏,顧靈芝總覺得這個蕭廷不懷好意,當即沒好氣地撇過頭,嘴裡咕噥道:“陰魂不散!”
沐川也低聲道:“就是,跟屁蟲!”
“嗨……”
聲音很小,但站在旁邊還是多多少少能聽到一些,葉姝璃當即眉頭一皺,待要生氣,忽又想起什麼,笑道,揶揄道:“怎麼,路是你家開的不成?我家小姐要去哪兒,還要跟你報告一聲不成?”
莫天微微一嘆,有說有笑:“這遠遠風中便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味,蕭姑娘可真是一位帶刺的美人!”
莫天倒是輕巧,說起來渾不在意。氣度展現之大,喜怒均不形色,永遠就是無牽無掛般的泰然自若,倒是沒有他們這麼個彷彿爭風吃醋的火藥味。
蕭廷一頓,對他這幅總是風輕雲淡,無牽無掛的面貌猶爲好奇,不禁發出“哦”得一聲疑問,道:“莫公子這是承認我是個美人呢?還是嫌我礙事呢?”
蕭廷倒是寵辱不驚,只輕搖紙扇,其氣度慨然自翩翩爾。
莫天脆聲一笑:“蕭姑娘出身不凡,乃名門大秀,在下豈有嫌棄之心!至於蕭姑娘之美自是與衆不同!”說完抿嘴一樂。
蕭廷凝眉,得意道:“難得莫公子也會說實話?”說罷,瞅了瞅顧靈芝及皇甫瓊幾人。這一來顧靈芝更生氣,見莫天和蕭廷一見面便有說有笑,心中莫名吃醋。
“哼!”她冷哼一聲,拿起佩劍,扭頭氣走。
蕭廷見狀,卻開心地笑道:“喲,看來有人吃醋了!”
莫天婉婉一笑,並不回話,只起身,一回眸揚長而去,竟是緩緩隨着顧靈芝去了。街上人來人往,衆人眼見不對,面面相覷一眼,紛紛拿起佩劍,仗劍跟去。
屋裡夥計跑出來,見客人忽然走光,不住嚷道:“哎哎哎,你們還沒給錢呢?不吃你們點什麼呀?我呸!”
夥計望着衆人遠去身影,啐口唾罵。
蕭廷朝那夥計白眼,那夥計畏怯的一下卻發現二人跟莫天他們好像並不是一起來的,當即又壯了壯膽色,道:“看什麼看?”
沐川聞着聲,這時已忽的跑回來瞪着那夥計,那夥計見狀便又嚇得往屋裡一躲,誰知沐川卻掏出銀兩,丟向他道:“狗眼看人低,說誰不給錢呢?”
說完再次扭頭,繼續向人羣中擠去。
看着街中來來往往的人羣,蕭廷不住地輕諷一聲,道:“哼,真是放着眼前的大美人不看,卻去追着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
“呵,我就不信,我對付不了你!”
“走,悄悄跟上!”
自顧叮嚀三聲,說完緩步跟去,葉姝璃見狀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