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縱然一路上與葉嵐芊談笑風生,但秀麗眉眼間的那一抹輕愁和焦慮卻沒能躲開葉嵐芊的眼。不動聲色地向靜蘭那邊挪了挪,她悄聲問道:“你家小姐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靜蘭看了她一眼,想到絳攸之事的複雜,恐是三言兩語無法說清楚的。更何況葉嵐芊本不是朝中之人,這些事說與她聽也不能解決什麼,於是他只是輕描淡寫道:“小姐身在御史臺,每一日需處理很多政事,所以難免會有煩心的時候……”

“哦……”葉嵐芊低着頭可有可無地應道。因爲她根本不相信靜蘭給她的客套鬼話,如果她的確只是一個剛與秀麗相識的人,那麼這話她也許還會信一點;但她是誰啊?穿越前就差不多把彩雲國主角的個性瞭解摸透的人會相信堂堂紅秀麗是那種會被尋常的瑣事給擔擾的人麼?只是既然人家不願多說,那她也就不多問。

在快要到達王城外廷的時候,葉嵐芊突然問道:“那個……秀麗,御史大獄是什麼東西啊?”這是她前兩天在書中看到的一個名詞,不太理解,於是問了出來。

一個很普通的問題,可是,他們的反應有點不對勁啊……

那三人明顯地怔愣了一下,臉色微變。最後還是由秀麗苦笑地說道:“沒想到,你也聽說了嗎?”

“什麼?”葉嵐芊丈二摸不着頭腦,她根本就不知道李絳攸將要接受御史大獄的審判這件事。

“呃?”看到她明顯地一副模糊的樣子,秀麗問道,“那麼你爲什麼會這樣問呢?”

“啊,只是前幾天在書上看到的這個詞,不曉得是什麼意思,所以問一下……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我該聽說什麼嗎?”

“哦,是這樣。朝廷中的審判一般是由刑部來掌握審判的主導權,而御史大獄是例外,它是由御史臺掌握主導權的審判……”秀麗解釋了一下,然後停頓了一會兒,低聲道,“再過不了多久,我們也將迎來一次御史大獄呢!”

看到秀麗凝重的臉色,葉嵐芊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是誰?審判的是誰?”

“吏部侍郎,李絳攸。”

“什麼?”她驚呼一聲,這一次確實是被驚詫到了,她自言自語地念道,“怎麼會?迷路君那麼恪盡職守任勞任怨,除了太過路癡這個缺點以外,就是太縱容他爹了點,難道這也犯法了嗎?還是說他的政敵藉此機會打壓他所以他就被幹掉了啊……”

“……全中!”燕青忍不住咕噥,“葉嵐芊你是半仙嗎?這麼準的話,能不能給我和靜蘭算算姻緣啊?”

“……”黑線,“如果燕青你是指你自己和靜蘭有無‘攜手共度一生’的可能的話,我告訴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彩雲國史上絕無可能出現你們這對CP的!那可是要逆天違綱天打五雷轟的啊……”

“……”燕青是瞠目結舌了,他,他剛剛是不是幹了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超級蠢事了?

“……”秀麗是個純潔的好孩子,所以完全沒聽懂葉某人的無意識碎碎念。

而無辜的但卻不幸聽懂了的靜蘭則強壓下掐死某人的衝動,又一個眼刀砍向那個拉他落水的蠢貨!他還是比較冷靜的,懂得事情要分輕重緩急的!

“真是令人驚訝呢!葉嵐芊小姐竟然對絳攸大人瞭解至此,彷彿是認識了好久呢……”靜蘭意味深長的話在葉嵐芊聽來怎麼就有股陰惻惻的寒意。

完蛋!自己一時大意,露出馬腳了吧!縱然她再機敏聰慧,葉嵐芊畢竟還是涉世未深的小菜鳥,有時候還是管不好自己的嘴,每次都等說錯話了才意識過來有什麼用啊?!“禍從口出”這個詞,在知道和做到這兩個境界,她顯然是屬於前者!

面對對方懷疑的眼光,她真的要無奈地苦笑了,“如果我說,方纔之言並無他意,你們信麼?”

“……”沉默的注視。

“……好啦好啦,人家只是和絳攸大人認識而已!“是我認識他而他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葉嵐芊在心裡補齊道。

“你認識的人還真多啊……”靜蘭說道。

“靜蘭大人你慧眼識人明察秋毫,肯定知道我絕對沒有惡意的!”葉嵐芊急聲道,那激動的神態好像差一點就要撲到靜蘭身上以表忠心。她復又低頭小聲說了一句,“只不過是知道挺多不該知道的事情而已。”

看她有點委屈卻沒有半點僞裝的樣子,靜蘭眸光流轉,不置可否地“嗯”一聲。

葉嵐芊嘆氣,轉向秀麗問道:“那麼,迷路呃,絳攸大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吏部少了吏部侍郎這根實際上的主心骨又有什麼動靜?”

秀麗眉心一皺,將情況給葉嵐芊說個大概。很奇怪!雖然現在的葉嵐芊給她一種說不上來的神秘感,但她卻選擇信任這個還相識不久的女子。

聽了秀麗的主要講述和燕青的偶爾補充,葉嵐芊不自覺地手託下巴思索起來。她是對政事不大在行,也沒有什麼專業知識。但是正常的分析和思考還是會的。

紅黎深那扇子妖男並沒有如常人所意料的,主動請辭以挽救養子,甚至霸着尚書之位在吏部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而如今的吏部有新的官員坐鎮,那名叫做楊修的男人彷彿真有兩把刷子似的,吏部在他的手下也不見有多大的變化……誒,楊修?不是《三國演義》裡的那個?葉嵐芊想着想着思維就不知道拐到哪個異次元去了!

聽聞陸清雅以監察御史的身份罷免李絳攸,用的是“公私未分,不具有作爲朝中大官的資質”這樣的理由,而罪魁禍首紅黎深卻沒什麼動靜。奇怪啊!根據葉嵐芊的記憶,扇子大叔不是那種會把養子丟下不管的人吶!難道……

葉嵐芊覺得有什麼東西即將呼之欲出。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麼?

葉嵐芊想得出神,後半段路程幾乎沒有和秀麗三人搭上半句話。她雙眼發怔,像是不知道發呆到哪個地方去的樣子,眼見她快要踩上路邊凸起的石頭,靜蘭忍不住伸手拉了她一把,免得這個丫頭摔跤。

葉嵐芊被這麼一拉震得回過神來。她感激地看了靜蘭一眼,然後對秀麗說道:“秀麗,給你一句話的啓示吧!記住‘兩害相較取其輕’。”

“兩害相較取其輕?”好像是一句很有用的話啊……

“就是說……”葉嵐芊笑得意味深長,“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儘量將損失減少到最低!”

彷彿靈光一現,秀麗覺得自己將要抓住了什麼。而那一邊聰明優秀的兩個男人卻早有所悟似的盯住葉嵐芊。

這丫頭的腦袋真是好用啊……

“唉呀不多說了,”葉嵐芊笑眯眯地,“我可是一介平民百姓,不可妄議國政啊!紅御史,草民剛剛只是和你們閒聊了幾句,對不?”

她頑皮地眨一眨眼,惹得他們忍不住發笑。

“我說……”燕青在一旁搭上靜蘭的肩膀,忍笑道,“你是從哪裡找來的寶啊,太有意思了……”

“嗯,如果她不是有這麼多秘密的話……”靜蘭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她太狡猾了!或者說是太乖了!聰明卻有分寸,頑皮而守禮節,重要的是,她確實心不壞。

很快到了要分道揚鑣的時候。秀麗和燕青準備先去御史臺然後再去牢城探視絳攸。葉嵐芊想了想,問道:“我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去看看絳攸大人?”

靜蘭聽得一愣,然後他走到她身邊小聲問道:“你到底進宮做什麼?”

“找人。”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我們就先去找悠舜大人吧!”

“爲什麼?”她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找悠舜大人。”自從那一日聽了綠緣的話再加上自己的直觀感受,葉嵐芊現在都有點害怕看到悠舜了。

靜蘭看了一眼正等他們說完話的小姐和燕青,說道:“那麼你不是應該讓悠舜大人幫忙找人麼?更何況是他同意你進宮的,你不應該去拜見一下他?”

葉嵐芊停頓了一下,問道:“他有說我進宮一定要去拜訪他麼?”

“那倒沒有。”

“這不就結了!”葉嵐芊乾脆地一拍手,“人嘛,我跟着秀麗他們就可以找到了。靜蘭你就替我和尚書令說一聲感謝吧!放心吧,我跟着他們不會亂來的!靜蘭君你是個好人,一定不會拒絕的對吧!”呃,她一不小心就給人家髮卡了,好後悔……

靜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這死丫頭要找的人是誰?有求於我時態度就這麼親切,典型的兩面派!他忍不住屈指敲了敲她的頭,感覺報了仇似的,“身爲無業遊民二號要記住不要打擾到小姐的工作,知道吧!”

然後交代了一聲就離去了。

葉嵐芊呆呆地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誒?他們已經熟悉到可以互相動手動腳的地步了嗎?(葉嵐芊你別給我亂用詞啊喂!)還有,無業遊民?二號?葉嵐芊感覺自己的憤怒瞬間膨脹,你才無業遊民呢混蛋!那個……一號君是哪個倒黴的傢伙啊?

(遠在牢城的正搜腸刮肚地回憶友人糗事的某藍家少爺,毫無預警地打了一個噴嚏……好寒吶……)

刻意忽略掉秀麗和燕青取笑的眼神,葉嵐芊搖搖頭和他們走向目的地。

很快,就有她想要的答案了……縹璃櫻……

而同樣在牢城裡爲絳攸解除術法的璃櫻,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莫不是,那個人,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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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秀麗和燕青來到了御史臺,葉嵐芊並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黑麪長官”葵皇毅,也沒有見到說好要來找他的水母兄(凌晏樹),更沒有見到那個“官吏殺手”陸清雅。她感覺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挺可惜,因爲自己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了啊……

由於秀麗需要完成牢城的監察工作,所以他們一行人在御史臺拿了文件後就坐着朝廷的馬車前往牢城。葉嵐芊也因此才明白牢城離王宮是有一定距離的,坐不慣馬車的她一路上發願着以後一定要學會騎馬,卻不知道騎馬其實更加辛苦!

看着馬車窗外飛過的景色,葉嵐芊不禁有些感嘆,自己對動畫內容的印象開始模糊了麼?而她卻不知道前世還有小說這種原版東西在繼續連載,也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的提醒正與情節相符合。

於是說,這一切就是天意麼?!

秀麗向看守牢城的獄吏出示說明後,三人繼續向內部前行。建於郊外的牢城內部陰森森的,兩邊的石壁上雖有火把照明,卻減不掉那一種負面的氣息,不過好在衛生狀況良好,這也是秀麗的功勞吧!葉嵐芊篤自想到。

從秀麗那裡得知的情況不足以推斷絳攸的具體狀況,但是對於葉嵐芊這樣的穿越人士,稍微與當初珠翠的事情聯繫一下她就有了頭緒。現在仙洞省的璃櫻和羽羽每一日都會來此給絳攸解咒,所以葉嵐芊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個有着黑夜森林一般的眼眸的少年。

縹璃櫻掃了一眼進入牢房的三人,在葉嵐芊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又轉開來。他對秀麗和燕青點頭示意,略帶疲憊地說了說今天的情況。

而葉嵐芊被那平靜無波卻神秘莫測的眼光看得心神一顫,不由苦笑地感嘆縹家的孩子真是……成熟的可怕!她假裝不太在意地轉移視線,看到了平躺在一邊的李絳攸,還有呃,藍楸瑛?他也在這兒啊……

藍楸瑛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葉嵐芊這個生面孔,秀麗他們在一邊說話的時候,她不聲不響地踱到了絳攸的身邊,看着自己禮貌一笑。呵,咋看上去並不起眼,不過這個女孩子倒有着很舒服的氣質和很好的氣度呢!

“這位小姐,你是……”他開口問道。

“你好,我是葉嵐芊。”她從過去就對藍楸瑛這個人的印象挺好,“呃,我是……來看望絳攸大人的!”其實是順便吧!她在心裡說道。

“哦……”真不明白在他回藍州的那段時日,絳攸這個路癡怎麼就認識了個好女孩?人家竟然還毫不避嫌地前來探望他,真是,好生嫉妒啊!(喂,我說你真的誤會了啊楸瑛兄!)

“看起來,就像睡着了一樣呢!”葉嵐芊觀察着絳攸的神情,輕輕嘆道,“如果再不醒來就來不及了喲!喂,快點醒醒啊迷路君!難道你連做夢也會迷路嗎?”

藍楸瑛在一旁聞言額頭一抽,是他看錯了嗎?這個女孩子,說的話和燕青那傢伙當初說的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秀麗和燕青來了沒多久又要返回了,而葉嵐芊卻執意要留下來。話說當他們知道她要找的人是璃櫻時,還小小地驚訝了一下呢!

璃櫻對此彷彿毫不意外,一臉鎮定地對葉嵐芊說:“請稍等。”

而她也一反常態地嚴肅着一張臉,待在牆角等候着。默默地注視璃櫻少年凝重着臉色地引導,還有楸瑛時不時對絳攸說着些舊日的瑣事,葉嵐芊驀然升起一抹惆悵的情緒,忽然地有一點分不清自己道路的方向。

她爲何會在這兒?又是怎麼脫離了前世?還有無可能回去?那種似夢非夢的漂浮感讓她覺得不真實,這裡是他們的世界,自己就算有着相關的認知又如何?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非常好的人,可她從此就應該努力地融進這個圈子裡嗎?

好像哪裡都沒有自己該去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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