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跟李陽、阿全正在談一些尾帳的催繳安排,阿峰的手機忽然響了。
阿峰接起電話,聽對方說了兩句,臉色驟然鐵沉。江城看了他一眼,並沒追問,繼續和李陽說着話。
交待好事情,阿全留在礦區和李陽處理。阿峰和胖子隨着江城坐上車,回去市區酒店。車子飛馳了一會,江城終於沉聲開口了。
“說吧。”
阿峰沉默了會,才道:“煙鬼跑了。”
胖子聞言臉色也是大驚,轉頭看向江城。
江城沒有言語,只是伏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慢慢握拳,緊到指節發白。
這天,等到快11點了,江城並沒像以往一樣打來電話。夏遙的擔心越來越重,不由拿出手機,撥了過去。
電話過了許久才被接通。
江城沉聲道:“還沒睡?”
“……嗯。你今天很忙啊?”夏遙聽出他的語氣有些不一樣,小心問道。
“嗯。剛回來。”江城依舊低沉的聲音。
夏遙想了想,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不高興啊?”
“沒事。”江城道。
“哦。”夏遙應了聲,面對江城這麼明顯的謊言,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電話那邊也沉默了會,纔開口道:“你早點休息吧,我後天就回來了。”
夏遙又應了聲,知道不好再多言了,便掛下了電話。
晚上她躺在牀上,一直睡不着。除了思念,還有一絲悵然。江城很少跟她說自己做的事情,夏遙就越容易想多,想到最後,就只有害怕。她發現自己竟如此對他依戀,就像從來沒有一個人生活過一樣,害怕他忽然的消失。
第二天晚上,江城倒又主動打來了電話,簡單聊了幾句,也沒多說其他。放下電話,夏遙心裡的悵然又增加幾分。
等到江城回來那天,臨下班時,夏遙的手機響了。夏遙一看,竟然是坤叔,趕緊接了起來。
“夏遙,晚上有空嗎?”
“有空的,怎麼了,坤叔。”
“阿城他們晚上回來了。我想讓你到店裡幫我一起做點夜宵。我一下也選不定做那個煲湯合適,你過來一起看看。”
“嗯,好的。我下班就過來。”
夏遙一下班就打車去了表叔餐廳,坤叔已經在收銀臺等她。夏遙拿着藥膳食譜和坤叔研究了一下,決定給他們煲個當歸仔排湯,既滋補又清淡,合適晚上吃。
夏遙很快到坤叔的小藥櫃配好材料,當歸、紅棗、枸杞,老薑切絲,排骨先過水滾滾焯掉血腥血沫,然後放入瓦罐,加上鹽、酒,味精,少許熟油,便放文火上慢燉。
等燉到晚上10點多,小廚房裡已是藥香肉香馥郁。江城回來後匆匆跟她在廚房打了個照面,便出去和坤叔說事情。緊接着,胖子又探出個腦袋,笑呵呵衝夏遙道:“嫂子,也賞我們一碗唄。”話音未落,便被阿峰拎走了。
夏遙笑了笑,去碗櫃拿出六個碗。不一會,湯煲好,她關了火,麻溜的盛好,端着托盤走了出去。
打樣的餐廳空空蕩蕩,江城他們和坤叔坐在大廳邊角的一張小桌,江城和坤叔低聲說着事,看見夏遙出來,便停住了。夏遙把托盤往桌上一放,挨個給他們遞去碗。遞到最後,發現多了一個,她一掃桌上,問道:“煙鬼呢?”
一言一出,一桌寂靜。
許久,江城才沉聲說了一句,“不在。”
以往出門他們四個都是同進同出,夏遙不由問:“去哪了?”
沒有人回答。
夏遙想問要不要給他留着湯,嘴一張,江城鐵沉着臉色喝道:“閉嘴!”
夏遙的心一悸,江城從來沒有這麼無端衝過她,當着這麼多人,她面子上更是掛不住,一股惱怒委屈全涌到臉上。江城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放下碗,便起身上樓。
坤叔看了一眼滿身怨氣的夏遙,和聲道:“我們先吃,不用管他,讓他自己去天台靜靜好了。”
夏遙咬咬脣,一屁股坐下。一碗用料十足的當歸仔排湯,索然無味。
等大家吃好,夏遙收了碗筷,去廚房洗碗。不一會,坤叔走了進來,側首看看夏遙,笑道:“生氣了?”
“沒有。”夏遙狠狠刷着碗道。
坤叔笑了笑,拿起一個洗好的碗,拿毛巾擦乾,邊擦邊說道:“煙鬼吸毒,被阿城知道了。他逼煙鬼戒掉,但煙鬼熬不住,跑了。”
夏遙手中的刷子一頓,片刻又緩緩動起來,“那他也不該拿我撒氣。”
坤叔笑道:“他不是拿你撒氣,是在生自己氣。他和煙鬼他們都是七八年的兄弟,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親如手足。他是氣自己沒管住煙鬼,讓他吸毒。”
夏遙遲疑了一下,“他爲什麼那麼介意煙鬼吸毒?這種事情在黑…..在道上不是經常有嗎?”
“他這輩子是絕不會讓自己身邊人碰毒品的。”坤叔沉緩說道,臉上笑意也淡去,“阿城爸爸當年就是吸毒死的,是他第一個發現的屍體。他對毒品從小就恨之入骨,又怎麼會讓手足兄弟去碰那東西。”
夏遙沉默了,江城和她說過,他爸爸在他六歲的時候死了,如果六歲就要看到至親慘死的一幕,他該有多害怕。頓時心裡五味雜陳,又感覺對江城瞭解真的太少了。
坤叔像是看出她心思,微微笑道:“阿城重感情,但是心思太沉,你和他在一起,不能急,得多擔待多耐心着他些。”
夏遙若有所思點點頭,沉吟了會,擡起頭衝坤叔笑笑,“我去把湯再熱一下。”
三月的夜晚還帶着冬天的痕跡,天台三面臨空,風更吹得凍人。夏遙走出門,不由縮了縮脖子,猶豫一下,便衝着那靠着欄杆黑影喊道:“這黑燈瞎火的,你擺什麼造型,真當自己是吳彥祖啊?!”
黑影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向她,目光流轉。
夏遙咬咬脣,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面前,把碗往他手裡一塞,“都給你再熱了一回,喝完了,自己下去洗碗。”
溫熱的碗把一股暖意從手中傳來,遍及全身。
江城端着碗,淡淡笑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