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說話困難,謝風月又道:“我接下來的問話,你只需要點頭或是搖頭就行了。”
連均點了點頭。
“你是因爲雪兒的死纔想從軍的嗎?”
連均點了點頭,隨即又輕輕搖了一下。
“今日你劃傷自己是不是怕我沒處理好事情會有漏洞,徐家會藉機爲難你父親?”
連均又點了點頭。
謝風月輕笑出聲“你平日裡雖然混賬,可確實也算的上是個熱血男兒,你現下比你之前塗脂抹粉時好看數倍。”
連均蒼白的臉上像是被說的起了怒意。
謝風月接着說道“你若是早早就有了打算,想從軍,那就應該早些跟你父親母親明說。
而不是學我那些世家子整日遊手好閒塗脂抹粉的當個紈絝,你在書房寫信時,見着一副畫兒,那是你小的時候搭箭射靶的圖,想必是你母親畫的。
她既然能畫這畫兒,就代表着她打心眼裡喜歡她的兒子肖父的,只是你們之中有誤會,所以你纔會誤以爲你母親不喜歡也不會同意你入軍營的。”
連均閉上了雙眼思考良久後輕輕點了一下頭。
看他承認謝風月語氣都柔軟了下來:“無礙,只要是你想那就從什麼時候開始都不算晚。”
只是你要花比別人更多時間,比別人吃更多的苦,才能到達普通人的階段,畢竟童子功確實不容忽視。
連均眼裡有奇異的光,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一下又不小心扯到他的傷口,讓他額頭上多了些汗。
謝風月沒理會他滑稽的模樣而是自顧自的說道:“少年人應如翩翩君子,看上去溫潤如玉,但實則心中有火,眼中有光的,少年還要風華正茂,要驚鴻入眼要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
少年還應該有疏狂之象,而不是像你那般心中萬千顧慮,不敢向着想要去的地方努力的,你今日能勇敢做出這樣的舉動,我是打心眼裡爲你高興的。”
連均聽完她這話,像是找到知音一般,癡癡的望着她。
謝風月被她看得有些惱怒,冷哼一聲:“少年最應該的是戒色戒癡。”
他蒼白的臉上迅速爬上一抹紅暈。
ωωω▪тTk Λn▪CO
從這事過了直至第三天上,連啓海纔回的連家。
他一臉滄桑,身上鎧甲都還沒來得及卸就衝向連均的院子。
院子裡安靜極了,小廝們全都輕手輕腳的幹着活。
連啓海心裡咯噔一下,他兒子向來最愛他的容貌,他這做老子的沒有及時趕回來給他撐腰,致使他毀了臉,他別是性情大變,抑鬱在牀榻之上啊。
盔甲摩擦的聲音讓他就算輕手輕腳進房,也讓在屋內的兩人齊齊轉頭。 謝風月目不轉睛的看着像做賊一樣踮起腳尖,提着頭盔的連啓海,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還是連均的大笑聲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
“爹,這來我房裡偷東西呢?”他臉上縫着線,說話都還含糊不清。
連啓海一見着他這模樣,心中雖已做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淚灑當場:“我的兒啊,你.你這樣,我怎麼向你母親還有你那七個姐姐交代啊~”
連均伸手推了推他:“爹你還是去洗漱一下吧,你身上的汗臭味薰的我睜不開眼睛了。”
本來舐犢情深的畫面被他這麼一句話打斷,謝風月也尷尬的乾咳幾聲,擰了擰手上的帕子問道:“連大將軍,既然您已經回來了,那我就不叨擾了,我已經命人租賃了小院,今日便可以離開。”
連啓海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她,見她眼神篤定,嘆了口氣:“你要找的人,我派了一隊人馬過去,都沒能把他帶出來,僅有一人活着回來。”
謝風月眸中情緒不明,卻是拱手謝道:“還勞煩連大將軍把位置告知我一下。”
連啓海卻是嚴肅了神色,答非所問:“那調令就算是我連家的謝禮了,那三十名兵卒只要在嶺南境內,謝女郎可隨時調遣。”
謝風月領了他這份謝禮,笑的十分勉強:“那就多謝將軍了,想必您還有很多話想同連小郎君說吧,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謝風月整個人透着一股頹廢感,這種異樣就連向來遲鈍的折枝都感受出來了,她遲疑片刻,還是問出了聲:“女郎是在擔憂老爺的安危嗎?”
謝風月這次帶來的東西不多,囫圇收拾一番就差不多了。
等她坐上前往塢衣巷的小院兒時她才突然問向折枝:“你覺得什麼樣的情況下一個人才會心甘情願的吃苦呢?”
折枝表情迷濛,她早就忘了之前的問話了。
щшш★Tтka n★c o
倒是花蕊拂了拂被風揚起的車簾回答:“要麼那人被人威脅,要麼就是有人給他營造了吃苦是爲先苦後甜的假象。”
謝風月聽了她的話,頭垂了下去,她盯着腳上的繡鞋,這是連家管事送來的,像這種鞋面上綴着珍珠的繡鞋在她前十多年的人生裡,是從未注意到的。
習以爲常的享樂生活,不會讓她注意到這些微不足道的好處,可自從她從陳郡出發,顛沛流離了想這許久,珍珠鞋履是好看,卻華而不實不方便走路,她就換上了藤鞋,那是平民百姓們時常穿的,粗糙堅硬,卻又十分適合防滑。
可她的父親謝容,雖說是謝家旁支,可祖父給他留下了頗豐的家產,他的幾十年都是聲色犬馬縱情享樂,他又怎麼能安得下心過苦日子呢。
或許花蕊說的全對,或許一個也不對。
謝風月不願意再想下去了,事已至此,明日她不管怎樣都會尋一個結果。
四月初七,天氣陰沉,一大早就低壓墜在天邊的烏雲,給人莫名的壓抑感。
謝風月帶着一衆兵卒列隊趕往嶺南所轄的梧縣。
嶺南從幹安建立以來就是流放貴人之地,他轄內的幾個縣亭內,也許你隨意打罵的幾個叫花子或是田間某個勞作的農奴就是曾經高高在上的達官貴人。
隊伍行進了三個時辰有餘,謝風月纔在那沉默不語的領路人身上看到一絲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