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坐在那裡絲毫不動.靜靜的感受着來自各方面的目光.
東面的一個席面的上女子猶豫了一下.快步走了過來.在亭子前施了一禮道:“寧王妃.不要聽信她人胡說.我們都相信.公主不會如此做的.”
“你們相信.”容秋尖笑了一聲.手中的帕子一揚.掩住了嘴道:“你們相信有什麼用.大家要信的.是事實.”
那女子的臉色漲紅.咬了咬脣.轉眼看着容溪.容溪看了看她.一張清秀的小臉.雖然不是絕色.但也算是出落的溫婉大方.想必應該是明宵國使團中的一員.她擺了擺手說道:“姑娘先請回座位吧.本王妃相信.一切自會大白.”
那女子點了點頭.轉身又回到了座位上.
容秋卻福了福身說道:“姐姐.在這裡空等豈不是更加心焦.不如妹妹陪着姐姐去看看如何.如果……真有此事.倒不如就請了皇上賜婚.也顯得姐姐寬容大度.”
容秋本以爲自己要費一番脣舌.才能夠讓容溪答應去一起過去.她就是想要容溪親眼看到冷亦修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情形.讓容溪傷心欲絕.
“好.”容溪點了點頭.爽快的答應了.
這下倒是容秋怔了怔.容溪慢慢站起身來.又說道:“本王妃是去看熱鬧.至於這熱鬧中有沒有我家王爺.恐怕還要兩說着.畢竟只是傳聞.”
“那是自然.”容秋急忙說道.她心中冷笑.容溪這是已經亂了陣腳.在這裡強作鎮定.爲自己找藉口呢吧.
幾個貴婦小姐也以關心寧王妃爲名.悄悄在後面跟着.容溪也不介意.一羣人浩浩蕩蕩的向着新吉宮而去.
而此時.韋貴妃由七公主攙扶着.已經快到宮門外.韋貴妃的腿有些微微的軟.只是深宮中多年的沉浮.讓她有表面上看起來波瀾不驚的本領.
她膝下無子.二十多年前就試過無數的法子.可是始終無法懷上自己的孩子.在這後宮之中.如果沒有子嗣.再多的聖寵.也終有一日會遠去.這一生都會像無根的浮萍.永遠沒有着落.
她在一次次的希望中嘗試.又一次次的迎來失望.最終……絕望.
她望着鏡中容顏如花的自己.卻似乎從那雙美目中望見了自己悲涼的將來.可是.她卻束手無策.
突然有一天.皇帝抱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一個男嬰.
皇帝說.韋兒.朕喜歡你.知道你想有一個孩子.縱然無法真正由你所出.朕也如此希望.所以.朕帶了這個孩子來給你.
直至今日.每每深夜夢迴.她想起當日的情景.想起當日年輕皇帝的話語.她都激動的無法自抑.
她有了依靠.有了皇子.她小心翼翼的呵護着他.看着他一天天的長大.長大成材.建功立業.成爲名震天下的戰神.
他就是冷亦修.
可是今天.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在通往那條毀掉他的路.而她每邁一步.身後的希望也就碎到一段.碎成粉末.在風中消散不見.
毀掉他.就等於毀掉了自己.沒有人比她更明白.
可是.她不得不走.因爲七公主一直在一邊巧笑如花.聲音溫婉.“韋娘娘.您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適.不如……兒臣去請父皇來.”
她看着七公主的笑顏.如同看到了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她突然有一種想要掐死她的衝動.
“不必了.本宮沒事.”韋貴妃擡手用帕子壓了壓嘴角.也順勢掙開了七公主的攙扶.
七公主如何不明白她的心中所想.那又如何.扳倒了冷亦修.韋貴妃也會被牽怒.到時候自己再添油加醋.失了聖心的女人.還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終於.到了新吉宮的門外.四周靜的可怕.韋貴妃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她擡起腿.慢慢跨過了宮門.鞋子上的金絲花朵在陽光下光澤一閃.讓她的眼睛剎那一閃.
院子裡依舊很靜.只是隱約聽到有女子的聲音.間或低聲笑.間或輕聲道:“我好難受……”
韋貴妃的心一涼.她的手指情不自禁的絞住了帕子.
七公主的嘴脣卻不可自抑的勾了起來.如一把月光下森冷的刀.懸在頭樑上.隨時準備狠狠的劈下.
她也不去催促.只是在外面安靜的等待着.等的時間越長.這戲才越好.否則的話此刻衝進去.只有自己和韋貴妃在場.那還有什麼意義.
她要的從來都是讓冷亦修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
終於.後面響起了腳步聲.韋貴妃當然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一定會有人煽風點火的帶領貴婦們前來.她狠狠的心.就算是來了.自己豁出強硬的名聲去也是壓下去.
然而.一個沉冷的聲音卻讓她的心和身體裡的血液都瞬間涼透.
“這是怎麼了.”皇帝的聲音.
“兒臣見過父皇.”七公主卻心花怒放.臉上卻是驚慌之色.連行的禮都不標準了.
韋貴妃微微閉了閉眼.深呼了一口氣.轉過身來.行禮道:“臣妾見過皇上.”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都在這裡做什麼.”皇帝並沒有理會兩個人的行禮.臉上隱約有壓抑的怒氣.目光炯炯的在兩個人的身上掃來掃去.最後落在關閉着大門的宮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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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兒臣……”七公主欲言又止.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神有些躲閃.
皇帝一見心中的怒火有愈發的升騰了起來.聲音裡的冷意瞬間放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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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父皇的話.她們以爲兒媳的夫君正在裡面和郝連公主苟且.特意過來捉姦的.”一道清亮的女聲清晰的從衆人身後傳來.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譏諷和透骨的冷意.如嚴冬裡冰涼的雪花落在人的頸間.絲絲的涼意瞬間漫延了全身.
衆人一聽這話.都不禁又驚又羞.恨不能垂下頭找個地縫鑽進去.誰也沒有想到.容溪居然說得如此直接乾脆.
她身邊的容秋和跟着來看熱鬧的那些貴婦一個個都臉色一變.羞愧難當.
皇帝卻轉過頭來.仔細的看着容溪.
這個女子和他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但是卻一次一次的給予他震撼.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
她今日和平時的穿着不同.一改往日的素雅清致.一身的富貴風華.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懂得審時度勢的人向來是聰明值得褒獎的.如果對方是位女子將是更加難得.
今日的宴會和往時不同.不僅有高級官員的妻子女兒.還有另外三國的公主、郡主.這種場合.只有越大氣越富貴方能夠彰顯身份.也纔有資格做爲東道主而鎮壓得住場面.
“起來罷.”皇帝對着行禮的容溪說道.語氣中比剛纔多了幾分溫和.
“修兒呢.”皇帝說着.轉頭看向人羣.後面的官員都悶頭不語.不敢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和冷亦修在一桌上的四皇子身上.四皇子心中焦急.臉上卻沉靜道:“父皇.適才三皇兄身子偶感不適……”
他沒有提關於有小宮女來找冷亦修的事情.因爲現在看來.那明顯是一個局.寧王妃好端端的在這裡.任他再說什麼小宮女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噢.”冷亦維的臉色卻是露出幾分焦慮.“三皇兄身子不適.現在人在哪裡.可宣了太醫.”
四皇子恨得牙癢.卻不能發作.只能忍下一口氣說道:“不曾.想來也不是很嚴重.休息一下就會見好的.”
冷亦維做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抿住了嘴脣什麼也沒有說.但是那個樣子比說了什麼還要厲害.
最後.他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容溪.她沉靜的容顏和鎮定的眼神.讓他的心底涌起一種無法言明的情緒.果然……是非凡的女子啊.
他的手在寬大的袖子下用力的握了握.在心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皇帝的目光又沉了幾分.涌起無邊的陰雲.他沉默着.看着那殿門緊閉的硃紅色宮殿.七彩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亮得他的眼睛眯了眯.卻讓他心裡照耀不到的地方愈發的陰暗.
四周的聲音一切都遠去.連陽光都躲了躲.偶然從窗子裡溢出來的女子的聲音愈發的刺耳.如一根根鋼針.狠狠的刺入衆人的耳中.
而對於七公主、容秋和冷亦維來說.則正好相反.彷彿是天地間最華美的樂章.
“來人.”良久.粘稠的空氣中.終於傳來了皇帝的聲音.沉冷.不帶有一絲情緒.純粹是上位者的聲音.
容溪的心莫名的一揪.這一刻的難過.爲冷亦修.爲這帝王家從來都淡薄的親情.
“父皇.”七公主上前一步.提裙子跪在塵埃裡.深深的叩拜下去.再擡起頭來時淚水盈盈於睫.“父皇.此事……實在不宜讓別人看到.不如……讓兒臣進去吧.”
皇帝盯着她的臉.心中的怒火被此刻“真誠”的親情所感動.他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