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的聲調並不高.卻是每個字都淬了冰.衆人不禁齊齊打了一個冷顫.都帶着同情的目光望向容秋.
容秋卻不爲所動.反而一笑.她的笑意在些時顯得分外的古怪.她微微側首.看向坐在上面的謙妃.
她的目光遙遙看來.像是陰冷的毒蛇.謙妃的呼吸不由得緊了緊.手指緊緊的捏住茶杯.
容秋的聲音字字如刀.帶着寒意劈來.“這話……得從二十年前說起.話說.有一位美貌的夫人.她文靜賢淑.性格極好.一日在府中來了貴客.在府中用膳.她做爲女主人.自然也要露上一面.哪裡知道.這一面便誤了終身.”
容溪微微眯了眼睛.仔細的聽着.她的手指輕輕的叩着袖子裡那把烏鐵匕首.抿着嘴脣.一言不發.
“那貴客是位皇子.見到她便動了心.結果幾壺酒下了肚.更是失去了理智.不知道怎麼的.便……行了周公之禮.這位夫人的肚子也是爭氣……”
容秋說着.捂住嘴輕輕笑了兩聲.這笑聲突兀.迴盪在靜悄悄的大殿.讓人後背發涼.謙妃的臉色蒼白如雪.一雙眼睛只盯着自己眼前的茶杯.
容溪注意到謙妃的神色.她心中的不安越發的強烈起來.她不動聲色的直了直身子.握着刀柄的手指不由得緊了緊.
容秋笑罷.繼續說道:“嗯……後來怎麼着了.噢.對了.後來這位夫人生下一個男嬰.可是……這男嬰的命也是真苦.別人出生都是歡天喜地的.他出生時卻是……唉.後來那位皇子.也就是這男嬰的親生父親.也知道了這一消息.對了.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子了.而是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這個男嬰也被帶入了宮.交由另一位身份貴重的娘娘撫養.”
她這話一出.韋貴妃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她耳邊的翠玉耳環輕輕一晃.冷冷的光映入眼底.像是凍了兩汪深潭之水.
容溪此時心中已經完全明白.容秋所說的.便是冷亦修的身世.只是知道這種事情容秋是怎麼知道的.看起來二夫人倒是一臉的迷茫.不像是她告訴容秋的.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之時.容秋又繼續說道:“大家還不知道吧.這更離奇的事情還在後面呢.這位夫人把孩子送走.一心只想着過平靜的日子.後來又爲將軍生下了一個女兒.本來想着總算是忘記了那段不堪的過去.不成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次偶遇.皇帝居然又看到了那位夫人.心中頓時想起之前的那段情意.自然不肯再放過.便幾經波折用盡手段把那夫人弄進了宮.還封了妃.”
容溪只覺得心頭一跳.容秋剛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驚雷響在耳邊.她緊緊的抿住嘴脣.壓抑住心中起伏的潮浪.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刀柄一隻手緊緊的握住了椅子扶手.
她身邊的孝兒臉色也是蒼白.眼睛裡盡是惶恐.她和容溪一樣.也聽出了容秋的意思.只是這真相太過驚悚.她無法相信.更不敢去回想之前的事.小時候只記得府中的老人們說.夫人早早的過世了.難道說……
謙妃的身子微微一晃.她身邊的嬤嬤急忙扶住了她.
容秋卻從謙妃和容溪的反應中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她笑了兩聲.抹了抹眼角的淚.不顧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母親.自顧說道:“諸位.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呢.轉眼間二十年過去.那個男嬰和將軍的女兒都長大成人.他們……他們居然還成了親.而且.那女子的腹中還有了孩子.你們說.這事情的輪迴轉折.夠不夠離奇.有沒有意思.”
容溪眯着的眼睛霍然一睜.像兩團火苗.她一時間無法確定容秋所說的是真還是假.但是從容秋的神情和事情的條理上來看.不像是假的.而且……上面的謙妃一直都沒有出聲.
容溪是知道冷亦修的身世的.她和冷亦修一樣.一直以爲是因爲謙妃的身份不高.才無法親自撫養冷亦修.卻不成想……如果.容秋所說是真的話……
容溪不敢再去往下想.她側首看了看坐在上面的韋貴妃.“母妃.在這種場合.容秋說這些無關緊要之事.而且影射當朝天子.這該當何罪.”
經她一提醒.韋貴妃也纔回過神來.她握了握手.這才發覺滿手心都是冷汗.不由得緩了緩呼吸.抹了抹手說道:“來人.”
“慢着.”容秋厲聲說道:“容溪.你是怕了嗎.你應該知道了嗎.大家都應該猜到了.這個將軍的女兒便是容溪.而那個男嬰.就是寧王冷亦修.”
她說着.擡手直指容溪的腹.尖銳的指甲閃着幽冷的光.“而你的腹中……”
“住口.”外面冷冷的一個聲音響起.像是一聲沉冷的悶雷.讓殿內的人都驚了驚.容秋也被嚇了跳.不由得住了口.
容溪聽到那聲音.心中瞬間一暖.她轉過頭去.正看到冷亦修大踏步而來.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一雙眼睛裡平靜無波.但是周身的氣勢卻讓人禁不住摒住了呼吸.他不喜不怒.於這平靜中透出森然的殺機來.他身上的深藍色錦袍閃着幽幽的光芒.像是陽光下波光閃動的怒濤.層層壓迫而來.讓人的呼吸緊了緊.
按說這後面是女席.冷亦修是不該來的.但是他此次來是有特殊情況的.皇帝賞了容溪.前面那些官員自然要恭喜冷亦修.自然也會提到關於容溪的胎.
皇帝爲了表示自己對容溪的關心和重視.立即派了太醫給容溪好好的把一把脈.並且讓冷亦修一同前來.一會兒好回去稟報.
冷亦修沒有想到.還沒有走到殿門口.便遠遠的聽到了容秋在說話.他直覺感到容秋說的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便讓太醫在原地等候.自己慢步前來.
他已經在門外聽了一陣子.從容秋說到他自己的身世起.他便一直聽着.他心中的震驚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沒有想到.容秋居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且……比自己知道的還要詳細.
這讓他無法接受.他很想衝進去.直接把容秋掐死.好讓她閉上嘴.但是她後面說的話.卻字字像釘子一般.把他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直到容秋殘忍的想要說出容溪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不健全的時候.他這才如夢方醒.大步而來.
容溪看到他進來.下意識的直了直腰背.緊握住椅子扶手的手也慢慢鬆了鬆.這一鬆才發覺.手掌的汗早已經發涼.
冷亦修與她的目光一撞.心底狠狠的一疼.他從來沒有見過堅強的容溪出現過那樣的眼神.像一根堅韌的絲.突然一斷.彈到他的心底.絲絲縷縷間帶着尖銳的疼.
他轉過目光去.不看任何人.只看容秋.
其它的女人也早已經忘記了避讓.只睜大了眼睛.摒住了呼吸.看着眼前這詭異的一切.
冷亦修微微眯了眯眼睛.對容秋說道:“說.你剛纔所說的話.都是胡亂說的.自己把自己綁了.然後跟着本王去向父皇認罪.”
“不.”容秋看到冷亦修進來.心裡的滋味複雜.她知道.自己最終還是離冷亦修越來越遠了.她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與冷亦修續前緣讓他回心轉意了.既然已經這樣.也不能讓容溪好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住心中的害怕.聲音微微的顫抖說道:“我不是胡說.我說的都是真的.”
“秋兒……”二夫人看到冷亦修眼中的殺機.頓時如同被雷擊.早已經嚇傻了的她終於醒過腔來.撲到容秋的身邊.拉住她的手臂說道:“秋兒啊……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是中邪了.怎麼盡說這樣的胡話.你這是不要命了呀……”
“母親.”容秋轉頭對她說道:“我沒有胡說.怎麼連你也不信我.我說的都是真話.字字都是真.”
她的話音剛落.突然覺得頸間一涼.那股冰冷的寒意像是瞬間把她身體裡的血液都凍住.她閉上嘴.慢慢的轉過頭.看到冷亦修冰冷的眼神.
他的眸子漆黑.此時更像是被冰凍住的烏玉.他的指間握住一把烏鐵匕首.黑得發亮.像是淬了他眸子裡的光.正搭在她雪白的頸間.挨着她跳動的脈搏.
殿內一片寂靜.韋貴妃張了張嘴.想着之前容秋所說的那些話.那一句“修兒”她怎麼也叫不出來.只能握了握拳.又閉上了嘴巴.
容溪看着冷亦修的神情.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冷亦修盛怒之下的模樣.這個男人堅強內斂.連發怒的時候都是如此的平靜.平靜的讓人害怕.
“本王再說一次.當着大家的面.說你所說的那些都是胡說八道.說出幕後主使.然後跟着本王去向父皇認罪.或許……還可以留下一命.”冷亦修一字一字.聲音並不大.卻字字砸向容秋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