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方左勝簡直要以爲自己下午體力消耗過大卻沒有及時吃晚飯而眼花了,他將左手舉到了眼前,仔細地看了又看,還用右手食指摸了兩下——確確實實存在!一股莫名的恐懼感立時撲天蓋地般向他襲來!
緒方左勝恐懼地看着自己的左手,腦海中不禁泛起衆多恐怖小說的情節來。東京最近這些日子並不太平,與黑龍會有聯繫的他自然會比一般的市民知道更多的消息。恐怖乾屍案、蛇鼠橫行案、還有最近生在富士山下那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很難說日後會不會有新的怪事出現。
緒方左勝的冷汗立時就從額頭上流了下來,難道說自己竟然如此的倒黴,成爲新的怪事犧牲品?他立即站起身來,想開車前往醫院。可是他剛剛站起身來,就感到雙腿一軟,又摔回到了牀上,渾身漸漸變得酥軟而無力氣。
緒方左勝心中大駭,右手連忙伸向牀頭,那裡有着他的手機。可是右手才伸出數釐米,他已經無力再進半寸,全身如同癱軟般絲毫不聽他的使喚。
與此同時,從他左手的傷口處傳來了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巨痛,痛楚深入骨髓,痛得他恨不能將左手砍去。可是他的面部肌肉竟然完全失去了感覺,就連他的慘叫也只是喉嚨中輕不可聞的幾聲嘶響。彷彿除了他的神志外,所有的器官都失去了它應有的作用。
緒方左勝就那樣地側臥在牀上,右手伸向牀頭,左手正好在眼前。只見左手傷口中那綠綠的嫩芽開始了緩慢卻確定無疑地生長。
在第二十三分鐘時,第一片嬰兒巴掌大小的葉片在他的眼前舒展了開來;一個小時三十二分後,已經有五片綠葉的綠色枝條輕輕地盤上了他的右手;兩個小時五十三分後,綠色的植株已長出了十三片綠葉,主幹上分出了無數綠色的小枝蔓插入了他雙手上的皮膚中;五小時四十九分後,綠色的植株已有了二十六片翡翠般綠得可愛的葉片,枝葉已經將他的雙手與小臂完全地覆蓋在其下;九小時三十二分時,它已經擁有了三十八片綠葉,並將緒方左勝的雙臂徹底的覆蓋掉。
整個過程中,都伴隨着令人難似忍受的巨大疼痛,那痛楚深入人的骨髓之中,痛得緒方左勝是死去活來。如果說他還能有一絲力氣,他寧肯就這樣從高樓上跳下去摔死也絕不願意去承受這種疼痛,只可惜他就連眨眨眼皮的力量都沒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棵從他手掌中長出的植株在他的眼前緩慢地生長,並慢慢地將他的手臂“吞沒”。
而這其中最令緒方左勝痛恨地就是他竟然無論如何也不會暈倒,縱然再疼,縱然再難以忍受,他一次次地以爲自己會痛暈,可是每一次他都是極其清醒地堅持過來了。所有的痛楚、所有的恐懼,他都全程地體驗到了!
緒方左勝他痛罵上天,痛罵諸神,爲什麼要讓他受到這種生不如死的待遇;他又向上天祈禱,祈禱衆神能給他一絲力量,讓他能自行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免得再受這非人的折磨。
“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緒方左勝的心中充滿了絕望。
當黎明的曙光來臨的時刻,緒方左勝的神智已經變得疲憊不堪,他向他所知道的所有神明、魔鬼祈禱,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縱然是靈魂也在所不惜,只求能夠死。
就在這時,他突然現,不知何時,那纏在他雙臂上的植株已變得葉片枯黃,不復有往昔的翠綠之色。枝幹上也再無新葉長出,整棵植株彷彿已經到了垂死的時候。那股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也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疲憊。
被痛楚折磨了一夜,神經已繃到了極限的他再也無法抗拒睡魔的魔力,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在昏睡前,他彷彿看到那棵枯黃的植株整體化成了灰末,從他的手臂上落了下來。“眼皮終於可以閉上了!”他的心中無限的歡喜。卻沒有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從客廳中消失地無影無蹤。
當緒方左勝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五十分,已經西斜的陽光正好照在他的牀鋪上。緒方左勝困惑地坐起身來,看了看屋裡,又看了看自已,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時他才突然地想起昨天那痛苦的一夜,立刻翻身從牀上坐起,仔細地打量着自己的雙手,令他感到奇異的是似乎並沒有什麼明顯地變化,左手處依然有一處疤痕,但是其他地方看起來和平時並無不同。
“難道是夢?”緒方左勝呆坐在牀上,心中充滿了迷惑。昨夜裡他痛得死去活來的一幕幕情景漸漸地回憶起來,令他不寒而悚,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痛苦經歷他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了!如果說一定要他在生死兩者之間做一個選擇,他寧可選擇……
“生!”緒方左勝躊躇了半天,現自己還是有着生的渴望,一想起自己多姿多彩的生活,還有衆多漂亮可愛的女人,他又怎麼捨得就這樣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
“怎麼會有這樣真實的夢境?”緒方左勝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真是奇怪了!是不是我最近太累了,以致於出現了幻覺。這幾天我就在家裡好好地休養一下吧。”他拿起了手機,叫了一份外賣,又從酒櫃中取出一瓶好酒,享受了一頓美餐。
酒足飯飽後,緒方左勝坐到了電腦前,既然決定這些天不外出了,不如早日將手中的約稿完成,也免得日後再拖稿。小說寫得很順利,緒方左勝覺得自己文思如涌,妙語連珠,就連自己也被這文字所感動而根本沒有注意到天色已經昏黑。
就在他寫得得意之時,突然從左手的傷口處傳來刺骨的疼痛。
這一次的劇痛來得突然而猛烈,與之相伴的酥軟感隨即徹底地襲擊了緒方左勝的全身,這一次的劇痛和酥軟感來得十分迅,幾乎是緒方左勝剛剛有所感覺,全身就已經變得無法動彈,沒有給他片刻的時間。當他反應過來昨晚的一切並不是夢境或幻覺時,他已經一頭紮在了透明的電腦桌上,鼻子被磕得生痛,甚至於流出血來。
“天啊!怎麼會這樣!”緒方左勝心中哀號道,“我做了什麼壞事了,上天竟然如此殘忍地對待我!”透過透明的電腦桌,他可以看到自己耷拉下的雙手上再一次的出現了綠油油的嫩芽,令他更爲恐懼的是,這一次竟然雙手上同時出現了四株嫩芽,巨大的痛感如同海嘯般掀起了層層巨浪,一**地衝擊着他的神智。每一次都令他感到痛不欲生,卻每一次都清醒地支持過來。暈倒,對於現在的他,竟然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緊接着,從他裸露在外的雙臂上也長出了六株嫩芽,雖然長勢看起來要比手上的慢一些,卻依然慢慢地鑽出了他的皮膚,給他帶來鑽心的痛楚。
“十株!”緒方左勝在那一瞬間,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昨晚只是區區的一株,已經將自己折磨地死去活來,今晚竟然同時出現了十株!
昨晚的一幕再一次在緒方左勝恐懼的眼神下重演,伴隨着無比的疼痛感,植株慢慢地長大,一片片翠綠的葉子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慢慢地舒展開來,給予他無匹的精神壓力。
不斷成長的植株慢慢地向他身體的其他部分延伸而去,其中的一株甚至向他的鼻孔鑽來,緒方左勝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繞過了電腦桌面,爬上了他的臉皮。如果說此時此地的他能夠叫喊出聲的話,恐怕整棟大樓的人都會被那淒厲的、彷彿來自九幽黃泉下的慘叫所嚇倒吧。
緒方左勝痛恨自己,爲什麼白天沒有選擇跳樓自殺,那也只是瞬間的痛苦,總比眼下這樣被折磨地生不如死強。與這種來自**內部並直接刺激神經的痛楚相比,從古至今沒有一種酷刑能與它相媲美,緒方左勝堅信這一點!
又是宛若地獄般的一夜,當黎明的曙光照上公寓的窗戶時,痛感退卻的緒方左勝已被折磨地奄奄一息,腦子裡甚至連歡喜的念頭都來不及想,就那樣直接地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一陣陣如同山響般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從沉睡中驚醒,睡眼朦朧的他打開了房門,門外站的正是他的現任女友。
“啊!”一聲尖叫在他的耳邊炸響,立時令他清醒了過來,這纔看清站在門前一臉驚駭的女友。
“叫什麼叫!又看見老鼠了嗎?”緒方左勝不滿的說道,這個女孩子膽子實在是太小了,見個蟲子、老鼠、蚯蚓什麼的都會大聲尖叫,這一次不知道又看到了什麼。
“沒……沒……沒什麼,我我只是過來看看你,我還有事,這就要走!”女友一邊結結巴巴地說着話,一邊不斷地向後退,一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喂,電梯在那邊!”緒方左勝對此也並未放在心上,隨口說道。
“不……不用了!”女人急匆匆地跑下了樓梯。
“她怎麼跟見了鬼一樣!跑這麼快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她。”頭昏腦漲的緒方左勝一邊關上房門,一邊嘟囔道。這女人今天的行爲實在是有些反常,令緒方左勝感到大爲迷惑不解。他躺倒在牀上,他實在是太累了,他迫切地需要休息。
就在他剛剛重新進入夢鄉時,再一次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緒方左勝立時怒火勃,幾步來到門前,一把打開了房門。出乎他意料的,站在門前的竟然是前天在東京女子大學門前遇到的那位開車的少女,在她的身後,還有一戴着帽子,將面孔全部遮掩住的女性,不過從身材來看,極其誘人。
緒方左勝不禁爲之一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下一個獵物竟然主動地送上門來。
“緒方君,是不是屋內有什麼秘密不能讓我們看到,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歡迎我們的到來?不請我們進屋裡坐坐嗎?”緋狐輕笑道。
“啊,不是,不是!兩位請進!”緒方左勝這纔有些清醒過來,連忙側身讓兩女進來,隨手又將房門關上,“兩位請坐,我去給兩位泡杯茶!”
緒方左勝快步地走進廚房,先是用冷水洗了把臉,又理了理頭,他要給美女留下一個良好的印象。
緋狐和高樹瞳兩人坐在寬敞的客廳裡,仔細地打量着屋裡的一切,從屋子裡的擺設不難看出,緒方左勝還是一個相當有品味的男人,屋內的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物品,也顯得頗與衆不同。
“啊……”此時廚房內突然傳出緒方左勝撕心裂肺的慘呼,緊接着就是一連串瓷器被打碎的聲音,若不是緋狐在進屋時,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設下了靜音結界,恐怕會將整座樓的人都驚動了。
“看來他已經注意到了自己的變化了!”高樹瞳冷冷地說道。
“希望他的神智沒有那麼脆弱,如果就這樣嚇瘋了,我們下面的戲就沒有人唱了!”緋狐翹起二郎腿悠閒自在地說道。
“這是我嗎?才兩天時間,我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看着已經被他打碎的鏡子中那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傢伙,緒方左勝的心如墮冰窟。原來英俊瀟灑的自己,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
他的雙眼深陷,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慘白色的皮膚就像……“死屍”一般,身上原本結實的肌肉都消失地無影無蹤,現在的他就像當年的非洲難民一樣,如同皮包骨頭的骷髏一般。此時他才明白,怪不得方纔他的女友會嚇成那副模樣。就算是他,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也是無比地震驚。
緒方左勝雙手矇住自己的臉,無助地坐在了廚房的地板上。昨晚的一切他都清晰地回憶了起來,那些詭異的植株是靠吃自己的血肉而生長起來的!那些令人無法忍受的痛楚就是它們吸食自己的血肉所帶來的!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緒方左勝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雙手,這哪裡像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的手,簡直就像鳥爪一樣難看。緒方左勝呆呆地坐在地板上,腦海中已亂成了一團。
“是誰這樣殘忍的害我?”緒方左勝腦海中靈光突然一閃,那植株正是從自己那天的傷口中長出,而在此之前的一個月裡,自己都沒有任何地方受過傷流過血。而且,開車的少女在今天看到自己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訝意,對自己的這副惡鬼模樣,似乎早已有心理準備。
緒方左勝他並不傻,心思算得上縝密的他幾乎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覺,自己的悲慘遭遇恐怕與客廳中坐着的那個美少女有着很大的關係。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從桌上拿起了一把鋒銳的水果刀,一步三晃地向客廳走去。
“緒方先生,你拿着刀子這是要做什麼?你不是要爲我們沏茶的嗎?”看着如同凶神惡煞般的緒方左勝拿着水果刀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緋狐面帶詫異地問道。
“小妖女,裝什麼傻,你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緒方左勝怒吼道,只是他的中氣相當不足,聽起來毫無威懾力,反而增添了幾分滑稽的感覺。
“我在你身上做了手腳?”緋狐一臉吃驚地說道,“你怎麼會這樣認爲呢?我好心好意地爲你包紮了傷口,今天還特意地前來探望你,你這人怎麼這樣不識好歹啊。看你長得也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怎麼內心如此的齷齪啊!”
“住口!如果說不是你,那麼還有誰會在我身上下這種惡毒的手段!”緒方左勝揮舞着手中的短刀,情緒激動地說道,“還有誰?”
“我!”一直坐在緋狐身旁默不作聲的高樹瞳突然插口說道。
“你是誰?”緒方左勝側頭看了看了她,“我們有什麼冤仇嗎?”雖然說他感覺到這個女人似乎十分的熟悉,但是卻一時想不起她會是誰。
高樹瞳隨手將頭上帽子甩到了一旁,冷嘲熱諷地說道:“這麼快就把你信誓旦旦的愛人忘記到了腦後了?”
“噹啷啷”緒方左勝彷彿被人迎面痛擊了一拳,右手一鬆,短刀摔落到了地板上,整個人踉踉蹌蹌地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你不是已經失蹤了嗎?”緒方左勝顫聲地問道,“而且你怎麼會懂得使用這些怪異的植物的?”他和高樹瞳交往多年,可以說對她身上的每一處都十分地瞭解,從沒聽說過她還有這樣稀奇的本領。
“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高樹瞳面如冰霜地冷笑道,“過了今晚,你就會徹底地變成一具枯骨,沒有人會知道原因的。”
這句話彷彿重錘一般擊打在了緒方左勝的心間,他呆坐了片刻,突然跪伏在地,連連磕頭道;“我知道是我不好,辜負了你的心意,還把你送入了火炕,但是我也是迫與無奈啊!求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