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七九 折牙瑩骨座劍血魂收

與明棧雪迅智,耿照自來就不曾贏過。現在,他越來越希望「誠寶是最好的策略」了,比起智謀,前者毋寧是他所擅長。

他嘆了口氣,手掌懸在壁前,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明姑娘若從壁上知有祭殿,應知開啓通道之法。因爲我所知道的,亦來自此間。」回望笑靨如花的絕色麗人。「明姑娘,我到底該按,還是不該按?」

明棧雪眯眼含笑,踮着輕盈的步子踅過他身畔,帶過一陣混着蘭薔般幽香、宛若新鮮苜蓿芽的氣息,揹着雙手來到石閘的另一側,利落地在壁間掀動幾下,碧火功勁力到處,幾格蜂巢狀的暗掣「喀喇」一聲陷下,石室底部的壁面緩緩升起,露出其後的空間來。

「你又一次通過了試驗,證明自己是非常好的合作對象。你知道,我一貫歡喜聰明人。」女郎歡快地踮入密室,東瞧瞧、西看看,冷不防回眸嫣然,勾發過耳,咬脣道:「看來,我也通過了你的試驗,對不?我同鬼先生並無接觸,荊陌與我,所言止於天羅香。那幫陰陽怪氣的黑蜘蛛不想告訴你的,打爛她的嘴都撬不出來,所以你明白我爲何需要你。」

「我不會幫你殺姥姥。」耿照挑明瞭說。

「是你不想。老實說你不會想篇我殺任何人,如果你夠了解自己的話。」明棧雪笑道:「寄望你幹這個,我就真是傻透了,對罷?況且你還不夠懂復仇。」

耿照濃眉一挑,並未搭話。

明棧雪怡然續道:「不是親手爲之,算哪門子復仇?你願將那鬼先生交與慕容柔,在大堂之上,並陳證據、訟辯往來,費時數月乃至年餘,好不容易定瓛,仍須等待秋決,才發現他一狀告上了刑部大理寺,擊鼓鳴冤,驚動鎮東將軍一大把一大把的政敵,如嗅到鮮血的鯊魚,一擁而上,欲從此案挑出骨頭來,於是六部會審,重啓攻防,再來一回肉搏廝殺;運氣不好,能審個幾年乃至十幾年……你說這樣,能算報仇麼?」

耿照無話可說。他並不渴望將鬼先生開膛剖肚、分屍凌遲,因爲極度的憤怒、憎恨……本身就是激情,隨着時間過去,利害化消,終有一日會復歸平淡,又或沒有這樣的運氣,而質變成爲其他的物事,以更扭曲斷裂的猙擰樣貌實存於世,總之已非原貌初心。

他想制裁鬼先生的理由,只因想不出更好解決這個毒瘡私的辦法來。

姑射的主心骨「深溪虎」,信衆遍及權貴、形同國師的琉璃佛子,狐異門胤家的正統繼承人……鬼先生擁有的任一種身份,都能使普世的公理制裁失去着力處,遑論任意轉換,變幻自如。以他出色的演技,耿照毫不懷疑他能自無論哪一方的公審中輕易脫身,旋即轉換面孔,繼續行惡。

因此明姑娘所說,他雖未必能體會,卻願意理解。

素來寡言的少年嘆了口氣。「所以我纔想聽一聽,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明棧雪置若罔聞,依舊饒富興致地走走看看,伸出玉雪般的白膩小手,到處撫摩,似想從中找出點什麼端倪來。

要不,這個四方形的空間也未免太無趣了些。

石室之後什麼也沒有。既無家生,也無壁刻,就是一片平滑,牆縫磚隙都是以肉眼幾難辨別的境地,遑論觸摸。

耿照降下石門,理當漆黑一片的密室裡,壁面與壁面相交處竟自行綻出柔和的光芒,彷佛整個空間是以紙折成、置於燈燭之上,纔會從彎折變薄的角縫裡透出光來。

構成內室上下六面的材質,亦非古紀鱗族好用的白玉,與耿照在三奇谷圓宮所見大不相同,無論色澤或質地,皆與象牙近似,膚觸柔膩,甚是熨貼,又無金鐵玉石之堅冷,赤腳踏上極爲舒適。

初次進入時,蘇合薰曾以指甲試過壁面骨材的硬度,連一絲刮痕也未留下;耿照提運兩成功力,隔空虛劈一掌,怕連碗口粗的實木都能應手而斷,豈料壁上卻如清風颳過,毫髮無損,便在其中演武也使得。

此間之所以還不能稱作「家徒四壁」,蓋因底面牆上,嵌着一隻方方正正、只於面上挖出凹槽容身的牙骨王座,材質與磚壁如出一轍,甚至找不到與牆壁接合的痕跡,彷佛硬生生從山岩大小的原材上,一併雕出階臺、王座來,渾成一體,雖無祭殿內圓穹之雄渾壯閱,亦是巧奪天工。

明棧雪撫着瑩玉般的光潤骨座,愛不釋手,一邊慢慢加力,直到確定椅上沒有機關,才輕輕巧巧坐上,衝耿照眯眼笑道:「來呀,本宮渴了,且端碗燕窩來與我潤口。」

耿照也笑了,緊繃的心思略略放鬆,躬身道:『啓稟太后,御膳房正燒水哩,

來碗冰鎮的銀耳桂花蓮子羹可好?」明棧雪哈哈大笑,纖指一比:「你好壞啊,咒我死了老公!過來,看本宮治你!」

兩人笑鬧一陣,耿照神色漸凝,明棧雪知他心急如焚,無意吊他胃口,卻於一處遲遲試不出真心,不肯輕易放過,只得動心忍性,含笑垂眸。「你……還想不想聽我的故事?」

耿照正爲此而來。就連天羅香他也要救,況乎明姑娘?沉默點頭,待她開口。明棧雪輕啓朱脣,濃睫忽顫,杏眸圓睜,驚呼道:「這……這是……你就是這樣,看到龍皇祭殿的?」

原來降下石門之後,坐上對向王座,便能見到從頭頂上斜斜設下一束光,在石門上映出影像,雖比不上臨場所見,辨別面孔脣形、乃至眼神所向還是辦得到的,遠比銅鏡所映要清晰得多,同時椅背近耳處也能聽見聲音i這些都是在坐上王座前,全然看不出端倪的變化。

明棧雪才發現,房裡並非空空如也,一切非骨牙異材所制、各負機能的物事,都被僞裝成與牆壁地磚一般無二,猛一看時,除了底面王座外,什麼都沒有。

那面承接投影的石門,此際看來嵌着鏡子一般的材質,大小形狀剛剛好是影像的範圍;而壁面接縫的光源,在未亮之前也就是地磚模樣,與房內餘處無有不同。明棧雪注意到投下影像的天花板,裂開一小塊平整的匣口,彷佛多寶格內的小巧機構。或許在這個秘密房間裡,還有更多類似的神奇機關。

投影中,祭殿入口緩緩開啓,一人當先而入,揹負妖刀離垢,腰懸寶刀珂雪,意興遄飛、姿態昂揚,正是鬼先生。其餘七玄首腦跟隨在後,魚貫而入,鏡中投影忽然動了起來,畫面忽遠忽近,但時間極短,隱約聽見呆板單調的「唧唧」聲,旋又定焦於走入畫面的姥姥與「雪豔青」,前頭鬼先生卻已出了畫面。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天羅香一行人身上。

畫面跟着諸女遊移片刻,又拉回了入口處。明棧雪會過意來,「啪!」一打響指,揚聲道:「遠些!」畫面中人突然越變越小,彷佛被遺留在地上。耿照尙不及反應,明棧雪又喊:「……停!」畫面終於不動,幾將整條長階映入其中。

明棧雪將他錯愕的模樣瞧在眼底,噗哧一笑。

『行啦,教你多瞧幾眼你那天仙似的二掌院,小心別掉了眼珠子,我瞧姥姥好了。前兩回照面,稍不留神便能送了性命,一直沒能好好瞧上她一眼。她竟比我印象裡的模樣,要老上這許多。」

耿照回過神來,不敢大意,低聲道:「明姑娘!莫非……此間還有別人?」暗自提運內力,全神戒備。明棧雪卻聳聳肩,怡然道:「我可沒感覺。難道你發現有什麼人隱於暗處?」

那還真沒有。耿照深知明姑娘的碧火功遠較自己敏銳,若有人躲在暗處搡縱機括,料她不能玩得如此開心,喃喃道:「若是機簧所致……只能說是遠超過當世匠藝的神技了。卻……卻是如何能辦到?」撫頷擡頭的模樣,生怕一沒忍住,便要躍起拆下觀視。

明棧雪抿嘴笑道:

「你明明是個鬼靈精,也不知白日流影城怎麼教的,竟生生教成了個迂腐的木頭腦袋,枉費你天生聰明。這石閘是怎麼開的?誰能雕出忒大的山腹穹頂?底下一根柱子沒見,怎不會坍塌?還有北山石窟的水喉、黑蜘蛛的禁道……我從小到大都沒弄明白過,需要意外麼?

「縱使一個都不明白,也不妨礙你弄懂它們該怎麼用。真要鑽研,日後有大把的時間讓你折騰,一輩子要還不夠,記得多生幾個娃兒,讓你的兒孫接着弄,總能弄得清楚。」忽然粉頰微紅,卻想裝作沒事人兒的模樣,代表她是真羞。

耿照的思緒只比她稍慢些,心念電轉,浮想翮聯,不由得臉烘耳熱。

兩人同處密室,左近都無閒人,「生幾個娃兒」的念頭一起,想的恰恰都是對方。在他心中,明姑娘從來都是心靈手巧,人又精細,連來月事時亦都乾乾淨淨,實難想象她身懷六甲,大腹便便,究竟是個什麼模樣;但一想到她腹中所蘊,乃是自己賜與,是狠狠射滿她嬌嫩火熱的花谷,興許是不眠不休,連做幾夜而得,又不免興奮起來,頓覺口乾舌燥,難以自禁。

明棧雪只有在真害臊時,纔會裝得若無其事。她撫着滾燙的面頰,假裝專心盯着壁上晃動的人影,彷佛興致盎然。

偏偏在這種時候,耿照又覺她格外可愛,忍不住想抱起來轉幾圈,捏捏她的臉頰,聽她佯嗔薄怒,找個巧妙的藉口轉移焦點,不肯讓人輕易觸及她心中真實的自己,驀地心念一動:

「說不定她心中糾結的,一直都是小事,只是無人爲她開解,日換月移,終成沉癇。」

鏡中影像正演過鬼先生慷慨激昂的演說,明棧雪以手支頤,微蹙柳眉,笑顧耿照道:「我沒法同這種人合作。這人實在太無聊。」耿照笑道:「這廝自負才智,驕傲得很,要聽到明姑娘這樣說,肯定氣得半死。」

明棧雪瞥了他一眼,滿目溫情,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見耿照鼓起勇氣,準備開口,搶先打斷了他,輕巧躍起,推他坐上王座,笑道:「來來來,開場的爛調陳腔唱完,好戲要開鑼啦!這兒是小店最好的上座,客倌是喝茶還是吃酒?」

耿照被她逗笑了,知她無意深談,莫可奈何,攤手苦笑:「茶酒皆可,若能來一盤美人,那就更好啦。明姑娘,這位子僅容得一人,又不是玩擠旯兒,還是你坐罷。」便要起身。

明棧雪輕笑,嬌軀微晃,一屁股跳上他的膝腿,整個人橫坐在他懷裡,微別的幼嫩指尖抵他胸膛,將他摁回原位,狡黠的神色格外嫵媚。

「客倌要的美人來啦,請慢慢享用。欸,別起來呀,小心錯過好戲……你瞧!這不是打起來了麼?」

衆人皆知七玄混一,終不免戰,殊不知竟是以戰啓端,也料不到率先開戰的,會是狼首與魔君。

祭血魔君回望鬼先生,沉聲道:「有必要麼?刀是本座攜來,豈容他人置喙?還是一會兒他人拿出刀來,我也要如此炮製一番?」令人牙酸的嘶嘎語聲如咬碎金鐵,聽得出怒氣隱隱,如雲中雷滾。

遠處階下,聶冥途剔着彎鉤似的黃濁骨甲,嗤笑:「不敢打便罷,反正說話如放屁的,也不是老子。滾滾紅塵,龜兒子無數,多個不多,少個不少。」祭血魔君不理他露骨的譏誚,冷哼:「不知所謂!」捧起天裂柄鍔可供着手處,便要摜入玉座。

一聲鏗啷龍吟,鬼先生自腰問擎出一抹汪藍燦光,格住刀頭,正是其父胤丹書

昔日恃以縱橫江湖的愛刀「珂雪」。

祭血魔君的覆面烏巾無風自動,厲聲道:「胤門主,你做什麼!」

鬼先生湊近臉去,笑容未改,咬牙低道:「你想讓我在衆人面前,將說過的話呑回肚裡?給我下去,撂倒這個吃裡扒外的老雜碎!」運勁一撥,將天裂刀蕩了開去。

祭血魔君的裝扮難見神情,將刀還入背鞘,這柄曾在不覺雲上樓連殺數人、毋須刀主握持的蓋世兇刃,其生滿倒鉤鈍刺的刀柄,此際纏着與鞘裝同色的鞣革;至於同樣知名的蛛形刀座,倒是未曾出現,究竟是祭血魔君不欲攜行,還是仍留於澆銅鑄封的不覺雲上樓中,亦是耐人尋味。

矮胖結實的身形緩緩走下方塔,來到廣場中央。誰知聶冥途居然往回走,又回到望臺之上,蹺腳抖腿,剔樞骨甲,懶憊踞於圍欄,彷佛等看熱鬧,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祭血魔君揚聲道:「你不是要打麼?還不下來領死!」

聶冥途以骨甲樞樞耳朵,故作疑色,左右張望:

「咦,幾時放的狗煉?你要叫啊,沒說我還以爲放飯啦,不帶這樣的。」陰宿冥哈哈大笑,意外地捧場。祭血魔君若露出面目,怕要脹與烏巾同色,撮緊左拳,厲斥:「手下敗將,逞什麼口舌?下來!」

聶冥途翻身一躍,落於望臺第i1層,走下幾階,卻又二度回頭,徑往第三層走去。這下連陰宿冥都看不過眼了,叫道:「喂,聶冥途!你這是幹什麼?到底是打呢,還是不打?」

枯痩如竹架的赤足老人聳了聳肩,攤手的模樣,宛若熟黍平疇上的陰森草人。

「他說得也有道理。適才我倆在路上打了一架,老狼的確沒贏,這回再打只怕也贏不了。一定輸的架,你肯打麼?」單掌在背後亂搖,嘟嘟囔囔:「不打了不打了,愛插什麼插什麼去,拜死你祖宗十八代的。」

祭血魔君立於廣場中央,估計殺他的心都有了,恨不能飛身上臺,一刀自身後斬下這廝的狗頭。

身爲第二把被指名出列的妖刀,魔君須穩穩將天裂插入刀座,接下來纔是天羅香、五帝窟、遊屍門……最終,南冥惡佛落了個孤銥難^的境地,若非乖乖隨俗,不與衆志相左,便是以一敵多,拚它個魚死網破。該選哪個,識時務者一想即知,毋須贅言。

古木鳶派他來支援深溪虎,殊不知他真正所奉,乃是「那個人」的委託,七玄同盟若成,胤鏗如願登上寶座,狐異門一支……不,該說是整個魔宗七玄,就此與古木鳶分道揚鑣,再也毋須倚賴「姑射」的力量。

他既是古木鳶的監軍,亦是那人的反間。同盟未成的嚴重後果,足以左右檯面上下兩股明暗力量之勝負。

如此重要的樞紐任務,不是爲了應付這等跳樑小醜!

「那人」選中聶冥途的因由,魔君從未過問,一如他從不發號施令,一切行動全憑個人的判斷及對組織的默契。這點那人做得比古木鳶更徹底也更熟練,畢竟權輿纔是「姑射」真正的召集之人。

權輿拉了聶冥途一把,更讓他向「深溪虎」兜售保命符,不露聲色地將古木鳶麾下的頭名干將,拉進己方陣營,這一手可謂妙極。扮演這等重要角色的聶冥途,顯非輕易拋棄的棋子,因此,權輿才授與改良過的全新《青狼訣》,並依聶冥途所請,讓自己親自操刀,爲那廝換過一條令人作嘔的獒鞭;種種跡象,均指向同一個答案。

起碼,得問過了「權輿」才能殺。

祭血魔君從未痛恨過自己這般思慮縝密,小心翼翼。他該在棄兒嶺的荒郊月下宰了他的,一了百了,乾淨利落。

他忍着像身染穢物般的不潔與噁心,忍怒轉身,大步走向方塔,以期儘快將工作了結,直到聽見陰宿冥的嗤笑聲。

「哎呀,我又改變主意啦。」祭血魔君倏地駐足,霍然轉身,黑絨袍襴掀風如龍掛,憑空扯動一蓬塵沙風旋!只見聶冥途啪答啪答地踅下臺階,死皮賴臉笑道:

「適才老狼再考慮了一下,咱們鄉下人呢,沒見過這等大場面,好不容易有了『規勸』的權力,那個心癢癢啊,還是別輕易放棄爲好,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嘛。,這樣行麼,胤門主?」

鬼先生皮笑肉不笑,聲音乾巴巴的,語氣有些僵冷。

「既是針對同一事,狼首自可發表意見。但這回說定,可不能再改了。」

聶冥途正欲發話,見另一頭祭血魔君低頭拱背,越走越快,黑袍「撥喇!」激揚如逆風,殺氣迫得周身塵沙飆竄,隱隱有刀痕旋閃掠飛,以刀劍客的修爲目之,實已至「凝氣成刃」的境地,非同小可,原本只剩兩階便要踏入廣場,忽然掉頭往上狂奔,口裡「媽呀」地亂喊一氣,淒厲的叫聲響徹穹頂:

「殺人啦,殺人啦!我不『規勸』行了吧?犯不着拚命啊!」眨眼竄上第一層望臺。祭血魔君殺性已起,豈容他再次閃避?喝道:「受死罷!」烏影飄飛,一瞬間掠過三丈遠,身形在階下微微一頓,便要筆直蹬上。

階上正沒命奔逃的狼首身形一歪,踩着第一層望臺的圍欄蹬起後翻,如一頭大鵬鳥般,落在廣場之上,正對着祭血魔君的背脊,恰在他轉前衝爲上躍、新舊力將銜未銜,雙爪交錯,「唰!」在他背門抓開兩道斜轉十字,轟得魔君向前彈飛!

這下出手既狠且準,時間拿捏得分毫不差,顯見狼首上上下下半天非是耍寶扮醜,而是藉機勘査地勢、計算高度,才得做出如此精彩的逆轉偷襲。

祭血魔君斗篷破裂,被轟得撞上階臺又彈回,聶冥途黏纏極緊,幾乎是貼着他的背門戟出骨爪,光靠對方的反彈力道,便足以將他串在爪上。

豈料嚓嚓兩聲,左臂右肩血線飆飛,視夜如晝、專破諸般氣穴罩門的「照蜮狼眼」中,清楚捕捉到兩道自破碎斗篷下飆出的刀氣,一走彎弧,已是不可思議;另一道卻是亂舞如流螢,已遠遠超過他對「凝氣成刃」的理解。

這兩道刀氣雖不甚強,卻因極薄而極銳,若中喉眼要害,一般能取人性命,況且能在這般體勢下做出反擊,堪稱神技。聶冥途稍一猶豫,祭血魔君腳跟踏地,霍然轉身,每個動作都伴隨着嗤嗤亂竄的奇形刀氣,或曲或弧,且攻且守,總之不走縱橫二路。

聶冥途渾身處處見血,但對恢復速度快極的青狼訣而言,這點傷勢同搔癢差不多,只覺着體的刀氣越來越輕、越來越飄忽,心知對手尙不及換過一息,惑人耳目的刀氣實是爲了爭取時間,更不猶豫,猱身撲上,雙爪如雨驟風飆,將魔君壓制在碎階之前,一步也不稍讓。

祭血魔君退無可退,更緩不出調息的餘裕,一步失着,滿盤皆劣,卻已無猶豫的機會,亦是雙拳齊出,以快打快。

階前二人沒入一圑掌影爪風間,幾不見人;此般競速的打法,勝負僅在須臾,旁人一顆心未蹦出咽喉,激烈的扞格撕抓已現結果────

一聲狂吼,飆退的竟是聶冥途!

他雙臂膨脹一倍不止,生滿粗硬毛髮,糾勁賁起、青筋浮凸的肌肉間不住竄出濃白藥煙,然而追擊的刀氣未止,嗤嗤幾聲,接連劃過他大腿肩膊,帶出更濃的煙柱。

聶冥途失足頓地,強勁的退勢竟未稍減,暴脹的膝腿如犁,在地上刨出兩道碎軌,直至三丈外才狼狽頓住,撐地荷喘,昂起一張狠戻笑面,雖未獸變,形容已不似人。

衆人一瞧,赫見煙出處集中在他的雙掌十指,隱於霧中的掌形焦爛扭曲,如被千鈞石磨硒碾,連堅逾金鐵的骨甲上,都濺有點點焦斑,宛如炭炙。聶冥途的「狼荒蚩魂爪」本帶劇毒,世上更有何物,能破這等毒爪?

祭血魔君一振袍襴,向前幾步,離開了被困的破碎階臺,舉起右掌,指向聶冥途,掌上如浸鮮血,連指甲都是紅的,此外更無餘色,紅得令人心生畏懼,滿眼不祥。

聶冥途突然笑起來。

「好厲害……好厲害的『破魂血劍』!算老狼走眼啦。比掌毒,你這手確是獨步天下。」他那溢滿瞳仁的青黃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彷佛興致盎然。「咱們再來玩過別的,啊?」

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百四四折驚燕回 翔流沔移光第百五四 折新雪含垢倏忽魘成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九三 折一淚映紅妝憐月照影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三十九 折腿似蠍尾氣若雷衛第百三十五 折焉薄骨肉·入道高危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十二 折暗香浮影無雙將門第七九 折風停柳岸映日朱陽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四十七 折青娥結草寶刀神術第六十 折良人安在夜困長亭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四五 折返魂再世其魘煌煌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百零三 折本我無相佛映琉璃第八十八 折至誠無礙心若鏡臺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百五九 折誰應念我付君完璧第百四五 折返魂再世其魘煌煌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五十七 折用無所用虎嗣龍承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九二 折換骨脫胎天蠶冰覆第百四十 折橘下相逢江湖夢惘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百十三 折難陀現首代戰者誰第九八 折天機暗覆問道鋒狂第百五三 折毫釐之差滿盤盡墨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七一 折三尸化無虛鏡斷腸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零七 折錯落緣合求敗顯勝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八十七 折於徵不信自入罟網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九三 折明燭映曉初荷含辱第百七九 折牙瑩骨座劍血魂收第六 折雖死猶生烽火絕地第百三十七 折血雲鋒起其戰玄黃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百五八 折獸見皆走絲蘿何寄第百六六 折誑世瀰瀰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鳥散魚潰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百四六 折蒺藜長據如見斯容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六一 折夜戰三方虛危之杖第九五 折一蒲輪替宗隔世違命後記「王道」的武俠主角視點第六五 折他生緣會何輿阮郎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帳嘯月青狼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九六 折驅民爲劍刀血翼揚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百零五 折顛鸞錦榻如不勝衣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八四 折蒼天欲賜衡門幸xing子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百三十七 折血雲鋒起其戰玄黃第五五 折藍田竊玉還君明珠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七五 折蟲豸偷香一生所望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第九四 折故國應在蟾魄依稀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百一 折奔雷殞日明鏡高懸第六十 折良人安在夜困長亭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紅爲郎君羞第百五六 折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百四四折驚燕回 翔流沔移光第百五四 折新雪含垢倏忽魘成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九三 折一淚映紅妝憐月照影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三十九 折腿似蠍尾氣若雷衛第百三十五 折焉薄骨肉·入道高危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十二 折暗香浮影無雙將門第七九 折風停柳岸映日朱陽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四十七 折青娥結草寶刀神術第六十 折良人安在夜困長亭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四五 折返魂再世其魘煌煌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百零三 折本我無相佛映琉璃第八十八 折至誠無礙心若鏡臺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百五九 折誰應念我付君完璧第百四五 折返魂再世其魘煌煌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五十七 折用無所用虎嗣龍承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九二 折換骨脫胎天蠶冰覆第百四十 折橘下相逢江湖夢惘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百十三 折難陀現首代戰者誰第九八 折天機暗覆問道鋒狂第百五三 折毫釐之差滿盤盡墨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七一 折三尸化無虛鏡斷腸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零七 折錯落緣合求敗顯勝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八十七 折於徵不信自入罟網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六二 折偷樑換柱血涌流觴第百九三 折明燭映曉初荷含辱第百七九 折牙瑩骨座劍血魂收第六 折雖死猶生烽火絕地第百三十七 折血雲鋒起其戰玄黃第百 甘四折明珂勝雪朱紫交競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百五八 折獸見皆走絲蘿何寄第百六六 折誑世瀰瀰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鳥散魚潰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百四六 折蒺藜長據如見斯容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六一 折夜戰三方虛危之杖第九五 折一蒲輪替宗隔世違命後記「王道」的武俠主角視點第六五 折他生緣會何輿阮郎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帳嘯月青狼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二二十 折死生離合一夢如是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九六 折驅民爲劍刀血翼揚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百零五 折顛鸞錦榻如不勝衣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八四 折蒼天欲賜衡門幸xing子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潔何守第十七 折蛛網天裂刀中城皇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百三十七 折血雲鋒起其戰玄黃第五五 折藍田竊玉還君明珠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七五 折蟲豸偷香一生所望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第九四 折故國應在蟾魄依稀第百四九 折傾墨入海歧生孤龍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百一 折奔雷殞日明鏡高懸第六十 折良人安在夜困長亭第七八 折爲誰減枝剎那空華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紅爲郎君羞第百五六 折籠鳥掩借伽藍喙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