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五日中午,三人終於走出了連綿的深山區,來到了低矮的丘陵區。站在最後一座高崗上遠望,清晰可見一個坐落在小山坳裡頭的小村子,以及離村子大約數裡之地一條若隱若現的一條蜿蜒白練。
沈望取出地圖看了看,大略地估算了一下路程,指着那個小村子道:“過了那個村子,便是旭陽郡地界了,到那裡後,我們可以乘船穿過旭陽郡,等出了旭陽郡,就無需再這樣萬般小心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還是傍晚時分再進村比較好,這樣一來,縱然有人懷疑我們,也不便出去送信。現在,我們還可以休息兩個時辰,等到未時正再出發也不遲。”
“呼!太好了,總算聞到人煙味了,我還從來沒有在山裡頭一下子呆過這麼多天呢!”麻碧兒捋起毛巾擦了一把熱汗,歡呼道,“下山後,我一定要點一個紅燒獅子頭好好地犒勞犒勞我自己,妹妹,你呢?最想吃什麼?”
段卉溫婉地微笑:“我什麼都可以。”
雖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在段府之中她可以說天天錦衣玉食,可必要的時候她對食物的要求也可以降的很低,何況因怕她們吃不好,這些天沈望已經每天都儘量地想着法子變花樣了,即便礙於天份做不出特別的好味道,可這份心意卻是比任何美食都動人。
而且,不但是飲食,其他的方方面面沈望也都將她照顧的很周到。
就像在山谷之中養傷時他每天都會設法給她帶不同的補品回來調養,就像這些日子爲了怕上下馬幅度太大拉扯到傷口,天天堅持抱上抱下……這一切都周到的甚至讓她有種隱隱的不安,總覺得不能這樣白白地承受人家的恩情。然而,人家都表現地那般坦蕩無私,她這個受惠者若反而還要懷疑人家的用心,那就太沒良心了!
“嗯,什麼都可以,只要不用再吃沈大哥煮的就好。”麻碧兒嘻嘻笑着,故意扭曲段卉的意思。
沈望假意板起臉:“好哇,纔出山就取笑起你沈大哥來了,敢情我這幾天都餵了小白眼狼了。”
麻碧兒隔着段卉又衝他做了個鬼臉:“不是取笑沈大哥,是沈大哥的廚藝實在是太差了。”
“你這個刁嘴的丫頭,早幾天你怎麼就不嫌沈大哥廚藝差了。”
“嘿嘿,要是早幾天就說,那我豈非連吃的都沒有了?”
沈望失笑:“你倒有自知之明。”
“那是,我的長處可不在這裡,而是在這裡。”麻碧兒拍了拍斜揹着的弓箭,得意地道,“本女俠可是萬中無一的神箭手,素來箭無虛發。妹妹,你說是吧?”
“嗯。”段卉微笑着點頭。
因爲要躲避猛獸,晚上不趕夜路,有時候月光很明亮三人都不會那麼早睡,麻碧兒便會露兩手百
步穿楊什麼的給她瞧,還說等她傷完全好了要教她也拉弓射箭和習武。不過,心動歸心動,段卉卻很清楚,到了自己這個年齡就算身體柔韌性再好,也早已不適合學武了,更別提要達到麻碧兒一般的水平,不過是說說玩笑罷了。
“既然嫌我手藝差,那今天中午你就不要吃了,我只給麻姑娘單獨做一份。”沈望指着山腳下的山澗,衝段卉笑道,“這山澗中想必有些魚兒,麻姑娘,我們今天中午吃魚湯如何?”
不等段卉回答,麻碧兒已嘟起嘴高聲抗議:“沈大哥,你太壞了,你明明知道我最喜歡喝魚湯了!”
“咦,你剛纔不是說最喜歡紅燒獅子頭麼?怎麼這會又最喜歡魚湯了?”
“剛纔是剛纔,這會是這會,你不知道女人就是有善變的權力麼?”麻碧兒嘻嘻笑道,擺明了我就是要耍賴呀耍賴。
“想要喝魚湯就得自己抓,不然就不給你喝。”沈望眼中的笑意更濃。
“自己抓就自己抓,咱們來比賽看誰抓的魚多。”麻碧兒忽然高喝了一聲駕,催着駿馬就往山下奔去,一邊跑還一邊得逞似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沈大哥,你可要保護好我妹妹,不能讓她摔倒哦!”
“這個狡猾的丫頭!”沈望笑着搖了搖頭,對段卉道,“麻姑娘,我們也走吧!”
說着,抖了一下繮繩,驅馬率先徐徐地走在前面,並不時地回頭看看段卉的坐騎是否走得穩。
每當這時,段卉便會回以一個溫婉的微笑,示意他儘可放心,畢竟在馬背上顛簸了這麼多天,就是再笨的人也應該學會了怎麼騎馬了。
等到兩人徐徐地下了山,麻碧兒早已得意地舉着三支箭,箭上各穿着三四兩重的小魚兒。
……
因已望見了村落,下午的行程便不再匆忙,大略未時正出發,進入計劃中那個村落時,整個山谷正籠罩在漫天晚霞的溫暖黃光之中,遠遠的,便能看到幾個只穿着肚兜和短褲的孩子正在歡快地追逐着。
看見有生人來,孩子們彷彿驚嚇不小,呼啦一聲哭爹喊娘地立刻全部分散地各跑各家,並且砰砰砰地馬上關起了房門,甚至,緊跟着就不知是誰噹噹噹地響起了銅鑼,竟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搞什麼啊,好像我們是凶神惡煞似地,我們有這麼可怕嗎?”麻碧兒被這些小孩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忍不住問段卉,“他們不是在跟我們做遊戲吧?”
段卉也很不解,蹙眉道:“看樣子不像是和我們鬧着玩,倒像是把我們當成強盜了。”
“這裡也會有強盜嗎?我們走了這麼多天可是鬼影都沒見到一個。”麻碧兒狐疑地東看細看,卻發現只這麼一下功夫,村子四周已有人高喊着“賊強盜們又來了,大夥兒拼啊”之類的聲音。很快的,就看見有百姓揮舞着鋤頭從田野間跑了回來。
沈望不覺搖了搖頭,嘆道:“如此風聲鶴唳,想必是早已飽受欺凌了。”
說着,翻身下馬,從容地望着從四方跑來的十幾個衣着破舊的老百姓,遠遠地就拱了拱手,朗聲道:“衆位鄉親,請莫慌張,我們只是路過的旅者,並非強
盜。”
這時,百姓們也看清了所謂的入侵者是一男兩女,而並非往日裡總是十幾騎一起呼嘯而來的強盜,這才放緩了腳步放低了鋤頭。只是面上還是帶着明顯的警戒,由其中一個五十左右的老農民謹慎地發問:“你們真是過路的?”
“正是。”沈望十分有禮地微笑道,“老丈請想,若是我們是強盜,怎會只有三人前來,還帶着兩位女眷?”
那老農民也不答話,只是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三人,見段卉和麻碧兒雖然都帶着兜着輕紗的竹笠,可瞧身段衣着確實都是女子,便招手吩咐了身邊一個青年幾句。那青年立刻一溜煙地跑向了旁邊一座山頭,想是登高偵查有沒有別的強盜去了。
過了一會,青年又跑了回來,老農民這才壯膽向前了幾步,狐疑地發問道:“你們既不是強盜,怎麼會來到我們這等偏僻的地方?”
“此事說來話長。”沈望從容地道,“不過請老丈和衆鄉親儘管放心,我們絕非宵小之徒,更不會傷害貴村一草一木,只是天色將晚,想要求宿一夜而已。若是衆鄉親方便,在下兄妹三人感激不盡。若是不方便,在下也不敢強求。”
“是啊,老丈,我們可不什麼是強盜,應該說我們是江湖俠士纔對。”麻碧兒一把摘掉竹笠,露出甜美可愛的笑臉,麻利地一躍下馬,本來就又圓又亮的眼睛更是興奮地閃閃發光,“老丈,你們這裡經常來強盜麼?可知道強盜一共有多少人?老巢在什麼地方?”
見麻碧兒露了真容,還自稱是江湖俠士,衆百姓頓時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俠士?他們不會真的是江湖俠士吧?”
“我看那個男的還有點像,強盜們可從來不會這樣禮貌地跟我們說話,只會來了就舞刀弄槍地逼我們交糧交東西。”
“只是這小姑娘的口氣也太大了吧?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可能會武功?”
“怎麼不會?你們可看好了!”麻碧兒最討厭人家懷疑她的能力,話音未落,她已抽出弓箭,拉弓一射,只聽一道疾風,一支羽箭已射在那個質疑者的腳前一寸處的地上。嚇得那人當場驚叫着軟倒在地,還倒黴地被自己的鋤頭柄敲了一下頭。
“哎呀,對不住,我只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麻碧兒一看闖了小禍,立刻吐了吐舌頭躲到了沈望的後面。
沈望忙拱手道:“舍妹頑皮,驚嚇了衆位鄉親,實在不好意思。在下這裡給衆鄉親賠罪了!”
衆鄉親看看他們,又看看那猶自在顫動的羽箭,都有些腿軟,面面相覷了半響,才依舊公推那老農民代表應答。那老農民先是也學着沈望拱了拱手,才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問道:“三位果然都是江湖俠士?”
“怎麼,你們還懷疑呀!”麻碧兒忍不住探頭,立刻有幾個百姓往後退了一步,生怕她又拿弓箭來證明。
“碧兒,休要頑皮。”沈望低頭輕叱了一聲,而後謙遜地對大家道,“俠士不敢當,但若是衆位鄉親有用到在下之處,在下自當盡力而爲。”
衆鄉親低頭商議了幾句,忽然齊齊地跪了下來就磕頭:“請大俠千萬救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