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天明起身時,整個庭院都積滿了水,落花堵塞了水溝,庭院裡的積水蔓過了最低一級臺階,後院湖中的鴛鴦和野鴨不知從什麼地方飛起了庭院,在水面悠閒的慢慢遊動,楚韻歌坐在門梯前,手中捏着一塊饅頭,愉快的看着鴛鴦和野鴨懶洋洋的游來游去。
楚韻遠走得滿頭急汗,待他站定在楚韻歌身後,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屏住急促的呼吸,“小弟,下唐國的細作來信了。”
“是嗎?”楚韻歌毫不在意,連頭都沒有回,“是嫣然和龍皇的動向嗎?”
“是,月帝和龍皇到了長湖城,獨孤落日投了月帝,”楚韻遠凝視着楚韻歌手中的饅頭,“但是獨孤家的財產……。”
“是唐濟民嗎?”楚韻歌完全沒有一絲驚訝,語氣顯得很愉快,“獨孤家的財產早在半年前,唐濟民就送給我了。”
沉默!楚韻遠不知道此刻除.了沉默之外,還有什麼樣的反應能夠表示自己內心的震驚,楚韻歌仍然沒有回頭,愉快得似乎在哼小調,過了很久,久到他將手中的饅頭盡數投進水中,他才緩緩轉過頭,“二哥,幫我再拿一個饅頭好嗎?”
沉默着將饅頭遞給他,楚韻歌接.過饅頭,掰下一塊,用力扔到遠處,然後愉快的看着一對鴛鴦慢慢的游到吸飽了水的饅頭旁邊,優雅的將饅頭吞下,“二哥,你道唐濟民真的可以將嫣然和龍皇玩弄於掌心嗎?那一切都是我教他的,包括他的身世,待嫣然和龍皇到了邊越,他們爲了獨孤落日,一定會來找我,那個時候,咱們就有機會見到龍皇,用獨孤家的財富,我們至少可以換到三年的和平。”
不知要如何迴應,心裡卻隱隱.覺得他這麼做,也許只是爲了見月帝一面,可是三年的和平,卻是那麼誘人,爲了這三年,哪怕是再大的私心,也能接受。
“還有什麼?”楚韻歌的聲音至今很輕快,顯得他的心.情不錯,“我想夏問日也一定去了賞花會,龍鱗黑甲那一鬧,想必嚇掉了他一半的膽子吧!”
“是啊!”楚韻遠也輕鬆了許多,“聽聞龍鱗黑甲在長湖.邊殺盡了夏問日的衛隊和長湖八成的守城軍士,長湖的湖水至今還是血紅……。”
聽到此處,楚韻歌突然轉過身,滿面疑惑的盯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楚韻遠,“你剛纔說什麼?”
看他神情嚴肅,.楚韻遠突然覺得異樣的忐忑,“我說聽聞龍鱗黑甲在長湖邊殺盡……。”
“不是這一句,”楚韻歌將手中的饅頭整塊扔進水中,站起身,“是另外一句。”
“不是?”楚韻遠一愣,“那應該是長湖的湖水至今還是血紅……。”
“不對,”楚韻歌搖了搖頭,“不對,龍鱗黑甲殺人,首先會吸走人身上最精華的精血,他們殺死的人,渾身的血液都會結冰,不可能令長湖的湖水變紅,你是不是看錯了?”
忙從袖中抽出細作的信函,認真看完,然後呈給楚韻歌,“沒錯,信中的確是這般描述的,長湖的東岸屍橫遍野,湖水染得通紅,久久不散。”
“殺人的,不是龍鱗黑甲,”楚韻歌面色慘白,“如果不是龍鱗黑甲,那麼只有一個可能,殺人的……。”
“是夏問日。”猜到答案的楚韻遠不由大驚失色,“他爲什麼要殺戮自己的子民?難道是爲了嫁禍給龍皇?”
“不,一定沒有那麼簡單,”楚韻歌搖了搖頭,“如果爲了嫁禍給龍皇,他不可能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二哥,你即刻找大哥和袁先生過來,這件事,絕對不簡單。”
相對而坐,連楚韻清都覺得此事不同尋常,袁維朗緊皺着眉頭,沉默不語,眼神如同天上變幻莫測的雲,昭示他內心的極度不安。
楚韻歌手中胡亂撥弄着琴絃,樂音斷斷續續,時而高亢得仿若裂帛,時而低沉得幾不可聞,他不停的掃視着屋內沉默的衆人,似乎想從他們的神情和眼中看到問題的答案,也許,他早已洞悉到答案,只不過,那答案着實令他難以接受,所以他需要旁人來幫他釐清思緒。
靜坐了半個時辰,袁給朗輕咳一聲,“大人,我覺得此事非同尋常,夏問日之所以屠殺自己的百姓,看來他真正的目的是大人。”
楚韻遠雖已模糊猜到端倪,但聽到袁維朗這般肯定也覺得難以置信,楚韻清瞪大了眼睛,顯得有些茫然,他壓根兒沒想到遠在下唐所發生的這一切,竟然會與邊越國相關,“袁先生,你會不會……。”
緩慢卻肯定的搖了搖頭,袁維朗直視着楚韻清,“大公子,唐濟民要投大人,你知道嗎?唐濟民投靠大人的見面禮是什麼,你知道嗎?”
瞪大眼睛回視着袁維朗,楚韻清訥訥道:“我知道,唐濟民是以獨孤家的財富作爲見面禮,但是……。”
“傳聞中,獨孤家富可敵國,究竟獨孤家數代的人積累了多少的財富,恐怕連獨孤家的人都自己都不清楚,”袁維朗轉首凝視着楚韻歌,“這世上,唯一清楚獨孤家財富的就是下唐國的國君,因爲恐懼,所以他們對獨孤家的一切都瞭然於心,我想夏問日早已洞悉了唐濟民的選擇,對於夏問日而言,他最恐懼的,不是龍皇,而是大人,因爲龍皇在明,而大人在暗,大人對他的威脅,遠遠大於龍皇。”
又是沉默,沒有人願意開口,連楚韻清都垂下頭,而楚韻遠卻覺得袁維朗這番話令自己從一片迷霧之中看到了一絲光明,適才不敢確定自己的推論,主要原因就是對夏問日針對小弟的目的不明確,現在細細想來,的確如此。
楚韻歌始終沒有說話,撥弄琴絃的手卻停住了,他擡首對袁維朗淡然一笑,“說得不錯,適才我已想到了,但是你們還有一個症節沒想清楚,除了獨孤家的財富外,夏問日之所以要對付我的主要原因……。”
說到此處,楚韻歌突然對衆人一笑,然後斂眉垂首,“我想和夏衍月有關係,從上一次結盟開始,我有一個感覺,夏問日似乎自一開始便很針對我,夏問日之所以鼓動其他的國君想要罷免我,不惜以將燕啓留在六國盟軍中爲代價我就在懷疑,可惜夏衍月不可能告訴我他從星相看到了什麼,但是我唯一敢肯定的是,我對下唐國,甚至其他的國家存有威脅,雖然我不知道這威脅是什麼?而且現階段這威脅其他人都還看不出,但是夏問日知道,而且爲了這種威脅,他不惜一切代價要除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