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夜涼如水,一彎淺月在窗紙上映下淡淡暈影,溫暖,孤寂。

緊閉的閣內,燈火異常明亮,與淒冷黑暗的夜色形成強烈對比。

燭火下,僅着了單衣的少年席地坐在棋盤一側,專注的糾結於黑白棋子。

秋伯帶着一股寒氣,推門而入,見狀既心疼又無奈,道:“老奴剛剛煮了夜宵,少主子好歹吃一些。”

雲軒擡頭衝秋伯笑了笑,隨即搖頭,道:“我不餓。”

秋伯打開尚且冒着熱氣的瓷罐,擠眼笑道:“這是秋伯專門讓廚房準備的桂花百合粥,另摻了些雪蓮在裡面,味道極是清淡。”

雲軒壓制住胃裡翻涌的不適感,依舊搖頭,道:“秋伯,軒兒真的不想吃。”

秋伯手下不停,眼中卻是淚光乍現,道:“傻孩子,你都整整三日沒沾東西了,秋伯知道是因爲身上的傷口疼得厲害,提不起胃口。可現在又是發炎又是高燒,你不吃東西,怎麼好起來?”

雲軒扔了顆白子下去,方纔擡起頭,滿是歉意,道:“對不起,秋伯。”

秋伯順勢將盛好的熱粥擺到案上,道:“知道不好,就趕緊吃東西。”

雲軒蹙眉,十萬分的不情願,道:“秋伯,我心裡明白,這次發燒跟以前不一樣。你不要枉費心機了,剩下的日子,秋伯能陪着軒兒,已經足夠了。”

秋伯眼中水澤愈盛,幾乎哽咽道:“不許胡說!”

雲軒轉首靜靜的望着窗外一彎弦月,無波無瀾,道:“下次月亮再圓的時候,不知道我會在什麼地方。”

窗外,一抹清幽的紫光劃過,轉瞬消匿無蹤。一時間,滿室芳菲,沁人心脾。

秋伯察覺出異常,驚疑道:“怎麼突然瀰漫出如此淡雅的花香,倒像是一夜之間,百花齊放。只是這氣息,似乎在哪裡聞到過……”只不過,秋伯尚來不及思考,半句話堵在口中,便神志恍惚,昏倒在了地上。

雲軒低頭盯着項上紫水晶散發出來的越來越盛的紫色熒光,愣愣不動。

閣門被輕輕推開,閣內燭火閃爍了一陣,終歸於平靜。

直到一角紫色披風映入眼底時,雲軒方纔極慢的擡首去看,眸中一片光澤,聲音亦是輕軟,道:“孃親。”

南宮紫衣溫婉一笑,伸手將身邊的少年攬入懷裡,道:“孃親終於找到軒兒了。”

雲軒任自己沉浸在周遭鳶尾花香之中,許久,才睜開眼睛道:“孃親什麼時候走?”

南宮紫衣撫了撫懷中孩子有些散亂的髮絲,容顏堅美,道:“孃親帶軒兒回忘情崖,再也不離開了。”

雲軒身體一僵,霧氣繚繞,道:“如果軒兒陪不了孃親,孃親會生氣嗎?”

南宮紫衣只是細細感受着雲軒乍冷乍熱的體溫,時而短促時而虛弱的氣息,絕美的面容上滿是堅毅,道:“孃親捨不得軒兒,自然要生氣的。”

雲軒此時方纔伸手抓住眼前一角紫色,仰首道:“軒兒也捨不得孃親。”

南宮紫衣柔柔一笑,指尖幽蘭一綻,封住雲軒所有靈識,道:“如此,便好。”

閣外一人,黑裳及地,白髮如霜,額間一彎銀月,袖上飾以鬼紋,容光煥發,體若幽靈。

瞥見南宮紫衣懷抱着沉沉睡去的少年自閣內現身,那人轉動着手中墨玉扳指,鳳眼含笑,道:“一意孤行的代價,你最好記清楚了。”

南宮紫衣清冷而立,紫色披風獵獵飛舞,彷彿暗夜中一株急速綻放的紫色幽蘭,聞言只是面無表情,道:“這世上,唯有母親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孩子性命垂危,就算奪盡我所有壽命,我也不悔。”

男子微微眯眼,道:“你絲毫不精通歧黃之術,如今他是藥石無靈,我倒要看你如何救。”

南宮紫衣聞言垂首,望着懷裡的少年,笑得滿足,道:“終不過一死,有我陪着,我的軒兒會開心的。我將他帶到這世上,本就該帶他離開。”

男子皺起眉頭,嘖嘖搖頭,道:“真是個瘋女人。”

次日,天降清雨,復又溼潤一片。

忘情崖底,洞壁深處,鬱木叢生,繁花擁簇,別有一方世外境地。

建於鳶尾深處的幾間小閣,歷經風雨侵蝕,雖是有些殘破,卻難得的乾淨雅緻。幽幽花香縈繞四周,凝神靜息。

南宮紫衣望着面色越來越潮紅的雲軒,一顆心,猶如刀絞。

攜起遺落一側的短劍,南宮紫衣緩緩抽出劍身,清亮凜冽的紫光刺痛雙目,冰冷的劍尖卻是毫不猶豫的劃破手腕。一滴滴鮮紅的血,散發着奇異的幽蘭之香,順着劍刃流入雲軒脣角。

黑裳男子不知何時現身,寶石般的眼睛流露出幾絲捉摸不定的意味,嘴上玩味不減,道:“紫月,你當真不要命了?”

南宮紫衣並不擡頭,只是清清冷冷道:“當初死裡逃生,全憑那一株壁月幽蘭,如此,軒兒定能好起來。”

“說起這壁月幽蘭麼,” 黑裳男子脣邊弧度恰好,似是深思,道:“於你而言,是續命靈草,於他而言,卻是催命的毒藥。”

南宮紫衣只覺呼吸一滯,聲音微顫道:“你說什麼?”

黑裳男子垂首繼續轉動手上墨玉扳指,道:“壁月幽蘭性寒無比,他體質應是畏寒,此刻尤爲虛弱,你說,是不是很危險?”

南宮紫衣觸電般收手,任由鮮血蜿蜒而下,神魂俱失,道:“你既不肯幫我,又何必打碎我所有希望。”

黑裳男子眸中溫柔一瞬而過,道:“本司只願你做秋水宮的紫月聖女,其他的,早該忘記。”

南宮紫衣涼涼一笑,道:“你爲何不問我,爲何會活下來?”

黑裳男子不以爲意,道:“自是爲了脫離苦海,了斷前緣。”

南宮紫衣只是望着身側孩子,道:“秋水宮非是佛門,身可幽閉,心又如何幽閉?”

黑裳男子語氣波瀾不驚,道:“你執意要引火自焚,我願意成全,只不過,背叛秋水宮之人,下場恐怕會很慘。尤其,在這種時候。”

南宮紫衣冷笑,道:“你威脅我?”

黑裳男子聳肩搖首,道:“你若是執意這樣想,倒也不是不可以。我知道你南宮紫衣什麼也不怕,可總該顧着那小鬼的死活,落井下石這種事情,本司確是做過不少。”

南宮紫衣盯着面前男子,靜靜道:“我只要一句實話,你當真不肯幫我?”

黑裳男子十分坦然的擺手,道:“不是不肯,而是無力。如今他命若遊絲,你何必再管,直接拋給慕青淵纔是正理。”

南宮紫衣別過頭,冷冷道:“這裡並不歡迎你。”

黑裳男子瞳色分明,淺笑道:“若是能取得雪冥天樞宮的炙炎石,興許,能驅散掉他體內寒氣。只是,於雪冥而言,此物之重要,你比誰都清楚,你與慕青淵如今情分深淺,我很感興趣。”

雨淡,風清,罐中湯藥在爐上翻滾,騰起陣陣白色霧氣。

雲軒裹在被子裡,極有興致的翻弄着手中蝴蝶紙鳶,絲毫不在意纏滿了白色繃帶的雙手。

南宮紫衣有些神思飄渺,目光溫柔的望着榻上的少年,道:“軒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炙炎石可以壓制你體內寒氣?”

翻弄紙鳶的手驀然一滯,雲軒呆呆道:“孃親爲什麼突然問起來這個?”

南宮紫衣心底劃過一抹苦澀,道:“青……你爹爹他知道嗎?”

雲軒繼續擺弄紙鳶,道:“爲什麼要告訴爹爹?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處理好,不需要別人可憐。”。

南宮紫衣聞言痠痛,宛然一笑,撫了撫雲軒鬢髮,道:“孃親不會讓你有事的。”

雲軒意識到異樣,偏過頭,星眸澄澈,道:“孃親不要去找爹爹。”

南宮紫衣笑意深了些,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雲軒羽睫閃動,道:“我已經欠了雪冥好多血債,永遠也還不清,我不能再貪圖其他的東西。”

南宮紫衣斂住笑意,道:“於孃親而言,這是軒兒的命,並非貪圖,只是想挽留而已。”

雲軒眼睛更深,道:“只有孃親會這樣想,他們都有恨,我不想孃親和爹爹因爲這件事起衝突。”

南宮紫衣目光如水般溫柔,道:“軒兒怎麼知道爹爹和孃親會起衝突呢?我便不信,他會眼睜睜看你出事。” 。

雲軒盯着手裡的紙鳶,道:“因爲孃親根本不知道爹爹有多麼討厭我,更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對不起爹爹和雪冥的事。”語罷,又眼睛一彎,道:“孃親,軒兒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但是並不覺得難過。”

南宮紫衣眼中潤出水澤,道:“不要胡說。”

雲軒忽得神色灼灼,道:“孃親還會與爹爹和好如初麼?”

南宮紫衣莞爾,道:“你這小腦袋整日裡胡想什麼呢,我們之間的事情,哪裡會這麼簡單。”

雲軒撇嘴,道:“沒關係,軒兒許過願望,肯定可以實現。”

南宮紫衣故作驚奇,道:“你倒是說說,都有什麼願望?”。

雲軒眼睛清亮,道:“軒兒想要弟弟妹妹了。”。

南宮紫衣愣住,許久,纔出聲道:“孃親只要軒兒一個。”

雲軒搖搖頭,道:“軒兒知道爹爹和孃親都很孤獨寂寞,等到你們都老了,肯定需要有人陪着的。”

南宮紫衣只覺心口一滯,面上笑意更柔,道:“那是自然,我們都需要軒兒陪着,一直到老。”語罷,便起身盛好已然熬到火候的藥,輕輕吹了吹藥碗彌散的熱氣,笑得動人,道:“軒兒,吃藥了。”。

雲軒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幾乎連起身的力氣都使不上,只能躺着反抗,道:“軒兒要吃東西,不要喝藥,聞着就很苦。”

南宮紫衣一貫的循循善誘,道:“無妨,這‘藥’便是軒兒要吃的‘東西’。”語罷,又補充道:“再者,這是你青月姑姑的心意,不能浪費。”

雲軒頓時黑了臉,道:“孃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迫不及待的欺負我?我哪裡來的青月姑姑?”

南宮紫衣趁機將一勺藥遞入雲軒口中,而後十分善解人意的塞入一顆蜜餞,繼續道:“說起來,你可能聽說過這個姑姑,她別名步凌波,生得貌若天仙,醫術也是獨步一方。”

“步……凌波……?!”雲軒張大嘴巴,前所未有的驚訝,一時之間,竟是說不出話。

南宮紫衣順勢將藥碗湊過去,灌掉大半,接着道:“看這模樣,你倒是真聽說過。”

雲軒被灌得從喉嚨到胃全是嘔心的苦,欲哭不能,滿是哀怨,道:“孃親……”

南宮紫衣仿若未見,繼續往雲軒嘴裡塞蜜餞,道:“你青月姑姑的醫術果然了得,不過一晚上,軒兒便有力氣挑東挑西了。”

雲軒警惕的看着剩下的半碗藥,道:“孃親,能不能不喝這個?”

南宮紫衣笑得愈加動人,道:“自然可以,只不過,千萬不要提什麼白糖糕的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倒真是有些想不起來如何做了。”

雲軒十分沒有骨氣的表態,道:“孃親,不知道爲什麼,軒兒特別喜歡那個青月姑姑,也有些喜歡她的藥。”

番外——軒兒的糉子

初夏時節,雪冥山積雪融化殆盡,入目處,蔥鬱嫣紅。

近日來,雪冥轄制下的羅剎教與伏魔教很是不安分,爲了搶地皮,雙方小範圍的火拼屢屢發生,着實令青淵頭疼不已。

一大早,羲和便撲進天人殿內,搖着白玉扇感慨道:“教主英明,似今日這般良辰美景,怎可被那些羅剎小鬼給唬了去?如果教主實在憂慮,乾脆讓我等去滅了這些個禍害,方是正道。”

青淵頭也不擡,道:“有話直說。”

羲和十分無辜,道:“屬下剛剛就是在直說,如果教主非要聽屬下拐着彎說,亦無不可。怎奈屬下向來爽快,聽說教主爲了此事茶飯不思,一夜未眠,特地起早趕了過來。一來爲教主分憂,二來提醒教主注意休息,三來勸教主速戰速決,四來提醒教主莫要忘了過節,五來提醒教主莫要忘了讓屬下等過節。”

青淵拿起一卷新的密報,依舊不看羲和,道:“下次直接說最後一條便可,今日什麼節?”

羲和聞言立刻來了精神,道:“教主英明,今日乃是五月初五端午節,俗稱端陽節,乃攜親朋登高眺目的好日子,據傳是爲了紀念一個古時叫做‘屈原’的人,三年前,剛剛由江南傳入咱們漠北。往年教主奔勞於外,均未趕上,今年總算遇到了。”

“江南傳入?”青淵目光頓了頓,終於瞥了眼羲和,道:“也罷,今日便由你們過節,其他事情節後再議。”

羲和極其燦爛的一笑,連道“感動”,道:“教主實在是英明,端午習俗,吃糉子,聽說五部紛紛連夜專門爲教主做了各式各樣的糉子,花樣百出,味道鮮美,待到午膳時便要獻上。到時候,教主可千萬不要忘了屬下們的份。”

青淵挑眉一笑,道:“跟瀧剛說一聲,五部所有糉子你們分了便是,我對那東西不感興趣。”

羲和狡黠一笑,伸長脖子,盯着青淵,道:“恕屬下僭越,教主,你不感興趣不代表人家小孩子不感興趣。您今可年不是一個人,還有個小拖油瓶呢,屬下保證,小孩子都喜歡好吃的東西,更何況是從江南……咳咳……傳來的。”。

青淵聞言一怔,片刻後,重新拿起手中密報,道:“那便給他送些過去。”

羲和幽怨的搖着扇子,道:“教主,那個小火藥桶,屬下可不敢招惹,萬一折損了哪個部位,豈不是影響屬下爲教主效力的熱情。再說,大過節的,教主也該去陪陪,反正教課業的先生現在還下不了牀,閒着也是閒着……”

青淵揉揉眉心,似是了悟,道:“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這兩天告狀的的確不少,既然今天應該‘閒着’,也的確該管教管教了。”。

羲和頓時笑得比哭得還難看,好心提醒道:“教主英明,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青淵點頭,道:“我知道,這是我的意思。”

羲和只差一跟頭栽倒在地,繼續努力站穩,道:“教主英明,今天過節,不宜見兇見血。”

青淵依舊點頭,道:“我知道,誰告訴你我管教孩子要見兇見血了?”

羲和聽得背脊發冷,顫顫的,硬着頭皮道:“教主英明,屬下的意思是你們應該和諧的過節,和諧的吃糉子。”

青淵再次點頭,道:“我知道,五部的糉子,我會好好品嚐的。”

羲和捏了捏拳頭,咬牙道:“教主,不光您自己品嚐……”

青淵隨意翻過一頁密報,道:“軒兒也會好好品嚐。”

羲和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直接栽倒在地。

青淵繼續面無表情,道:“這墨玉地板紋理雖好,質地卻差些,若是被損壞,便由你負責置辦了。”

羲和沉痛的爬起來,哀嚎道:“教主,您的無情讓屬下無比憂愁,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智商。教主明鑑,屬下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青淵再次翻頁,雲淡風輕道:“本座向來明鑑,羲和護法不必懷疑自己的智商。”

羲和兩眼一翻,再次栽倒在地。

雪冥教,墨月殿。

“噼裡啪啦”的破碎聲與撞擊聲不絕於耳,幾個僕人與小婢面色惶恐的躲在殿外,交頭接耳,不時偷偷觀望殿內狀況。而負責護衛此處安危的黑衣衛們,則十分冷靜的注目遠方,對殿內情況不聞不見。

“冷煙姐姐,再這樣下去,殿內的東西便要被悉數砸壞了。教主最愛整潔,萬一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幾個青衣婢女圍着一個年長些的緋衣女子,十分焦急。

喚作冷煙的緋衣女子蹙眉,道:“墨月殿內擺設之物件件都是寶貝,便是萬金也難求一樣,你們以爲我捨得麼?可教主親自發話,讓我們不必理會,我又有什麼辦法?再說了,那個小祖宗,我可不敢去惹他,昨日,冷眉不過說他兩句,便險些被毀了容貌。”

衆人倒吸了口涼氣,放眼望去,殿內的小小身影正“破壞”的不亦樂乎,不由慨嘆道:“教主那樣性子冷淡不苟言笑的人,平日裡我們都不敢擡頭直視,放眼整個雪冥,哪一個對教主不是既懼又怕?可這個小魔王,隔三差五的便來墨月殿砸東西,也太大膽了,這可是教主住的地方,好歹也要顧忌顧忌吧。”

“聽說是因爲教主整日呆在天人殿不見他,他便跑到墨月殿砸東西,想逼教主出來。可教主畢竟是教主,鬧成這樣竟也沒當回事兒,任由他砸去。”

“這樣說來,教主對這娃娃倒是十分的寵溺了,不然也不會如此縱容。聽說,跑去天人殿告狀的天天都有,可從未見教主有什麼表示。墨月殿裡,冷眉姐姐是教主最看重的人,昨日之事,依教主的性情,必是要嚴懲的,可今日這娃娃不照舊來這裡耍威風麼?”。

“我倒覺得,教主是懶得跟他小孩子一般見識才對。誰不知道教主與南宮家勢不兩立,那個女人的孩子,教主纔不會放在心上。平日裡,教主眼裡面,全是冷漠與厭惡,雪冥上下人人都能看出來教主的仇恨。”

“教主喜不喜歡我不知道,可這麼漂亮的小娃娃,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若不是他脾氣太差,我定要好好玩耍一下。”

冷煙無奈,肅聲打斷衆人,道:“全都閉嘴,敢在墨月殿外嚼舌根子,若是教主知曉了,你們斷無活命機會!”

衆人聞言,當即嚇得面色一白,紛紛低下頭去。

“我倒想聽聽,你們在嚼什麼舌根子?”低沉的嗓音傳來,辨不清喜怒。

冷煙眉心一跳,傾身跪落,惶恐道:“冷煙教導無方,請教主責罰。”其他人見狀紛紛跪於冷煙身後,屏息凝神,大氣亦不敢出一個。

青淵瞥了眼殿內,道:“他何時來的?”

冷煙垂眉斂目,恭謹道:“有半個時辰了。”

青淵點頭,道:“估計快要砸到裡面寢殿了。”

“呃?”冷煙愣了愣,愈加惶恐道:“奴婢萬死。”

青淵擺擺手,道:“都下去罷,聽說今日過節,這裡便不用你們當值了。”

什麼?過節?!衆人瞠目結舌的望着地面,如遭雷劈,天哪,他們英明神武的教主怎麼會性情大轉,迷戀上……過節哪!

冷煙極力自持,盡最大努力壓下自己同樣波瀾起伏的情緒,啓脣道:“屬下等在此拜謝教主,只是,殿內有些亂,屬下等恐不能放心離開。”

青淵復又瞥了眼殿內狀況,淡淡道:“無妨,一刻後再命人過來收拾便是,不會耽誤大家過節的。

過節……又是過節!衆人心肝一顫,他們英明神武的教主,真的迷戀上過節了!

青淵舉步入殿,剛剛跨過殿門,迎面便飛來兩隻青瓷花瓶,尚未離去的衆人一個個瞬間面色慘白,極度恐懼的閉上眼睛。

只不過,衆人瑟縮了許久,均聽不見有何動靜,且剛剛尚且十分響亮的噼裡啪啦聲也戛然而止。衆人不明所以,再睜眼時,便見他們向來矜持嚴肅的教主左右兩隻手各抓了一隻花瓶,眉心微微蹙起,不由大跌眼鏡。

“這麼大的力氣,你倒是不嫌累。”青淵徑自放下手中花瓶,語氣尚算平靜淡然。

懷裡抱了只大香爐正準備往地上砸的白衣娃娃見到青淵進來,眼睛一亮,脫口道:“壞人教主,你回來了!”

空氣裡,有人吸了口冷氣,隨後,又有一大羣人吸了好多口冷氣。

青淵有些哭笑不得,道:“誰教你這麼叫的?”

對面的白衣娃娃兀自不解,道:“我自己想的。你是壞人,他們又都叫你‘教主’,加起來不就是壞人教主麼?”

青淵揉揉額頭,道:“你孃親沒有告訴你,應該如何稱呼嗎?”

白衣娃娃聞言頓時上了火氣,道:“孃親只告訴我,如果被人欺負了,一定要欺負回去,如果欺負不回去,就找他們教主幫忙。”

青淵再次揉揉額角,內心哀嘆,紫衣,你這是在報復我麼……

“壞人教主,你什麼時候帶我去找孃親?”白衣娃娃俊秀的小臉上十足的警惕。

青淵繼續擡步向裡走,隨意掃過滿地狼藉,道:“你把我這墨月殿砸了一遍又一遍,便是要問我這個問題麼?”

白衣娃娃抱緊了手中香爐,道:“不是問,是讓你帶着我去找,我不認識路。”

青淵走至跟前,道:“把東西放下。”

感受到面前墨衣男子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場,白衣娃娃退了幾步,更緊的抱緊了大香爐,儼然護身符一般,氣勢頗大,道:“壞人教主,你要是敢欺負我,我一定告訴孃親,讓她欺負你。”

青淵勾起脣角,興致頗高,道:“你信不信,到時候,我會說服你孃親與我一塊兒‘欺負’你?”

白衣娃娃堅定的搖頭,道:“騙人,孃親纔不會聽你的。”

青淵淺笑如故,道:“聽你羲和叔叔說,今日是端午節,五部本來是準備了好些糉子要送來的——”捕捉到面前孩子眼睛裡一閃而過的亮光,青淵話鋒一轉,道:“只可惜,墨月殿亂成這樣,怕是吃不成了。”

白衣娃娃立刻放下手中香爐,拍拍胸脯,道:“不亂不亂,糉子的味道跟孃親做的白糖糕很像,還有一股竹香,我很喜歡,你一定要讓他們送過來!我現在就收拾!”

青淵伸手攔住面前風風火火便要動手的小人兒,向殿外道:“你們進來收拾一下。”

冷煙一顆心七上八下,聞言連忙帶領着衆青衣小婢進內掃灑收拾。

“軒兒,隨我去裡面。”白衣娃娃正待發作,右手已然被青淵攥在手裡,越是掙扎,便被攥得越緊,不由仰頭瞪着身側恍若未見的墨衣男子。

直到進入內裡與寢殿相連的書閣,青淵方纔鬆手,垂眼望着似是有些緊張的孩子,挑眉道:“慕雲軒,你千方百計折騰得整個雪冥不得安寧,不就是爲了逼我出來麼?”

雲軒神遊回來,繼續瞪着青淵,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道:“帶我出去!你是不是想趁沒人在的時候欺負我?”

青淵眼角帶起笑意,悠然道:“我若是想教訓你,便是當着雪冥所有人的面亦無不可,這樣說來,你是願意讓我當着其他人的面‘欺負’你了。”

“你——!”雲軒氣鼓鼓的轉着眼珠子,憤憤然轉身便要往外跑。

青淵“適時”的拉回跑到書閣邊上的娃娃,眸色漸深,道:“今日難得有時間,我們也該算算這些天的帳了。”

“算賬?”雲軒迷惑的睜大眼睛,道:“孃親沒有說過住在這裡要給錢,難道是傳說中的‘敲詐’和‘勒索’?”

青淵不着痕跡的揉揉額角,頭疼道:“紫衣真是將你寵壞了,她平日裡到底是如何教你的,該知道的一概不知,不該知道的偏偏搬出一堆。”

“紫衣?……是孃親嗎?”雲軒愈加迷糊,卻是氣勢不減道:“壞人,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我找孃親?不許你說孃親的壞話!”

青淵復又挑眉,道:“當真是欠管教。”語罷,重新攥住雲軒的手,沉吟片刻,道:“小孩子要學會懂規矩,犯了錯就必須接受懲罰,這個道理你明白麼?”

雲軒似是意識到什麼,身體輕微的瑟縮了一下,道:“你要做什麼?……我纔不要懂什麼破規矩……”

青淵擡腳踢向雲軒膝彎,瞥見面前孩子不受控制的重重跪倒在地,方纔勾脣道:“從今日開始,你便要懂這些規矩。”

一語落地,不容置喙。

雲軒膝蓋砸得生疼,一隻手撐着地面便要起身,卻發覺身體始終被一股力道壓着,毫無反抗之力,不要狠狠瞪着青淵,怒氣騰騰大叫道:“大壞蛋!你放開我!放開我!”

青淵面色波瀾不驚,沉沉道:“我是你爹爹,今後,若是再讓我聽到你如此無禮的稱呼,休怪我直接讓人拉你出去掌嘴。”

雲軒聞言掙扎得更厲害,忿忿不平道:“你就是個大壞蛋!壞人!壞人!”

“啪!”青淵一個耳光甩過去,不輕不重,道:“念你初犯,我不計較,可你若敢將我的話當做耳旁風,我定會不留情面。”

孃親從來不捨得動自己一根頭髮,如今,竟被人如此‘欺負’,也不知是委屈還是驚異,雲軒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青淵順勢打開身側檀木櫃子,牽着雲軒轉過身,道:“這些,都是我慕家家法,所犯錯誤大小不一,懲罰的輕重也不一樣。”

雲軒呆呆得望着櫃子裡整齊擺放的板子、藤條、鞭子等粗細長短厚薄參差不齊的“東西”,十分無辜的眨着眼睛望向青淵。

青淵略略思索,道:“冷眉的臉和墨月殿的東西是用手,夫子的傷是用腿,木部的樹苗和水部的魚塘是用腳,地部小婢女腹部的傷是用胳膊……嗯,今日便這些罷,自己選幾樣適合這些部位的東西。”語罷,又似想起什麼道:“今日過節,不宜見血,便挑些不易劃破皮肉的。”

雲軒此時方纔明白青淵不是嚇唬自己,想起孃親的諄諄教誨,當即撇去臉面,扯了扯青淵的袖子,聲音軟軟糯糯,道:“爹爹,能不能不選這些東西?”

青淵眼角含笑,道:“現在才懂得乖巧,可惜,晚了。”語罷,便起身坐於桌案之後,隨意拾起一冊書,道:“半個時辰內選好,否則,我便直接替你選了。今日,只要沒有我的允許,你便出不得這墨月殿,所以,不要試圖逃出去。”

策劃許久的小心思瞬間被揭穿,雲軒十分泄氣的跪坐在地,幽怨的伸手擺弄櫃子裡的東西。

青淵聽着耳畔漸漸響起來的明顯夾雜着怨氣的翻箱倒櫃之聲,不由輕笑出聲。

半個時辰後,雲軒扁着嘴十分不情願的擺出三樣東西,一根戒尺與一根最細的藤條及一根極細的牛筋鞭,想來是比較了許久才決定的。

青淵蹙起眉心,一時間哭笑不得,面上卻無絲毫波動,擡眼向面前的娃娃道:“去把櫃子裡那塊厚重一些的紅木板子取過來。”

只見面前的白衣娃娃跪着不動,堅定的搖搖頭,道:“不要。”

青淵眼神兒飄向手中書卷,道:“這三樣東西均能用得上,只不過,50紅木板是基本責罰,不在你選的範圍內。要是再磨蹭,可就不止這個數目了。”

自此,雲軒已然深刻認識到青淵的“淫威”是不可侵犯的,否則,吃虧的肯定是自己。顯然,這與孃親的教導是相悖的。所以,雲軒咬了咬牙,幾乎看也不看青淵便將那紅木板子扔到了案上。

青淵瞥了眼端端正正躺在案上的紅木板子,隨口道:“60板子。”

雲軒向來堅強的心幾乎被捏碎,稚氣的臉上滿是委屈與不甘。

青淵放下書冊,起身繞至案前,伸手拉起尚且跪在地上的雲軒,聲音低沉,道:“趴伏到書案上,下身衣服全部褪掉,不許亂動,不許叫,更不許哭,痛得厲害了便咬住衣角。”

那日,青淵手中的板子倒是不急不緩,力道也是不輕不重,數目上更是絲毫不放水,所以60板子打完的時候,雲軒已然是氣息紊亂,面色慘白,小腦袋更是無力的黏在臂彎裡。書案之上,已然流了一灘冷汗。

青淵靜靜的望着眼前由總角到提早束髮的小小少年,縱使倔強到極致,任性到極致,此次卻是難得的聽話,即使再痛,也始終沒有亂動一下,沒有□一聲。紫衣,這便是我們的孩子,上天賜給我們最好的禮物。

放下手中已然有些溫度的紅木板子,青淵重新將雲軒褪下的衣服扯上,只因力道把握的極好,傷處雖腫成青紫,卻也並未見血。

動作儘量輕柔的將雲軒的腦袋從臂彎裡托起,青淵低沉的聲音復又響起,道:“軒兒,起來,現在還不能睡過去。”

雲軒的確是意識清醒,可劇烈的疼痛依舊讓自己眼前陣陣發黑,因而便索性閉上了眼睛。此刻聞得青淵之言,雲軒只得不情願的睜開眼睛,連帶着身體就勢黏入青淵懷裡。

青淵拉開雲軒軟綿綿的身體,凝視着雲軒雙眼,語氣冷肅,道:“爹爹向來言出必行,這一次,必須讓你得到教訓。剛剛不過是基本責罰,軒兒選的三樣東西,尚未執行,即使再痛,軒兒也必須領受到底。”

雲軒被汗水浸溼的羽睫動了動,軟聲道:“軒兒聽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痛?”

青淵脣角微勾,這個小火藥桶,終於軟了下來,沒有力氣張牙舞爪了。

收回思緒,青淵語氣淡淡,道:“手心30戒尺,腿部30藤條,手臂和腳部各30牛筋鞭。從哪裡開始軒兒自己說。”

雲軒身體不可抑制的顫了顫,腦袋復又埋在青淵胸口許久,方纔悶聲道:“手臂和腳部。”

青淵再次將雲軒從懷裡拉開,道:“把鞋襪脫了,好好跪着。”

雲軒順着青淵手臂的力道滑落到地上,扭着身子解開鞋襪,作勢又要黏上青淵。

青淵不着痕跡的退了幾步,蹙眉道:“跪直,你還有這個力氣。”

雲軒撲空,只得慢慢直起身體,咬牙堅持。

腳部30牛筋鞭過後,青淵沒有給雲軒喘息的機會,便直接捲起雲軒兩邊袖子,利落的甩了30牛筋鞭。

細細密密的紫黑色傷痕佈滿雙臂與雙腳,痛得鑽心,依舊未見血,雲軒吸了好長時間的冷氣,方纔有力氣開口道:“疼……”

青淵沒有理會雲軒的情緒,卻也沒有刻意再爲難面前的孩子,打在手心的30戒尺終究還是青淵使力將雲軒的雙手拉到自己的眼前,阻止其掙脫。

雲軒痛到溢出淚水,好幾次不受控制的想要抽回高高腫起的手,次次只是換來身前那個墨衣男子又急又狠的戒尺。

最後一尺落下,伴着青淵不帶感情的警告:“若是怕痛,便好好學規矩,少惹些禍事。”

雲軒支撐不住,直接栽倒在地,想要起身,受傷的手觸碰到冰涼地面的劇痛徹底擊垮意志。最終,只能側首望向青淵,軟軟淺淺道:“爹爹……”

青淵斂住眸中所有情緒,伸手抱起雲軒,讓他趴伏在書案之上,而後再次褪掉雲軒下身衣服,道:“30藤條,規矩一樣。”

一滴滴冷汗自鼻尖滑落,癢癢的,涼涼的,30藤條過後,雲軒嘴裡瀰漫起淡淡的血腥氣。傷在腿上,撕心裂骨,越是痛得發昏,意識便越是清醒。

青淵將一粒淡青色丸藥塞入雲軒口中,聲音清淡,道:“這是犯錯誤的代價,從今天起,你要牢牢記住。此後,所有規矩,我會親自教你。”

清苦的藥香縈繞在脣齒之間,意識愈加清明,雲軒只是無力的耷拉着腦袋。

青淵挑起面前孩子的下巴,眸色深深,道:“回話,記住了麼?”

極度不舒服的姿勢讓雲軒大口大口喘了許久的氣,方纔語氣虛弱道:“記住了。”

疼痛能使人意志軟弱,對於這次“極沒有骨氣”的服軟,雲軒之後如是總結。當然,對於自己承受完所有責罰仍然能保持神智清醒這一事實,雲軒只能歸結爲青淵的手下留情,否則,那人“淫威”所至,自己在第一道責罰上便會痛暈過去。

漫長的懲罰結束之後,青淵擡袖擦了兩遍雲軒額上急速冒出的冷汗,方纔將雲軒抱到裡面的寢殿睡覺。

一夢冗長,雲軒醒來時,燭火搖曳,天色已黑。

微微一動,便是撕心裂肺的痛楚,周身瀰漫的,盡是淡淡藥香,想來,傷口定是被處理過。從手到腳,想動的地方均是細密傷痕,一旦清醒,無論何種睡姿,都無法顧全所有傷處,一不小心碰到,便是倒吸冷氣。

夜風穿窗,若有若無的糯米香氣,混雜着翠竹的氣息,幽幽飄進鼻尖。雲軒一個激靈,循着味道望去,果然見窗戶旁邊的小榻之上擺放了長長一排各色的糉子,原本萎靡的眼睛頓時光彩大放。

胃裡叫囂不已,聲聲昭示這自己的□,雲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軟軟喚了幾聲“爹爹”。

墨月殿,一片靜寂,根本無人應答。

確定周邊環境安全之後,雲軒脣角彎彎一笑,滿意的睜開眼睛,便開始籌劃着對“糉子”的行動

以手撐牀,終於坐起來的時候,兩隻手,兩隻手臂,連帶着整個後半身,都如同遭遇了酷刑一般,痛得天昏地暗。而終於爬離被窩,雙腳着地的那一刻,刀剜一般的疼痛險些讓雲軒癱軟在地,還好,發誓要吃掉糉子的信念穩住了白衣娃娃的身體。

一步步,如踩利刃,如踩刀尖,待千辛萬苦爬上小榻之後,雲軒悲哀的發現糉子們都被嚴嚴實實的包在竹葉裡,外面,竟是用細線緊緊地纏着。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腫的跟饅頭一樣,手指根本彎伸不開,更別談去解絲線,剝竹葉。若是那樣,恐怕糉子還沒出來,自己便很可能先痛暈過去。

所以,青淵再次進入墨月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窗邊小榻上,趴着一個白衣娃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一盤盤糉子發呆,似苦惱,似傷心。

明明是十分滑稽的一幕,青淵心底卻莫名的有些柔軟。悄然移步上前,青淵不由分說的將小榻上目光戀戀不捨的孩子重新抱回牀上,用被子捂好,聲音淺淡,道:“聽外面的暗衛說,你剛剛在殿內喚我,有什麼事情嗎?”

雲軒美好的計劃被打破,只能有些哀怨的垂下眼睛,搖搖頭,道:“可能剛剛是在說夢話。”

青淵挑眉,道:“哦?原是這樣,我還以爲,是軒兒餓了。”

雲軒立馬擡起頭,十足的誠懇,道:“餓。”。

青淵狀似恍若,道:“我知道,已經吩咐廚房去做了。”

雲軒欲哭無淚,復又哀怨的垂下眼睛,道:“不餓。”。

青淵點頭,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便好好睡覺。”。

雲軒費力的扯過被子,將腦袋深深埋入,心裡落差極大,不知爲何,竟是十分的思念孃親。若是孃親在,肯定知道自己喜歡什麼……

幽幽的竹香縈繞心頭,雲軒只當做夢。過得片刻,那香氣依舊瀰漫不去,雲軒方纔從被子裡面露出兩隻烏溜溜的大眼睛,來回搜尋,最終定格在一隻白白胖胖的大糉子身上,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同時,青淵淡淡的嗓音響起,道:“蜜棗桂花味道,你若不餓,我便分給外面的暗衛吃了。”

雲軒幾乎要哭出來,再顧不得手上的傷,只是緊緊攥住青淵手臂,連連點頭,聲音依舊糯米般香軟,道:“爹爹,軒兒早就餓了。”

青淵蹙眉,拿掉黏在手臂上的小爪子,道:“再胡亂折騰,傷口可是會發炎的。”

雲軒繼續厚顏無恥,拜倒在糉子腳下,道:“爹爹,一個哪裡吃得飽?……”

青淵揉揉額角,道:“剩下的,全是你的……”

雲軒依舊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幽怨道:“軒兒手疼,剝不開。”

青淵頭皮發麻,青筋直跳,道:“我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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