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僕見範樟、空照等人安然無恙走出福泰山莊大門,也跟着走了出去。陳老頭不會爲難這些不明所以的人。如今,福泰山莊只有柳宜勝和幾名護莊高手,他們身負罪惡,但卻自認有骨氣,不會拋下主人不管,因此沒有離開。
“一羣白眼狼,吃我的穿我的,大難臨頭,跑得比兔子還快!”柳宜勝大罵道,既罵那些背叛他的人,也罵範樟等人,他平日裡沒少給神天宗上繳錢財,可是他們明知他有難,卻毅然決然棄他於不顧。
“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我也不依靠什麼神天宗。我就不信無心盟的人會不顧鎮子上這些人的性命!”他惡毒的想道。
黃金礦場地底下縱橫交錯的巷道,都是按照他的安排掘出的,既能開採黃金,也是一個法陣。這個法陣早已在化金鎮地底下佈置完成。只要他一啓動法陣,鎮子便會在頃刻間灰飛煙滅,這也是他瀕臨死亡前保命符。鎮上的人受他恩惠,才過上富足的生活,現在是他們以命相報的時候了。
他現在不想以武力抵抗,深知即使與剩下的幾個護莊高手聯手,也完全不是無心盟的對手。對於奇珍異寶的癡迷,他全身的修爲已忘卻大半,更不用說這十年來,在此過着舒適的生活。有了鎮子作爲保命符,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藏匿黃金白銀、奇珍異寶的地方會不會已經被無心盟的人發現。前幾天運送黃金出山的人,一直沒有迴音。
柳宜勝不會承認他的罪行,因爲在他看來,這個世道本就如此,所有人都在用盡各種各樣的方式剝奪他人,因此殺人掠財,乃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即使現在又有兩名護莊高手背叛了他,供出他的罪行,他也毫不在乎。
陳老頭知道他不會親自認罪,從他對於自己的要求視若無睹,可知,他還有保命符,想起他的殘忍,便知道這道保命符便是鎮上人的性命。
“我已查出這鎮子地底下埋伏着一個法陣,在柳宜勝未察覺之前,你要按照我的方法將它毀掉。否則鎮上的人都會命喪黃泉。”陳老頭說道,自己則去拖住柳宜勝。
“這可不行,這麼多人的性命,我……還是你去破壞法陣,我去拖住柳宜勝。”念歸舟想到自己眼睜睜看着村民慘死而無能爲力,又怎麼敢保證鎮上數千人的性命。
“這點小事你都辦不好,還談什麼報仇?”陳老頭看透了他的心思。
“這可不是小事,那可是數千人的性命。我……我辦不到。”
“那你就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吧!我找柳宜勝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陳老頭說完,便不再管他,取道前往福泰山莊。
夜晚,念歸舟走在街道上,酒樓、賭場……人聲喧譁,燈火通明,好不熱鬧。不知不覺走到武大夫房前,他想道:“這些人的性命跟我有什麼關係?”
走着走着,他走到了黃金礦場,乾淨石樓裡的護莊高手已經回到福泰山莊。他想到張大臉,雖然只相處兩天,卻喜歡他說話爽快;記得張大臉說過,他的全家人都靠他一個人養活,黃金便是他的命根。“要是老張死了,他的家人該怎麼辦?”
他剛走到洞口邊,停住腳步,想道:“不行!我做不到,這麼多人……這麼多人……要是就我自己,大可無所謂,死便死了,可是這麼多人。還是去找陳老頭,他那麼厲害,輕鬆就可以毀掉法陣……啊……爲什麼要讓我做這種事?”突然間眼前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倪清影正站在不遠了處,嘴角含笑看着他。“你怎麼還沒走?”他不由自主地問道。
“我還沒拿到天機圖,怎麼會輕易走了。”她說道,眼神中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又是天機圖……”念歸舟說道。
“你幹嘛愁眉苦臉的?又在想報仇的事?我就在這裡,你大可出手啊!”倪清影說道。
“如今有一件比報仇還要重要的事。要是這個鎮子上的人即將遭受滅頂之災,你又知道怎麼救他們,但是方法有很大的風險,要是失誤了,他們就全部都得死。你會救命嗎。”念歸舟問道。
“什麼救不救的?既然是滅頂之災,不管你救與不救,他們都會死,但如果你有辦法,爲什麼不去試試呢?萬一成功了呢?”倪清影說道。
“對。要是我不去,他們只有死了。”念歸舟恍然大悟似的,便走到骯髒的石樓裡面,取了一個頭盔,地底下黑暗,唯有藉助頭盔上會發光的月石才能行走。
倪清影猜到他在做什麼,也跟着去,不過卻沒有戴頭盔,她自身便帶着月石。當她走到底下巷道,四周一片漆黑,空氣中滿是塵土時,便後悔了。但見念歸舟走在前面,一忽兒左拐,一忽兒右拐,速度極快,她跟不上,心中害怕,便發出一條紅綢帶,拴在念歸舟腰上,自己握住另一端,以防走丟。
“你做什麼?我可沒心情跟你打架?”念歸舟惱怒道。
“我……我怕黑,你走慢些。”倪清影說道。
過了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巷道盡頭,這裡地面積滿厚厚的塵土,顯然很久沒有人來過。地面插着一隻硃紅旌旗。念歸舟剛要按照陳老頭所傳的口訣,念起咒語,旌旗晃動了一下。
柳宜勝神色一動,似乎感覺了到什麼,陳老頭忙說道:“怎麼?你當真以爲他會給你長生不死之身?這些年來,你的白髮可多了不少啊!”
“那又如何,只要我替他辦完事,我照樣可以恢復年輕時的容貌。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連這件事都知曉!”柳宜勝說道,以爲陳老頭只是他掠財殺人而找來,沒想到連自己最隱秘的事都知道。
“他的目的,無非就是使用蠱惑的手段。將你這樣的人的慾望長大,然後讓你們在江湖上成爲衆矢之的,自取滅亡。”陳老頭說道。
“只要他能給我無限的生命,讓我可以永生永世去享受我的慾望,成爲衆矢之的又怎樣呢?我不是活到現在了嗎?”柳宜勝說道,“你以爲我現在孤零零一個人,就沒有辦法了嗎?”
“告訴我,他現在在何處?也許,我可以放過你。”陳老頭說道。
“即使我不告訴你,你也拿我沒辦法。”柳宜勝說道。
“那可不一定。”陳老頭說道。
這時,柳宜勝突然渾身一震,吃驚地看着陳老頭。
“無心盟從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陳老頭笑着說道。
柳宜勝臉色蒼白,說道:“你毀掉了法陣?”陳老頭笑笑不說話。
念歸舟念動咒語時,通道壁上突然竄出兩個黑影,打斷了他。兩人無奈只得先對付黑影。
他一手雷電,一手烈火,通道登時亮如白晝。卻是兩個形體枯瘦、臉色蒼白的男子,一言不發,只對着念倪二人一通攻擊,真氣浩瀚如海,修爲不低。兩人直被震得連連後退。
一條赤色雷蛇,從天而降,嘶嘶聲震動整個通道;幽藍火虎咆哮連連,風馳電掣,勢不可擋。那人卻也不懼,運轉真氣,只管迎擊蛇虎之力。
轟的一聲,兩人真氣相互碰在一起,巷道一陣顫動。
“喂!你這樣整個通道會塌的,到時候法陣非但毀不了,柳宜勝還會知道的。”倪清影說道。雖然她被逼着連連後退,但動作靈活,手中的綢帶千變萬化,將對手的攻擊全部接下。
念歸舟見沒有將對方打退,心裡着急,完全將倪清影的話拋之腦後,運轉玄牝真氣,動作快速勝過閃電,蛇虎之威力遠勝之前十倍,通道頂上大塊大塊的石頭不斷掉落。三十招之後,與他對敵的人,被他一掌劈倒。
另一個待要前來阻止他念動咒語,卻被倪清影的紅綢帶緊緊困住。
轟隆隆的不斷傳來,通道已完全塌陷,念歸舟沒來得及走出來,就被巨石淹沒。整天通道往前塌陷,倪清影一遍呼喊着他,一遍往外退去。她流下了淚水,不得不原路撤出來。
到了地面,看到鎮子安然無恙,她知道他成功毀掉了法陣。
“傻瓜!”她說道,帶着哭腔,心中感到一陣難過,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但就是有這樣感覺。
念歸舟一想到全鎮人的性命都握在他手上,又見敵方一時又不能打退,登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心想說不定柳宜勝已經啓動法陣,於是便使出全部的玄牝真氣,將敵方打到。也不管頭頂掉下的巨石,只管念動咒語。雖然成功毀掉法陣,自己也被埋在巨石下。好在他用真氣護住了身體,只受了一點輕微的皮肉之苦。
過了一會兒,他感到一陣微微的涼意,卻是剛纔的玄牝真氣打通了相鄰的巷道,他沿着巷道正要走出去,卻又停住腳步,轉而順着風的方向而去,來到小鎮之外的一處雪山之中。
“化金鎮已經得救了,我的事也算完了。至於柳宜勝,陳老頭自會對付,用不着我。”他長舒了一口氣,雖然天氣寒冷,渾身卻感到舒暢。“回去也沒用了,還不如直接走掉的好。”
“你現在大勢已去,是要活命,還是要死,你自己選。但是死了卻不會帶走你那些錢財。”陳老頭說道。
柳宜勝一屁股坐在地上,頹喪地說道:“我要活着,我會將所有的罪行供諸天下,但我的確不知道他的下落。”
陳老頭原本待念歸舟回來後,勸說他加入無心盟,但他已走了,便想等下次遇到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