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山脈,羣峰起伏,連綿數萬裡。終年皚皚白雪,雲霧繚繞。此乃西牛賀洲極西之地,荒無人跡。
長寧村,坐落於山間,羣峰環抱,密林遮掩,與世隔絕。一條河流自南向北穿過村莊。村舍稀稀落落,建在河的一岸,另一岸,卻是茂密的森林。村民都是以往在江湖上闖蕩過,後來厭倦了鬥爭,隱居在此。
夕陽西下,河水靜靜流淌,幾個八九歲的孩子正圍着一個白鬚老者,豎起耳朵,眼睛直盯着老者。
老者繪聲繪色,講訴者江湖上奇聞趣事,英雄人物,宛如親眼目睹一般。孩子們激動不已,時而露出興奮、緊張、擔憂、崇拜的神情,時而作出嚮往的姿勢。
老者講完故事,照例轟散孩羣,慢慢站起身來,眯着眼,望着平靜的河面,追憶往昔的崢嶸歲月。
“兩年不見,你的修爲又更上一層樓了。”老者忽然說道。袖袍一揮,平靜的河面竄出五根水柱,射向身後的叢林。
叢林中生出一陣勁風,將水柱衝散,化作雨點。老者不等雨點落下,雙掌一擡,雨點化作利刃,直擊叢林,發出一陣劈劈啦啦的聲響。
“老頭兒,下手這麼很,小心我拔光你鬍鬚。”叢林中響起一道聲音,話音未落,一道雷電,宛若一條赤蛇,飛速逼近老者。
老者雙掌重重推出,陣陣氣浪擋在身前。赤蛇迅猛,將氣浪層層擊散。老者慌了神,喊道;“臭小子,還不收手,你想要我老命啊!”
雷電赤蛇登時憑空消失。
“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怕死。”念歸舟不知何時已到老者身旁,看着他的的窘態,笑着說道。
老者直喘氣,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說道:“正因爲年紀大了,才怕死。”
“我才十七歲,可是我也怕死。”
念歸舟站在河岸邊,望着金色的河面。
“趕快走吧!不然……”老者說道。但話未說完,便陷入沉思。
“不然什麼?”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望着快要落下的夕陽。
念歸舟,自小在長寧村長大,從未走出過西荒山脈。從小便聽老者講江湖上的事蹟,對外界充滿了好奇,心馳神往。
長寧村的村民,除了白鬚老者,沒人願意談論外面的事,癡迷於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山水景物。他們雖然聚集在此,但是每個人都沉迷自己的世界,互不干擾,很少來往。
念歸舟自小耳濡目染,從他們身上學到不少。但每當請求他們教他修煉時,他們總是生氣地將他趕出家門。
“朱叔叔,你寫這麼多詩,外面的人又不知道,你怎麼知道寫的好不好啊?”念歸舟問一名朱姓的中年男子道。
朱姓男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江湖上的人只會打打殺殺,一門心思只會用在明爭暗鬥上,粗俗不堪,哪懂得什麼賞詩?”說完,便高聲唱起剛作完的一首詩,不再理會他。
念歸舟不理解他們爲什麼甘願隱居在此。他覺得長寧村就像一個鳥籠,那些聳入天際的高峰,就是一根根籠條,將他困在這裡,飛不出去。
他認爲,這些村民不是厭倦了外界的爭鬥,而是害怕。隨着武功修爲的增進,意識到這些人武功修爲淺薄,因此不敢在江湖上闖蕩。
念歸舟厭惡這種平淡無奇的生活,不知不覺,也與村民疏遠了。
他登上山頂,寒風刺骨,眺望遠方,前方雲霧緣繞,什麼也看不見。於是下定決心,要離開這長寧村,去江湖上闖蕩。
一天,他聽完白鬚老者的故事,滿心期待地對母親說:“孃親,我要離開長寧村,去外面闖蕩。”
母親一聽,勃然變色,將他狠狠地罵一頓,並且不允許他再見白鬚老者。
念歸舟並未就此氣餒,反而越發嚮往外面的天地。
十歲那年,他瞞着母親,穿過河邊的叢林,偷偷離開長寧村。在林中遇上一頭巨大的黑熊,險些葬身熊腹,左肩被黑熊抓出幾道傷痕。好不容易逃出森林,卻又在荒漠中迷失方向,陷入流沙之中,被流沙吞噬,失去意識。
昏迷之中,他聽見母親哭泣。他從未見母親哭過,心中懊悔不已,自責不該私自離開,令母親傷心難過。
念母治好兒子的傷,也看到他的決心,對他說道:“我准許你離開,但是你須得跟我修煉,學會我教你的本事之後,你纔可離去”
念歸舟欣喜若狂,自此隨母親潛心修煉。
凡修煉之士,須吸收靈瑞之氣,化爲己用。氣便是生命,聚則生,散則死。修士與常人不同,常人吸納天地駁雜之氣,便可維持生命,而修煉之士,則須吸納天地間的靈瑞之氣。
“凡修煉者,須經歷以下境界:童蒙、生化、沖和、九究……”念母對兒子說道。
念歸舟自小常隨村民去山中打獵,練就一副強壯的體魄。只是不懂吸納靈瑞之氣,經過母親指點後,方踏上修行之途。
天還未亮,他便登上村後最高的山峰,峰頂終年積雪,寒風凜冽。他在呼嘯的寒風中盤膝而坐,吸納靈瑞之氣。一股微弱的氣流自足底傳至丹田,氣流在丹田中盤旋,漂浮不定。直到傍晚,氣流越積越多,宛如一朵白雲,便是靈瑞真氣。
太陽廣佈光和熱,滋養萬物。那團白雲如太陽,散發的真氣,流入四肢百骸。
他站起來,頓感渾身舒暢,充滿力量,身體也不如上山時寒冷,下山時,腳步也輕便迅捷如飛。
西荒山脈,地勢偏僻複雜,杳無人煙,自古便是精純的靈瑞之氣滋生匯聚之地,修煉的絕佳之所。縱有修士欲在此修行,但終究心念繁華之所,耐不住清寒寂寞之苦,遠離此地。時間久了,這裡也被人遺忘了。
念歸舟藉着山脈中濃郁的靈瑞之氣,修爲進步神速。短短一年時間,便達到童蒙九境,自由吸納天地之精氣。精氣在四肢百骸間流轉,洶涌翻騰,似要衝破肉體的桎格。
“舟兒,如今你基本功已練得純熟,我便傳你兩套功法。”念母雙指點在兒子眉心。念歸舟只覺得紫府一陣晃動,接着許多金光文字出現在空中,文字分立兩邊,分別是兩種功法的口訣。
“這兩套功法,分別是神御經與靜淵劍法。神御經乃是天下九大奇經之一,總共分爲四部及一份總綱,我所傳你的只是其中兩部:御雷訣與御火訣。至於靜淵劍法,乃是孃親闖蕩江湖多年,見識了各門各派劍法,閱覽衆多秘籍之後領悟出來的一套劍法,雖然不是什麼天下第一的劍法,但也少有敵手。”念母說道,眼中掠過一絲得意之色。
念歸舟內心激動,崇拜地望着母親。念母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
“天底下的人都在尋找九大奇經,神御經會給你帶來諸多麻煩。孃親在江湖上結下了不少仇怨,靜淵劍法同樣會給你招來禍事。到了外面,切記要謹慎行事,既不要濫害無辜,也不要讓人欺負了你。”
“孃親,我一定謹記你的話。”念歸舟重重地點點頭,說道。
念歸舟依照紫府中的金色文字,修煉起神御經與靜淵劍法。
他依照御雷訣第一重的口訣,調動體內真氣,立刻感到渾身一陣酥麻,身上竄出無數道細微的雷電,反覆運轉幾次,雷電變得如手指般大小,清晰可見。林母折下一根樹枝,揮向他的手臂,樹枝還未碰到念歸舟手臂,便被雷電擊成粉末,散落地上。
“可別得意,我要是用了力,你這條手臂已經斷了。”念母見兒子一臉得意,說道。
“孃親才捨不得呢!”
“轟隆隆!”這時,村落後面最高的山峰峰頂突然雷聲轟鳴,粗大的閃電在烏雲中游竄。
“到那兒去,有助你修煉。”念母指着峰頂,說道。
念歸舟站在峰頂,轟鳴聲震耳欲聾,直讓他心驚肉跳,忙運轉起御雷決。烏雲中的雷電似乎受到感召,鑽了出來,降落在他身上。
雷電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體內外四竄。 經脈、四肢百骸正遭受雷電的轟擊、灼燒,正在經歷錘鍊。疼痛使他眉頭緊鎖,渾身滲出冷汗。
他強忍疼痛,引導雷電按御雷訣口訣在體內流動,最終匯聚在丹田,形成一朵雲狀雷電體。這便是經過御雷決煉化的御雷真氣。
念母一直在旁邊關注着兒子,恐雷電危害到他,眼見他安然無事,鬆了口氣。
“舟兒,切忌不可一味吸收,須知其來歷!”
念歸舟意會,神識循着雷電的軌跡,來到烏雲中,四處遊走,觀察着雷電如何生成。
突然,他恍然大悟,悟到了雷電產生的秘密,同時也領悟了御雷訣第一重的全部內容。
天已經完全黑了,念歸舟走到母親面前,擡起右手,只見掌心生出一朵小小的雲狀雷電。念母欣慰一笑,明白這不是吸收而來,而是掌握了雷電產生的秘密。
雷電發出的幽藍光芒,照在念歸舟興奮的臉上。他精神抖擻,便要修煉第二重,卻被母親阻攔,告訴他不可心急,欲速則不達。
長寧村,無論夜晚還是白天,向來都不是寂靜如斯。有人引吭高歌,笑聲遍野;有人對月吟詩,欣喜若狂;有人和風而奏,神采飛揚。當然,也有人眉頭緊皺,苦苦思索:兩個在棋盤上對弈的人,凝視着一張白紙,遲遲下不去筆的人,有的房屋內傳來一陣陣刺鼻的藥味,以及瓷器乒乓的撞擊聲。
以往,念歸舟喜歡這種氛圍,同他們高歌,聆聽彈奏,吟詩。或者掀翻棋盤,闖入藥房攪亂研究,將墨水硃砂潑在白紙上。自從他決心離開此地,踏上修途以來,便沒了空閒。漸漸地,與他們疏遠了,他們也把他遺忘了。
這裡的一切,如此渺小,他感到厭倦,心早已飛往從沒見過的未知的天地。他醉心修煉,希望早日達到母親的要求,從此遠離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