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驀的就變了臉色,拍案而起喝道,“放肆!”
經了貴親王給找的嬤嬤指引,而今早是修成了一副不怒自威之態。
紫鳶見她變了顏色,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嘴中急呼,“郡主饒命……”
白清水只覺一口氣賭在心頭喘不過來,瞪了她良久,方一屁股又坐回了椅中,沉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阿來將此事同郡馬講了?”
“其實,並不止是那趙公子說,外頭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紫鳶吞吞吐吐道。
白清水忍不住撫了撫額,朝紫鳶擺了擺手,說道,“你先下去。”
紫鳶暗自出了一口氣,偷望她一眼後,忙行了出去。
白清水一時竟是都有些痛恨起自己這個郡主的身份來。
謝楠生那樣驕傲的一個人,竟是謠傳他吃軟飯做起倒插門來了。
最好是將那傳此謠言之人抓來打一頓,方能解了她心頭的惱意。
白清水覺得頭有些疼,見紫鳶還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往裡看,就無奈的嘆息一聲,行至門口問道,“郡馬呢?”
“郡馬帶着小公子去趙大人家中賠禮道歉去了。眼下尚未回來。”紫鳶恭敬道。
白清水點點頭,賬本是無心看了,索性就回了摘香樓去。
哪料不過片刻,便又有丫環來報,只說是郡馬與小公子都叫貴親王接走了,午飯便留在王府用,叫無需等了。
如此直待到了下午,天竟是陰沉下來,起了一陣朔風,眼見着是寒冬將近,這一年便又快要到頭了。
直待外頭的風越刮越大,天漸漸暗下來時,謝楠生方牽着謝念生的手出現在摘香樓的門口。
才知兩個是去向謝夫人請了安後,謝念生又跟着謝楠生,來向白清水請安。
白清水先是看了看謝楠生,見他神色平靜,紫鳶嘴中所言的那事,似乎對他並無影響。
只是此人向來深沉,平日即便發怒,面上也是絕難瞧得出來。白清水一時竟是有些摸不懂他了。
而那廂謝念生一見着他,卻仍似有些怯怯的,行至她跟前,一本正經的朝她行了一禮,說道,“給嫂嫂請安。”
白清水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
雖說是希望能他能懂事,卻可沒想過要他變成這般老成深重的小大人。
她彎腰揉了揉他的臉,笑着問,“哎喲,我們小少爺還在生氣呢?”
謝念生的小胖手伸手來摸了摸白清水的手,問道,“嫂嫂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你嫂嫂我可不是小氣的人。”白清水笑道。
謝念生就朝前跨了一步,伸出雙臂摟住了白清水,片刻後方擡起頭來,一雙眼亮晶晶的,說道,“嫂嫂不生我的氣,那我便放心了。”
言罷,竟是又朝她行了一禮,“那念哥兒便回房去讀書去了,晚飯時我再同嫂嫂說話。”
話說完,果斷便轉了身,行至門外,領着西晴西雨自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白清水有些啞然失笑的朝他背影伸了伸手,嘆息一聲,一轉頭,卻是又不見了謝楠生。
一問才知那人自又去了書
房。
她在門口猶豫了一瞬,便就抱了一把琵琶,也到了書房來。
謝楠生坐在桌前,捧着一本書讀得入神,直待聽到錚錚兩聲的琵琶聲,方擡起頭來。有些驚訝的望着坐在書桌對面,靠牆的太師椅中,懷抱琵琶,撫弦輕弄的白清水。
白清水笑意盈盈的,一邊撫琵琶,一邊含笑將他看着。
他就索性放了書,兩手交疊放在膝上,背靠在椅上,一臉好笑的將她瞅着。
白清水的琴聲真可當得是出神入化,一曲《月兒高》彈得悱惻纏綿,因天色昏暗,書房早點了燈,柔和的燈火下,便將身着一襲粉衣的她又襯得更軟了幾分,乍一望去,一個尤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竟像是那畫中人般,惹得人心驚。
而一身青衫的謝楠生那樣淡淡將她望着的樣子,卻又令白清水心虛。只待一曲必了,她方放了手中的琵琶,轉過書桌,行至他跟前來,笑着問道,“好聽嗎?”
謝楠生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桃花眼中的神色溫和,點了點頭,“好聽。”
白清水就抿脣笑了,說道,“那我再彈一曲給你聽?”
謝楠生這回卻是搖了搖頭,將她輕輕一拉,瞬勢便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身上,將頭湊過來在她頸邊嗅了嗅,低聲問道,“這樣香……我怎記得今日早晨你穿的不是這顏色的衣裳?”
白清水笑着往一邊躲,卻被他環着腰,根本無處可躲。
“好端端的,今日怎起了彈琵琶的興致?嗯?”謝楠生一邊說一邊咬着她的衣襟來扯。
白清水一邊要在他嘴裡搶衣襟,一邊還得躲開他那雙在她身上作惡的手,心道還能如何,若非看在你被人譏笑成一個吃軟飯小白臉的份上,我何以要費這樣大的心思來討好你……
只是這等話如何說得出口,只紅着臉腦道,“上回不知是誰說叫我往後只許彈琵琶給他一人聽……而今彈了,卻又說起我的不是來……”
謝楠生微微有些發怔,在她身上游走的手卻是停了下來,竟是伸手來幫她攏了攏衣襟,也不言語,只是轉而雙臂用力將她摟着,白清水只覺自己的腰都要叫他給勒斷了,嗔他道,“疼呢……”
謝楠生這才方鬆了鬆手,竟是趴在她肩頭輕輕嘆息了一聲。
白清水身子一僵,頓時便有些弄不明白他了。
分明方纔興致極濃,放在往日裡,此人定是便要在這書房與她胡鬧一番,哪料箭在弦上,竟然偃旗息鼓,顯然是心中有事,而且這心中事還定然不小。
莫非他竟當真計較那等傳言?
她就往後靠了靠,雙手攀着他的脖子,望着他的眼睛問道,“怎麼了?可是今日去王府,那人與你說了些什麼?”
謝楠生一動不動將她望了良久,方皺眉說道,“貴親王好歹是你父親,你爲何總是‘那人、那人’的喚他?”
白清水的眼神就黯了黯,低下了頭。
謝楠生竟然又輕輕嘆息了一聲,似乎覺得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如教謝念生一般教她,“即便你心中再是惱他,但這樣多年過去了,他而今既有心彌補,你何不順從些。你連兄長都認了,怎
偏不肯喊他一聲爹?”
白清水的目光就移到了一旁,任他輕輕捏着自己的手,狀似無意道,“他待你的確是好的,是個極好的父親……”
他這般言語與神情,是往日裡白清水沒有見過的。
白清水突然有些懼怕此時的謝楠生,這樣的安靜淡然,哪裡是那個與她共處時向來神彩飛揚的人。
即便此時兩個人摟得這樣近,彼此心跳聲這樣清晰,但卻仍覺隔着丈遠之距,根本難以靠近。
她有些倔強的撲在他身上,雙手摟着他的腰,還蹭了蹭。
一時卻又聽得外頭紫鳶在說,“郡主、郡馬,晚飯好了,夫人請郡主郡馬前去用膳。”
“知道了。”謝楠生揚聲道。
“走吧。”他又在她耳邊輕聲道。
白清水卻攀着他的腰,如個小孩一般,在他懷裡搖了搖頭,“你抱我去。”
“你確定?”謝楠生顯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清水抑起頭來看他,眨了眨眼。
謝楠生那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終於動了動,嘴角緩緩勾了起來,竟是當真將她一摟,起身把她抱在懷裡便往外走。
直待行至門口,白清水方有些繃不住了,在他懷裡掙扎起來,急道,“算,算了,還是我,我自己走……”
謝楠生就輕笑一聲,依着她言將她放了下來,一邊走,一邊朝她伸出手,笑道,“走吧。”
白清水抿嘴也跟着笑了,小跑着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與他齊齊往餐廳而去。
直待用了晚飯,又怕昨日之事傷了謝念生的心,見天尚未完全黑下來,便又提議一家四口去府內的園子裡轉上一圈,順便還能增近彼此的感情。
郡主府佔地不過三畝,但卻修得頗是精緻,園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頗得蘇式園林的神髓,在這京中卻極爲難得。
只是時近初冬,萬木枯零,幾人在這園中傳了一圈,一時冷風吹來,便起了兩分泛意,正欲折身回房去時,才一轉頭,便見遠處圍牆上的一隻寶瓶門裡立了個人,見了幾人,便嬌怯怯的行了上來,朝幾人行禮道,“見過郡主、郡馬、夫人、小少爺。”
白清水的眉頭一瞬間就鎖了起來,眼神一睃,瞟了謝楠生一眼,見他亦正望着自己,隨即便移開了目光。
而謝念生已經朝她打招呼道,“弄梅姐姐。”
弄梅一時朝謝念生甜甜一笑,“奴婢許久不見小少爺,小少爺又長高了呢。”
話說完,面色卻突而一白,飛快的望了白清水一眼,又低下了頭,急道,“郡主,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此話一出口,白清水的臉色頓時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瞬間就明白弄梅話裡的深意。大約是在說她方纔的話,純粹是在與謝念生寒喧,並不是在埋怨白清水不讓她出來見人之事。
白清水即便是有心想要拿捏她,但遇上這麼個說話直白,主動承認錯誤的,便也是沒有法子。
即便她原本就未曾往深處裡想過,但聽她如此說,面上卻反有些掛不住了。又有謝夫人在場,只怕還要惹來一個婆婆眼中善妒的惡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