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區的街道口是一處四通八達的交通樞紐,因其獨特重要的的位置優勢,在三百多年前的舊時代就是武漢的一處重要商業聚集地之一,大廈林立,更有無數小吃美食隱於小巷之中,平日裡人來車往,川流不息,是武漢繁華鬧市典型的代表之一。
而末日爆發之後,武漢大多數的人口大都遷到了長江這一邊的武昌,因此時至今日,街道口非但沒有沒落,反倒比往昔更加繁華。
中央的大道上車流不息,就連低空的城市飛行軌道上都穿梭各式各樣的小型飛行器,而兩旁街道上的人們擦肩接踵,臉上大多洋溢着笑容,他們之中或有在逃的罪犯,或有朝不保夕的傭兵,或有刀尖上舔血的獵人,或有放假休息的軍人,然而大多數都是沒有戰鬥自保能力,不得已服務於各行各業,成爲建造新時代基石的一塊磚頭而已。
他們承擔着繁重的賦稅,作爲交換,他們能在這安全區得到基本的安全保障賴以苟活,以免淪爲郊外變異野狗的食物,亦或是被兇猛如惡獸的江水吞下去。
與其他戰火紛飛,朝不保夕的地區人民想比,作爲華夏內陸的武漢人民已經是十分幸福了。
周邊沒有大型妖族聚居地的憂患,他們似乎和三百年前的祖輩一般只需要擔心身邊的長江水是否會氾濫亦或是暴雨季是否會洪水成災而已。
然而,真實的世界遠比這些平凡的人想象的還要殘酷。
末日後重建新文明的今天,雖說在頂尖科技以及軍事實力等方面已經大大超越了舊時代,但是社會制度卻是整整退後了千年。
尤其是在社會等級制度方面,無疑是回到了封建時代。
人們之間等級之森嚴,階級之分明,讓人不禁聯想到古埃及時代、
位於金字塔最頂端的無疑是擁有着強大武力,大批附庸以及掌握着最前沿科技資源的人,這樣的巨頭往往擁有一整個安全區上千萬人的生殺大權,就像是古時候的帝王。
其次便是能夠爲最頂尖的人創造利益的一批天才,諸如科研局局長,管理軍隊的將軍,財政部部長等。
再次便是組成推動整個時代巨獸前進的中堅力量,或是知名的武館館長,或是征戰一方的校尉,或是聯邦**大樓內每日忙忙碌碌的文職人員......
而位於最底端的便是那些平凡的芸芸衆生。
他們缺少足夠的資源去開發自身的潛能,也沒錢沒精力去武館練就一身保命武藝,只能做着力所能及服務社會的工作,每日拿着那點可憐的薪水,還要承擔着繁重的賦稅。
如今已經不是舊時代那和諧的社會了,教育制度更是倒退了千年不止。
往往一個安全區只會設立一個官方的軍校,教授安全區內最頂尖的人才最前沿的知識文化和強大的武技,其招生考覈制度之難,學費之高昂足以令那些寒門之子望而卻步。
除此之外,一些地方也會設立一些私立學校或者是武館來教授一技之長,但這些私立學校良莠不齊,且收費同樣高昂。
而那些沒有知識,沒有金錢,沒有人脈又沒有武力的人,他們能夠幹什麼呢?
路上那些形形**的人大多沒有接受過基本的文化教育,有的甚至目不識丁,他們往往從小就要託關係進到一些生產工廠,運氣好一點能夠到醫院,商社這些體面的地方實習,一邊汲取知識,一邊忍受着來自各方面的壓榨,直到隨着年月混成那裡的一把手。
在新時代,這樣的人是最卑賤的,他們往往需要幾代人共同努力才能勉強在寸土寸金的安全區內撐起一個家,同時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後代能夠出人頭地,成爲人上人而光宗耀祖,成爲他們時刻夢想着的人。
但現實的階級壁壘卻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堅固百倍。
物慾橫流,這樣一個看似繁華的鬧市之中也潛藏着數不清的渾濁和黑暗。
酒色之徒穿梭在黑暗之中,狼顧來來往往的獵物;貴家公子開着敞篷的最新型飛行器載着喝到爛醉,各色人種的“貨物”在空中一劃而過;小巷深處野狗貪婪地撕扯着將死之人的皮肉......
空氣中腐爛着迷醉的味道,這裡只是罪惡都市的一個縮影。
裹在厚重黑衣斗篷下的男人貼着光線難以企及的街邊匆匆走過,在熙熙攘攘的人羣之中留下一股冷氣。
縱然冬至將臨,但他這樣一副神秘的裝扮還是引起一些路人側目。
然而當人們回頭再去張望時,已經消失了那人的蹤影。
街角的那頭是一家仿古時客棧似的酒家,門面裝潢都考究地採用陳木建成,門匾上也是古色古香的硃紅大字,由於夜深風大,客棧大門合攏着,但透過縫隙和厚重砂紙透出的黃光以及撲鼻的酒香和陣陣熱鬧喧譁聲,酒家之紅火可見一斑。
新時代,華夏各地區都興起了仿古式建築的熱潮,彷彿這般就能拾回一些過去的優秀文化傳承似的,而實際上只是與日劇增的恐慌感和自卑感作祟而已。
不僅限於酒店飯館,如今華夏安全區內的商業鏈幾乎都被各大勢力巨頭和豪門貴族壟斷,無權無勢的人家很難在其中分到一杯羹。
若無意外,這家十分紅火的客棧想必也是某個豪門旗下的產業之一。
裹在黑衣斗篷的男人匆匆路過客棧門面的時候一個踉蹌,身子無法控制的晃了晃,隨即又穩穩定住,從寬大的斗篷內側流下幾滴粘稠的暗紅色液體。
男人躊躇了會,隨即轉身推開客棧的大門,一股冷風隨之捲入了溫暖的客棧內。
客棧大堂內也是略有考究的古式模樣,木製的寬桌長椅有十餘桌,而進門的右手邊便是櫃檯,一名身穿青袍,大腹便便的八字鬍精明老男人正在覈對着賬簿,就連賬簿也是黃紙編成,其上滿是利落的小楷。
老掌櫃另一隻手拿着一支毛筆,時不時便用舌頭一舔,在賬簿上添上幾筆做下記號。
大堂內的照明系統竟然也是仿古的,只有頂上隱晦的插了幾支節能燈投下溫和的紅黃之光,除此之外,便只有每張桌子上架設的蠟燭提供最基本的照明。
因此,大堂內的一切都是溫和昏暗的,彷彿一切都隨着酒香變得朦朧起來,倒別有一番風味。
大堂的盡頭是一架木製的樓梯,通上二樓處的臥房,看來這家客棧還提供住宿,只是那扶梯的一側已經被蟲蛀地坑坑窪窪,其安全着實令人堪憂。
而大堂內都是喝酒划拳的糙漢子,推杯換盞,你來我往,正打的熱鬧,不大的大堂竟被擠得滿滿當當,他們其中大多都是獵人亦或是傭兵,平日裡猙獰的臉龐此刻被燭光透的火紅,倒變得有幾分可愛。
更有幾桌大漢喝到興起,將長桌拼到一起,十幾個人在那邊大聲吆喝着。
一名生得白淨的年輕人正肩搭着一條毛巾,往來穿梭着,端茶倒水送菜,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累的,臉上已經佈滿了細密的汗珠。
至於說的是什麼,大概是地方的俚語,聽得並不真切。
當維奇推開門的一剎那,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短暫地匯聚在其身上,大概是他的打扮實在有些異類,大堂內的熱鬧氣氛彷彿被吹進來的冷風冰凍了一秒,才又恢復了原樣。
這世道多得是稀奇古怪的人又或是非人,不要深究也成了這羣刀尖上舔過血的男人的第一準則,否則很可能平白招惹殺生之禍。
而那掌櫃的只是擡頭微微瞥了一眼這位客人,便低下頭繼續自顧自地算起賬來。
維奇也在開門的一瞬間掌握了這間客棧的情況,他徑自朝着角落唯一一張無人的方桌走去。
由於位於偏僻的角落,就連燈光都難以投到那裡,有一半都與牆角隱沒在黑暗中,而維奇便坐在那黑暗裡,融爲一體。
心明眼亮又勤快的小兒立馬諂笑着小奔過來了:“這位大爺,是打尖還是......”
“隨便給我來的吃的就行。”維奇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沙啞,倒更像是受傷後的野獸的低吼聲。
由於口音和嗓音問題,小二愣了片刻才瞭解了維奇的意思:“不知大爺喜歡什麼口味,我們店的招牌菜有醬牛肉,熱乾麪......”
“來點醬牛肉即可。”
“好咧!”
小兒從兜裡掏出一隻打火機想爲維奇點燃桌上的蠟燭,就被維奇出聲制止了:“不用,謝謝。”
小二愣了片刻,似乎也看出了維奇不想過多被打擾,便識趣地走開準備飯菜去了。
望着大堂中央熱鬧的糙漢子們打着酒令,三天來,維奇的心情第一次稍稍放鬆,而這稍一放鬆,全身的疼痛和疲憊便如客棧外的狂風一般席捲而來。
三天前的那場厄難也隨着再次充斥着腦海,維奇覺得大腦快裂開了,他在只能剋制自己不去回想當時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