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突然其來的暴雨讓整個大明的南方變成一片汪洋,就連通往京城的主要水道都被上游隨水飄下的屍體堵住。
放眼看去,渾濁的水面上飄着各種東西,有衝下來的樹木,最讓人揪心的就是那些飄在水面上的屍體。
一具挨着一具,隨着屍體堆積,向下的速度隨之減慢,遠遠看去,那些應該都是普通的百姓,因爲這場大水失去了生命。
一人站在大堤上看着水面上的屍體不由得連連嘆氣,這個人就是負責京城大堤的官員,因爲這場暴雨,京城的大堤同樣面臨考驗。
這裡一定不能出事,一旦出了事,整個京城將會被徹底淹沒,其中的損失無法估量,畢竟這裡是皇城,和普通的城鎮不同。
“大人,實在不行只能想辦法打通西面的堤壩。”看着不停上漲的洪水,爲首之人眉頭深鎖,旁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官員彎身說道。
順着那個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西側的堤壩,那裡屬於京城大堤的護堤,如果將那裡打開,雖然可以將水引走,只是位於京城西側的村鎮和百姓都要遭殃。
“再等等。”
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只能祈禱老天有眼,只要暴雨一停,水位就會下降,到時候京城大堤同樣會相安無事,畢竟付出幾十年的心血,當初朱元璋在這裡建都的時候,已經考慮到日後水患影響京城的事,於是命人花費大氣力修建了護城堤壩。
這種堤壩的質量極爲堅固,此時的水位雖然隨着上游洪水的注入不斷上漲,並沒有達到預警的水位,一旦達到,或許只有強行打開西側堤壩一個辦法。
相比而言,就算死再多的百姓,毀掉再多的農田和房屋,絕對不允許這場水進入京城。
只是普通的一場大水而已,大明從建國之初經歷了幾次大的水患,朱允炆做皇帝畢竟是第一次,這種天災的可怕之處就是摧毀百姓擁有的一切,水災過後一定會有瘟疫,到時候,受災的百姓同樣面臨沒有糧食的困境,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會激起民憤產生暴亂。
“齊大人,到底有沒有消息?”
齊泰在查看昨天送來的奏摺,這已經是第二次,朱允炆明顯有點不耐煩,齊泰的腦門上也開始見汗,大大小小的奏摺看了一遍,居然沒有一個奏摺是關於水災請求撥糧救災。
這種情況實在太反常,就算這幾年風調雨順,家家都有存糧,短時間還可以應付,時間一長,肯定不行,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皇上,奏摺裡並沒有提到水患一事。”
“糊塗,出了這麼大的事,死了那麼多人,這些做父母官的膽子未免太大了,難道真的以爲朕在京城裡聾了,瞎了!”
朱允炆心裡有氣,一揮手將桌子上的奏摺掃落到地上,這一下,一旁的太監嚇得站在那不敢動,齊泰也是沒有辦法,只能上前道:“皇上息怒,微臣已經派人去查,很快就會有消息送回來。”
“知道了。”
朱允炆一甩袖子氣哄哄的帶着人走了,只剩下齊泰彎身將掉在地上的奏摺撿起,沒有辦法,就算位高權重,在皇帝面前始終是奴才。
“這些廢物。”齊泰抓住奏摺,這裡面有不少是齊泰的門生心腹,按照常理,出了這樣的事,應該立刻派人送消息到自己的尚書府,然後再想辦法一起上摺子。
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齊泰這邊居然什麼消息都沒有,這樣的做法等於是把掌管大小事務的齊泰擺了一道,不怪齊泰一臉的憤怒,換成別人早就破口大罵。
“齊大人。”
一旁的太監看齊泰臉色不好看,連忙上前。
“沒事,有勞公公。”這一點齊泰做的很到位,尤其是表面功夫,只是要宮裡的人,無論是太監還是侍衛,齊泰都很客氣,能做到這一點確實不容易,但凡是位高權重的人,根本不會把這些人放在眼裡,這就是齊泰的獨特之處。
“皇上今心情不好,明天消了氣也就沒事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最終還是要靠齊大人。”不愧是皇上身邊的人,確實會說話。
齊泰呵呵一樂,“借公公吉言,還有事,先行回去。”
“齊大人,慢走。”
齊泰抓緊時間往回趕,到了府門位置,看到前面有人在等,齊泰連忙命下人加快速度,隨着轎子接近,齊泰不由得嘆了口氣,並非是給自己送信的人,只是前些日子新收的門客。
齊泰的算盤打的不錯,自從得勢之後不忘建立自己的勢力,收門客就是最好的方法,尤其是那些地方的官,想着辦法拜入齊泰的門下,無非就是想跟着這位皇帝面前的大紅人沾光。
這個人有些本事,就是有些過於貪婪,原本只是一個科舉不中的書生,通過自己引薦去官府做了文案,好好幹就行了,偏偏沒事找事的往自己這跑。
“齊大人。”
門口的那個人看到轎子連忙跑過來,簾子掀起,齊泰從裡面走出,看都沒看那個人,只是鼻子哼了一聲邁步往裡走。
那人也識趣,別看齊泰不中意,一個人喜歡,那就是齊泰的老孃,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被這個小子哄得開心,這就是依仗,誰讓齊泰是個孝子。
進了府,下人幫着脫了官府,順勢把靴子也脫了,穿着一身褂子,這樣能更舒服一些,有人端來茶點,齊泰喝了一口,那個人始終彎着腰在前面站着。
“坐吧。”
齊泰沒好氣的說了一句,那個人一臉討好的坐下。
“這次學生來,一是給大人請安,二是向大人稟報一件事。”
“哦,什麼事?”
齊泰放下茶杯,那個人連忙道:“我的一個朋友是商隊的,因爲路上下雨耽擱了,昨天才回到城裡,恰好讓我遇到,喝酒的時候提起了一件怪事。”
“講。”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齊泰只是認爲這小子是來要好處,所以愛答不理的,那小子可能已經習慣,臉上始終掛着笑容,“各地的糧都在瘋漲,晚上一個價,早上起來,一斗米的銀子最多買半鬥。”
“再說一遍!”
一聽到糧食,齊泰頓時來了精神,衆所周知,這樣的暴雨一下,各地都在發大水,到時候糧食肯定會漲,只是根據歷年的經驗,漲幅應該不會太大,畢竟家裡的餘糧可以用一段時間,只要水災一過,到時候打開糧倉放糧,只要熬過去半年,等下半年的糧食下來問題也就解決了。
那個人只得重說了一遍,這一下齊泰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齊泰何等聰明,當初能從一個太子府的門客做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比別人更聰明。
“這是真的?”
“千真萬確,而且是親眼所見。”
齊泰眉頭深鎖,雖然察覺到不對的氣息,還是沒有辦法找出問題的根源所在,商會從中牟利,這是常態,只是一點,普通的商會根本沒有這樣的實力,而且這場暴雨來的非常突然,但凡是有一點經驗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賣出糧食。
既然是這樣,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水災已經發生,這個時候,維穩更爲重要,只要保證受災的百姓有飯吃不鬧事,接下里的事可以慢慢查。
“這次你立了功,先去領賞吧。”
齊泰起身,那人連忙跟着站起,“謝大人。”齊泰直接返回自己的書房,略微思考了一下,快速寫完一份奏摺,完全是憑藉齊泰的經驗在寫,而且這幾個地方也是以往最容易鬧水災的地方,弄好了這些,齊泰連忙招呼下人趕往皇城。
撥糧賑災的旨意很快發佈,齊泰總算是長出一口氣,看着冒雨離開京城的信使,齊泰臉上露出笑意,這是齊泰的過人之處,林風可以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齊泰是把可能變成更好。
官道上,披着蓑衣的信使冒雨向前狂奔,臨行時,齊泰有過交代,一定要最快時間將消息送到各州府,所有人清楚,手裡拿着的都是百姓的命,好在騎着的都是經過訓練的戰馬,並不會因爲暴雨受到影響。
突然,暴雨中露出數十個腦袋,然後是上半身,身上披着那種綠綠的葉子,因爲暴雨的緣故,官道上飛奔而來的信使根本沒有發現這裡有人。
可怕的是,那些人的手裡居然握着弓弩,弓弩的前端直接對準迎面而來的信使,隨着手指扣動,跑在前面的兩個人應聲落馬。
這種弓弩射程遠,而且威力極大,瞬間發出去的弩箭居然直接穿透兩個人的身體,隨着一道血泉,兩個人的屍體同時向下滾落。
這樣的情形在這條官道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通往京城的所有官道完全封鎖,隨着這場暴雨來襲,整個大明的局勢變得撲朔迷離,幾乎同時,一個可怕的謠言正在隨着洪災不斷的蔓延。
朱允炆陰謀奪取皇位,擔心事情敗露,所以不惜大動干戈殘害諸王,這件事越傳越兇,而且從最開始低下的偷偷議論,逐漸轉變爲爭執甚至是憤怒。
這是可怕的,那些失去家人,失去家園的災民,此時正在忍受飢餓和死亡的雙重威脅,那一刻,居然有人開始相信,這場災難真的是如同傳言中說的那樣,這是一場天譴,此時,所有的矛頭都對準朱允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