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寂姐你有怎麼事就說吧。
寂姐說,有一個事情困擾了她家十年。
十年前,她爺爺一直是這座九道灣監獄的監獄長,當時她就聽爺爺說過,這座監獄一直是鬧鬼不斷,有些犯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嚇死了,有些犯人更加奇怪,對着牆壁或者門口就在那說話,發笑,一到晚上,整個監獄都會陰氣濃烈,哪怕在夏天,也像是冬天一樣陰冷,特別是下雨天,還能聽到一陣陣的哭聲,男男女女都有。
阿齊說那麼可怕嗎?
我擡頭起來,無意中看了翼哥一眼,看到他露出一絲冷笑。
突然我發現,在他的額頭上,竟然有一排紅字在閃動!
我心裡一驚,又不敢看得太久,只好低下頭,繼續聽寂姐說下去。
寂姐說,這樣的情況自從我爺爺60年調到這裡後就從來沒有斷過。據我爺爺說,他的前任之所以調走,就是因爲受不了這種可怕的刺激,寧可去一個鄉里當了一個派出所的警員。
我說就不找些道公、道士、和尚來看看?
阿齊說拉倒吧,像那個駝背劉,以前是個道士,後來不是被打折了腰,誰還敢去做道士?
寂姐看了看阿齊。說你說對了,當時那場大革命環境下,誰都不敢提鬼怪二字,更不用說找道士、和尚來做法事了。
寂姐說,不過我爺爺後來還是偷偷的去找了一個青城山的道長,要回了一些東西,把它們埋在了這幢鬼樓下面。從此以後,原本是整座監獄都鬧鬼的事情,就變成了只有這幢樓鬧鬼了。
阿齊說之前這幢樓也鬧鬼嗎?
寂姐說,整個監獄自從解放以後就一直鬧鬼,但沒有人知道爲什麼。
我說我之前被那些警察捉來時,聽說解放前這裡被殺掉了幾萬人,全部都埋在了一個山谷裡,會不會是那些人死得太慘了,出來作怪?
寂姐說不知道了,反正那個說法一直都有,也沒有人能確認具體有沒有這回事,當年發生的事十分隱秘,甚至連這裡被關押的人是誰都沒有任何的記載。
阿齊說這麼可怕,那你爺爺後來怎麼樣了?
寂姐說,十年前,她爺爺退休之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親自走進鬼樓!
寂姐說到這,面色慘白,淚水漣漣。
我和阿齊都“啊”一聲驚叫起來。
寂姐說爺爺臨走之前,留下一封遺書,大概意思就是他就不信邪,一定要親自進去看看,如果真的出不來了,要我們好好照顧奶奶,然後從此就沒有再回來。
寂姐哭了一陣子,拿出一塊粉紅色的手帕,擦着淚水。
翼哥不停地跟着嘆氣,勸說寂姐別傷心了,但願這一次能成功。
我和阿齊一邊打嗝一邊喝水,期待着寂姐繼續把下面的故事說完。我又暗自擡頭看了翼哥一眼,結果真的是有一行紅字!
翼哥突然對着我陰陰一笑,說三狼,你老看我的臉幹嘛,上面有怎麼東西嗎?
邊說邊用手擦了擦臉,說沒怎麼東西啊。
我說我覺得好臉熟,就是不知道在哪裡見過?
翼哥大笑,說好多人見我都這麼說,我這張臉太臉譜化了,哈哈哈。
寂姐說,自從爺爺進了鬼樓之後,我們組織了公安人員進樓尋找,但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只要進了鬼樓的公安人員,也都沒有一個再出來過。
“啊?”
“啊!”
我和阿齊同時大叫一聲。
寂姐說後來再也沒有人敢進去了,我們的身份又不能去找道士、和尚之類的人,因此此事便擱了十年也無法處理。
寂姐說,二十天前,她奶奶去世了,留下一個遺願,說一定要找到爺爺的遺駭合葬。否則她在下面也不得安寧。
寂姐說到這裡,面色一變,似乎接下來要說的事令她十分恐懼似的,身子都有些微微顫抖。
翼哥說寂姐你別緊張,有我在,別怕。
寂姐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剛開始我們也沒把奶奶的話當回事,心想這爺爺一進了鬼樓,十年都沒有辦法進去,奶奶過世了,我們又有怎麼辦法呢?因爲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才能找到爺爺的骨骼,我們便不顧奶奶的遺願,私自把她火化了,葬在了烈士陵園裡……
寂姐突然把話停了,渾身顫抖,臉變青,大口的喘氣。
翼哥急忙從她包裡拿出一瓶藥,倒出兩粒,一把塞進寂姐的嘴裡,拿水一衝。
寂姐吞下藥後,這才緩過勁來。
她嬌美的臉上漸漸恢復了紅潤,喝了一口水,纔看向我們。說剛纔心臟病發作了,抱歉。
她接着說,原本以爲把奶奶下葬了,就沒怎麼事情了,等到以後有機會再進這幢樓裡拿出爺爺的骨骼葬在奶奶旁邊就成,我們還因此在奶奶的墳塋旁邊留下了一塊地給爺爺。但就在頭七那天,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寂姐面色慘白,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頭七那晚,我們也沒請道公來超度,就只是買了三牲,燒了一下香,燒了一點紙錢,一家人都還沉浸在痛苦中,也沒吃怎麼東西,當晚就早早睡下了。”
“沒想到半夜裡我醒過來的時候。竟然發現奶奶站在我牀頭,流着淚看着我,當時我嚇得魂飛魄散!”
寂姐緊緊地捉着手中的茶杯,似乎那樣纔會感覺到安全感似的。
我說你奶奶頭七回來找你?這也太可怕了,後來呢?
寂姐又喝一口水,說當時她尖聲大叫,卻發現睡在隔壁的父母和小弟都沒有過來。
這時奶奶一抹淚水,說幽曇啊,爺爺向來最是痛你了,而且這個家裡,也只有你最有能力了,你怎麼不聽我的話,私自就把我給葬了呢?
寂姐說,當時她嚇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說奶奶,您怎麼回來了呢?
奶奶說我能不回來嗎?我一個人睡在下面,又冷又孤單,奶奶和你爺爺相愛一生,從未吵過架,但都是聚少離多,一年也就見得兩次面,每次也才一兩天時間。奶奶這輩子,一直都在思念中活着,活着的時候,不能在一起,就想着死了,就再一起吧,可到了死了,卻還是不能在一起……
寂姐痛哭起來。說她當時聽了奶奶這番話,哭得稀里嘩啦,覺得自己沒有按照奶奶的遺願來做,簡直是太殘忍了。
阿齊聽了,竟然也流着淚水,說寂姐,你奶奶好可憐啊。
我說相愛的人真的那麼思念對方嗎?
阿齊說是的,這個我比你有經驗。你還是個孩子。
我踢他一腳。
寂姐說:“後來我就嘗試着再找公安進去,但都沒有人敢進去,有一次我甚至是走投無路了,就去找了一個乞丐,給他好吃好喝,然後請他進去。結果,他也沒有出來。我在外面等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出來,最後只好又放棄了。”
“可是,前晚,我睡得朦朦朧朧的,突然又聽到了哭泣聲。我醒過來一看,頓時又是魂飛魄散,我奶奶,竟然又站在我牀頭,哇哇大哭。”
“這一次,我雖然還是很害怕,但我只害怕了一下子,就問奶奶怎麼又回來了呢?”
奶奶說,幽曇啊,爺爺生前最痛愛你了,你怎麼就不努力去找他的骨骼回來呢,奶奶已經等得太久了,你再不找回來。奶奶就會去投胎轉世,永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你爺爺了。
我說我努力了,沒有人敢進那幢樓啊。
奶奶說明晚就會有人進去了,不過那個人第二天就要被槍斃了,你想法子救他,讓他進去找你爺爺的骸骨出來。
我和阿齊啊一聲,說奶奶說的是我們嗎?
寂姐點點頭,說當然就是你們了,但當時我聽說你們兩個的情況後,十分失望,我心想再怎麼的都得是一個大人吧,我心裡沒底,順便想試試看,同時有幾個人在鬼樓裡,有哪個人會活下來?
爲此我故意設了個圈套,讓我丈夫和他那個小情人在監獄長家偷情,然後讓監獄長撞上了,監獄長大怒之下,把他們直接扔進了鬼樓裡。沒想到,竟然是你們兩個活下來了。
我說原來那兩個人是你故意扔進去的?男的是你丈夫?
寂姐點點頭,說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去和監獄長的老婆偷情,哼哼,這樣纔算是報應,就讓他們去做一對風流鬼吧!
我說既然這樣。你還讓那些人拉我們去槍斃?
寂姐笑了,說如果你剛纔不是餓得慌,你會覺得那些飯菜好吃嗎,如果你們不是要面臨這種一槍爆一頭的場面,你們會對我感恩嗎?
我說對,有道理,我們現在真的十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這件事,我幫你。
寂姐瞪大眼睛,說你有把握?
阿齊笑道,對我們來說,這種事簡直跟剛纔吃脆皮扣肉一樣簡單,不過如果找到了爺爺的骨骼,你能不能再請我們吃剛纔那種菜一餐?
他說完,竟然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嘴巴。
寂姐激動地站了起來,一把捉着我的手。說沒問題,只要你們今天能幫我找到爺爺的骨骼,後天我一定請你們再吃一餐更好的,然後還會給你們每個人一人一百塊錢,而且,你們的罪名全部取消,馬上釋放!
阿齊大笑起來,說好好好。就這麼說定了,還有一百塊錢啊,天啊,那是多少錢啊?
我卻沒有任何興奮,我拉着寂姐的手,說寂姐,我知道你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我若真能幫了你,一百塊錢我不要,大餐也不吃,就想請你爲我做一件事情。
寂姐說你說,只要姐姐能做到的,一定幫你。
我想了想,終於有點難爲情的說,我聽小雨說,我被學校開除了。能不能請寂姐你出個面,跟校長說說,我要回去上學!
阿齊瞪大眼睛看着我,說三狼你沒病吧?就你這樣的成績,你還要上學?一百塊錢也不要?大餐也不吃?你還是三狼嗎你?
寂姐也有點意外,說三狼你不是不喜歡讀書的嗎?
我說我想通了,整天的打架,遲早就是個殺豬的,整天的與人爭鬥,帶來的都是傷害,我姐姐,我媽媽,他們爲了我都死了,還有我爸爸,爲了我頭髮都白完了,還有阿齊,爲了我斷了一隻手,還差點被槍斃……
我說寂姐,我感謝你救了我們,但不是因爲你救了我們的命,而是因爲你救了我們的靈魂,救了我們的未來!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我要上高中,上大學!!
小小的飯店裡一片安靜。
寂姐呆呆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淚如雨下,說三狼,沒想到,你能變得這個樣子,好,姐答應你了,從此以後,我就是你親姐!
阿齊一抹眼淚,說三狼啊,你這是要做什麼?退出江湖嗎?江湖沒了你三狼,那還叫江湖嗎?我阿齊沒有了你三狼,我該做什麼?賣豬肉嗎?
我說能活着就好,其實做什麼都一樣。
寂姐說好,就是這個理,三狼啊,明天是奶奶的三七,你今天能找到爺爺的骨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