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六子驟然被罵,面色一沉,聲音帶着一絲慍怒:“秦懷明識人的本事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如此野蠻的丫頭就那般袒護得要死。”
李秀瑾易容並未去掉,還是個麻子臉,可聽他的語氣顯然早已經看穿,也不怕他:“你還敢提他,你被他叫了那麼久的師父,就算你不想認,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
“而你擔得起他這一聲聲真心的師父麼?你知不知道他沒了碧血石差點毒發身亡?!”李秀瑾質問道。
巫六子臉上閃過一絲愧疚:“蝕心毒又發作了?不該啊,我算了時候不可能這麼頻繁的。”
就算是暫時沒有碧血石的壓制,以他的推算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作,除非他五臟六腑如今已被毒素全面侵食,可若到了那時,他只能癱躺在牀動彈不得,哪能像昨日那樣走動。
李秀瑾帶着委屈:“不知道!昨天不知他去過了哪裡,被什麼刺激到,回來之後便怒極攻心,引發了體內的蝕心毒。”
“他沒事吧?”巫六子難得的關心起來。
“應該沒事吧,”李秀瑾道:“他意識清醒之後便跟我吵了一架,將我趕走了。”
巫六子沉默了一會兒,他早年年紀輕輕就練成奇功,武藝高強,向來都是自負自傲趾高氣揚的,從來沒正眼看過別人,於是長年累月下來臉上總是一副嚴肅不悅的模樣。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決絕地咬了咬牙,刻意放柔了聲音對李秀瑾說:“丫頭,你想知道原因,隨我來便是了。”
本來李秀瑾對於巫六子印象就不好,對他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可見他轉身離去佝僂着的背影,有感覺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
於是她滿懷警惕地跟在了巫六子身後。
巫六子一路領着她往西院而去,專挑僻壤的小路,李秀瑾嘖嘖驚奇,這人竟然如此熟悉移月山莊的地形,看來也並不是第一次到訪,況且這裡一個傀儡弟子也沒有出現,極爲清幽,住着的主人應是極爲清雅,不願與外面那羣惡魔同流合污之人。
不多時,兩人便在一處院落前邊停下。
李秀瑾左右看看,這裡四周僅有這面前一處小小小院落,隨着巫六子打開門進入,發現這不過是一處一門一院的小住宅,並無其他特別之處。
也不知這老頭帶自己來這兒究竟意欲何爲。
這小院落四周圍牆極高,比平常小院高了幾尺,裡面雖然有些老舊,收拾得卻很乾淨,應是有人經常打掃。
可是整個院子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不像有住人的樣子。
巫六子站立於裡屋的木門前良久,頓了頓,下定決心打開了這扇門:“你要知道的答案,都在這裡!”
裡屋並沒有平常住戶的擺設,裡邊除了一口棺材,便什麼都沒有了。
李秀瑾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分明看到,棺材裡面躺着一個雙目緊閉的美貌女子。
“小柔,我今天又來打擾你了。”巫六子滿眼都是柔情的看着那名已是屍體的女子。
李秀瑾驚得說不出話來,嘴巴張合老半天才道:“這人……跟秦懷明莫非有什麼關係?”
巫六子搖搖頭,眼睛一直緊緊追隨他嘴裡的小柔,總是充滿威嚴的臉上竟然出現溫柔的笑:“他們沒有關係。”
“不過秦懷明昨日情緒會突然失控,確實是他來過了這裡。”
“他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李秀瑾質問道。
“是我故意引他來的。”
“都是我的錯。”
原來昨天巫六子一直暗中跟在秦懷明他們身後,等到李秀瑾那時開門離去,他便突然製造出些聲響,引起秦懷明的注意。
秦懷明看見門外黑影一閃,竟有八分與他師父相似,便一路追着來到這座小院子。
他當時十分虛弱,整個人走起路來腳步輕浮,速度不是很快,巫六子有心引他,就一直跑跑停停。
當秦懷明打開這院門時,便直接看到開着門的裡屋,巫六子跪坐於棺材旁,絮絮叨叨的說着往事。
“當年你跟我說,大英雄當有功於天下,視懲惡揚善爲己任,若是心中慾念太盛,昏了頭腦,到頭來只會損人不利己,練就再強大的神功也會遭人唾棄。”
“我答應過你會好好活着,可沒了你,我活着又有什麼意思呢?”
“你走了以後我天天以酒度日,只想着喝醉了就能看到你了。那天,我在湖邊看到一個孩子,清瘦的身姿倔強的背影,像極了你。”
“後來我才知道他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又讓我想起你身患絕症卻一直陪着我浪蕩江湖的時候。”
“那時候我想,小子真是倒黴可憐,不若教教他強身健體,也算是功德一件。然而我接觸他之後,竟發現一件讓我欣喜若狂的事情。”
“他身上竟然懷有碧血石,那可是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有了它,沈月奇與我的交易就可以達成,他有辦法幫我復活你。”
“可那孩子十分聰明伶利討人喜愛,只要別人對他一分好他就對人好上十倍,他總是師父師父的叫得很是親熱,我心裡有愧,總不肯應他,後來,他便師父師父很卑微的叫着。”
“因爲我知道,我不過是在利用他,我在等着沈月奇製出能讓你復活的蠱蟲,之後便把他騙來交出碧血石。”
“我想着他都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了,也該夠了……”
巫六子就一直跪坐在那裡,當着棺材裡他最愛的女人還有秦懷明的面,將鬱結在心中多年的心結說了出來。
最後,他那滿是毛髮的臉纔敢擡頭,面對秦懷明滿是震驚的臉。
其實秦懷明對於他說了那麼多話基本不怎麼關心,只是聽到“利用他騙取碧血石”,整個人如同被當頭一棒。
他怔怔地站在那兒說不出話來,只是定定地看着巫六子,眼眶漸漸微紅,俗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巫六子第一次看到秦懷明掉眼淚。
就算是他小時候每一次經歷蝕心之痛,就算是被自己,他也不曾哭過。
而自己今日將實話一說,他卻哭了……
“爲什麼要把這些說出來,你明知道我最恨別人利用我騙我!”秦懷明支撐着自己不倒下:“既然做了,你還不如讓我什麼都不知道去死的好!”
李秀瑾聽巫六子講訴發生的一切,不住地心疼,對於巫六子的做法也想罵缺德,她同樣咬牙切齒道:“對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你是想直接氣死他,這樣你們擁有碧血石就名正言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