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託辭去催催熱菜,離開了唐璧,她大步去秦家後院的廂房去查看那些綠林好漢們送來的賀壽禮。
纔到廂房外,夾道里遇到了秦瓊,真是無巧不成書,紫嫣一陣慌張,目光迴避。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讓你替我陪陪唐大人他們嗎?”秦瓊溫和地問,臉色顯出些疲憊。
角落裡拐出了單雄信,揹着手面帶怒色,奚落說:“子顏妹子,聽話,去陪唐大人和小王爺,畢竟官府中的人不可得罪。”
秦瓊責怪地壓低聲音抱怨道:“二哥,你明白秦瓊本無它意,不過就是向二哥多次覈實。這不是尋常的案子我可以遮掩,這設計百餘名官員,千餘名家眷的生命!”
“秦瓊,你再糾纏不清,我單通可就惱了!我對你講過,這分明是靠山王府裡那些狗屁小王爺們的推脫之詞,以我看,八成是他們兄弟監守自盜坐地分贓了!盤山一帶沒了我的分舵,而且尤俊達已經退出江湖多年,你不能單從那個賊人姓尤就推斷是尤俊達。那一帶誰不知道綠林好漢尤俊達尤大官人的賢名?冒充一個姓尤的不爲過!再者,連累那些狗官的又不是我們,讓那些狗官去死,是官都該殺!”
秦瓊長吁一口氣耐心地說:“二哥,此言過於偏激,秦瓊不過要覈實此事,望二哥幫忙。古人云‘破釜沉舟’,若是置之死地,怕是總有人查出真相,那時要是再發現是我們中的人,想救就來不及了。做了虧心事,總是有蛛絲馬跡留下的。”
“好呀,你去查,查查哥哥送來的賀禮是不是皇槓龍衣貢裡的贓物?”單雄信指了廂房暴怒,紫嫣心頭一緊,又和顏悅色的哄了單雄信說:“單二哥息怒,大家怕是都着急,誤會了。事情總會水落石出,或許就是那兩個什麼太保監守自盜呢。”
勸了單雄信走,紫嫣走去廂房,對了秦瓊說:“二哥,有人送給娘那個描金牡丹抹額,我給她拿去。”
秦瓊猶豫道:“屋裡東西雜亂沒清點,多少金銀財寶,不知道抹額去了哪裡?”
紫嫣陪笑說:“不妨的,我記得,是我放的,二哥去陪單二哥喝酒,我取了抹額就來。”
秦瓊沮喪的離去,紫嫣小心謹慎的進到了屋裡,她明白龍衣貢多是明黃色,而且那些繡工圖案很是有講究,她在宮廷長大,熟知此事。還有那些皇槓的貢銀,都是有着火印的銀兩,除非打磨掉火印做得天衣無縫。
她小心挪動那些銀兩,綠林中的兄弟慷慨,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闊綽到揮金如土。紫嫣有意將北平王和太原侯李淵送來的銀兩隔過去,只在江湖兄弟們送的銀兩中去查驗。雖然不是很多,但是零零散散各式的包裹也堆了四、五隻竹筐。紫嫣仔細地一包包打開查驗,一個個的去辨認,彎了腰累得一頭大汗去挪筐子拆包裹,查到了半筐時,傳來門環響動的聲音,有人來了。
紫嫣慌得起身,閃去架子後的衣物壽禮堆裡,隔了縫隙向外看,見進來的人關了門,躡手躡腳的,是小王爺羅成。
“成兒,是你嗎?”紫嫣平靜地出來,手裡捧了一塊衣料。
“你先到了一步?”羅成問。
“我給舅母來尋一個抹額。你來做什麼?”
“你說呢?”羅成得意的笑看了她。
二人重新蹲身去查那些銀兩,只不過目的不同,紫嫣想幫二哥尋出是否是綠林人士作案,而羅成是要幫助唐璧大人破案。
羅成力氣大,挪了筐子,紫嫣一包包地和他分開去拆看,一包包打開,一包包的失望。
“這個是忻州府的銀兩,前年出過一場盜案,忻州府庫被盜,就是乙未號的銀子,你看!”羅成翻了一錠銀子給紫嫣看,氣得牙根癢癢,罵着:“賊寇!”
紫嫣勸他說:“你省省,我們今天不是差忻州府的舊案。”
紫嫣同羅成接着去找尋,所有整錠的銀兩翻驗一遍,也沒找到所謂的皇槓貢銀。
二人疲憊地坐在地上,紫嫣望着一臉失望的羅成問他:“你身上的鞭傷可還疼嗎?我可我們省省氣力吧。若是盜賊有這份膽量去劫皇槓,還會傻到將罪證送到我們眼皮下嗎?”
“沒有落掉什麼銀兩嗎?再查一遍。”羅成起身道,要捲土重來。
紫嫣搖頭說:“不要徒勞了,果真是查過的。剩下的都是散碎的銀兩了,定然不是皇~”
二人的目光對視時,都如被紮了一下,一起躍起,打開一大包散碎的銀子,那紅色的包裹十分惹眼,而且這包散碎的銀子足有三百兩,秦二哥還曾推辭過。這是尤俊達和程咬金送來的,慷慨豪放一片熱情。如果是三百兩銀子,如何要送散碎的銀兩?這個事紫嫣也覺得詫異呢。 wWW. TтkΛ n. c o
一堆銀兩散在地上,羅成和紫嫣如兩隻小狗一樣撅跪在地上擺弄着被砸成形狀各異的碎銀塊。
“看!火印!”
“這個也有!”
“拼一起,這塊,看!”
“找到了,另外一角在這裡。”
八九塊銀塊兒拼成了一錠銀子,下面果然是登州府的火印,紫嫣和羅成既興奮又失落,羅成一把卷起整包的碎銀子就要走,被紫嫣一把攔住。
“成兒,你去哪裡?”
“給唐師兄,了結此事!什麼朋友,就是一些盜賊,還把贓物送給表哥,還害舅母和表哥。”羅成忿然地罵。
紫嫣搖頭反問:“你身上的傷不痛了?你看不出二哥在維護誰?他想息事寧人,你把包裹給二哥,讓他去定奪。”
“我憑什麼要給他?我讓他看看他交了些什麼鼠類朋友!”羅成執拗地堅持,這時院裡一陣腳步聲,秦瓊的聲音傳來:“小鬍子,廂房的門怎麼沒有上鎖?”
羅成伸手示意紫嫣輕聲,紫嫣卻大叫一聲:“二哥,我在這裡!”
秦瓊進來,立在門口,看了紫嫣和羅成,背了手嗔怪道:“去哪裡淘氣不好,單單躲來這裡,又冷又潮的,小心受寒,出去吧。”
上下打量了羅成和紫嫣,回頭看看院內,反身帶上了房門,攤手在二人面前說:“拿來吧。”
“二哥,你知道了?”紫嫣驚訝地問,秦瓊點點頭說:“我知道,是我的主意,拿來。”
“二哥,你什麼意思?是你安排人去劫~”紫嫣愕然無語,再看羅成,他背了手冷笑道:“表哥一派胡言,表哥有意維護那些匪類,那些匪類卻沒拿表哥當兄弟,髒銀都藏在了表哥這裡,這不是要害表哥一家嗎?成兒不會將此物給表哥,成兒要給唐師兄,讓他定奪。”
“成兒!聽話!”秦瓊厲聲呵斥,羅成向後退了幾步說:“表哥不必出手,若真是一決高下,表哥未必是成兒的對手。成兒這些年在北平王府經過無數名師高人指點,自己有幾分斤兩還是心中有數。若是表哥一意鬥狠,成兒不會如昨天晚上一樣,逆來順受任了表哥責打。閃開吧!”
“成兒!”秦瓊怒得不知所措,緊緊守住了房門。
“成兒,你聽表哥說,事出有因,我和單雄信自然去清算。這是一樁是一樁,你不要節外生枝。就是你查出皇槓又如何,靠山王能希望北平王世子查出山東府他地盤上的盜賊?你不要給姑爹惹事!”
羅成異樣的目光笑望着表哥,呵呵冷笑幾聲說:“虧得表哥還爲父王着想,罷了,此事成兒回妥善處置。不過這回掉頭的不是山東各府的官員,會是這些流寇賊子!”
“成兒!你把東西給表哥。若是你去告發,表哥就先死在你面前,以謝這些兄弟。”秦瓊固執地堅持,表兄弟二人四目相對。
“成兒,依了二哥吧,他會有分寸的。這裡是山東濟南府,二哥會妥善的安置好州府官員的安全和這些綠林朋友的,相信二哥。”
羅成點點頭,對了紫嫣會意的一笑:“是了,這裡是人家的地盤,我不該多事的。”
身後的包裹輕扔在秦瓊面前,從秦瓊身邊就要離去,被秦瓊一把握住了胳膊:“哪裡去?”
“回家,回北平府。”羅成冷冷道。
“撿起來!”秦瓊吩咐,聲音嚴厲。
羅成立在那裡不動,紫嫣蹲身去撿,秦瓊一腳踩了包裹呵斥:“有你什麼事,閃在一旁!”
羅成一把掙脫表哥的束縛罵道:“你抖威風也抖夠了吧?是我羅成高攀不上你,我走還不行嗎?我身上有傷,躬身就疼,表哥不知道嗎?”
秦瓊這才愧疚的挪開腳,紫嫣抱起包裹撣撣,又遞迴給羅成,遞給他一個眼色,示意他交給表哥秦瓊服個軟,總是要有個下臺的方法。
“成兒,表哥是虧待了你,可是你是我的弟弟,你明白嗎?骨血親人,表哥看你就同看自己一樣。打你,表哥也心疼。看了你在唐璧大人面前撒嬌的樣子,我何嘗不痛心。昨夜的事,若是姑母姑爹知道一定心疼欲絕,我現在不敢讓你舅母知道,知道了此事,你舅母一定不饒我的。成兒,聽話,你不能走,你要等了表哥了結此案再離去。不過幾日的功夫,你就在這裡陪陪你舅母好嗎?”
羅成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噙了嘲弄的苦笑,似乎知道表哥留他在這裡是怕他出去告發此事,毅然地說:“你放心,不該說的話我不會說,也沒這個興趣。這裡我住不慣,我習慣了王府那個鳥籠子,放我回去吧。我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