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再過幾日便是元旦了，整個汐昭谷都熱鬧起來，印花瑤在後山小溪深處邢予新搬的家中，前幾日師父又搬來一些字畫，讓自己看着掛在牆上，還說要突出一些文人雅士的瀟灑與風度來，她正收拾着一幅一幅的掛好，又將門外的梅花修剪一番，遠遠看見師父抱着一個花瓶來，正好看見自己在修剪梅花，就跟着剪幾枝梅花插在瓶子裡放在臥房，一會，又拉着自己來到側邊一個小房間，道：“這裡是給你騰出來的，隨時都可以住！”
印花瑤看着這房間的擺設，這燭臺，這牀，還有這帷幔，怎麼看都似曾相識……她仔細想了想，幡然醒悟道：“師父，這……這上上下下佈置的不就是和你隔壁的房間一模一樣？！”
“對呀？喜歡麼？！”
“恩……這個……我……”
“爲師我呀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但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按照我的喜好給你佈置了，和我房間的陳設一模一樣，絕對沒有偏心啊！都是最好的！”刑予拍拍她的肩膀道：“怎麼樣！這就叫什麼人間說的，有福同享！”
印花瑤看着這個師父費心打造的房間，滿臉堆笑來：“謝謝師父，我以後會常來小住的……”
“不客氣不客氣，對了，這房間還沒打掃呢，你就簡單掃掃吧，整理完後，去你洞裡好好休息，醒來就有一個新年賀禮送給你啊~”刑予衝着她鬼臉嬉笑道。
待刑予走後，印花瑤就拿着笤帚打掃起來，將這屋子整理完後也是快中午了，到前廳一看，師父還算好心給她留了一碗飯來，自己吃完便回去自己洞中休息了，這一覺好漫長，覺得整個四肢都舒坦了，迷迷糊糊好像記得師父說過醒來有新年賀禮……
汐昭谷中，一陣鵝毛大雪悄然而至，印花瑤早上剛掛的兩個燈籠在洞口處，此刻也已被雪覆蓋了，門颳着寒風，洞內的空氣也漸漸變得冷起來，印花瑤回來時候忘了生火，此刻在睡夢中也覺得慢慢變冷，掙扎着從牀上翻下來生火，透過門縫處，看着外面飄着點點雪花來，不禁走出洞外，放眼望去、洞外又是一片白雪茫茫，看不見盡頭，驀然、才發現自己早上掛的燈籠已經被寒風颳出去幾丈遠，埋在雪地裡……
印花瑤搓了搓手，拎着裙子向前走去，才發現這雪已經下的這麼深了，好容易顫顫巍巍的走到燈籠處，彎下腰來拾起燈籠，不料這右腳卡在下面的石頭縫裡，印花瑤是又急又氣，乾脆坐在雪地裡，兩隻手抱着右腳就是往上拔，可是還是徒勞無功，她看着身邊的燈籠，心裡正是火氣沒出發，擡手將那燈籠扔的好些遠，心裡也是萬分蒼涼……這麼冷，印花瑤搓了搓手，準備將那腳下的石頭劈開，她用手將腳邊的雪爬開，忽覺身上多了一件大氅來，心道可能是師父，便也沒回頭看，只是自顧自的在那扒雪……突然，印花瑤發覺有些不對，她停下扒雪的雙手，心裡有一個念頭，不是師父，如果是師父現在一定是嘲笑她傻，難道是他回來了……但是她卻不敢回頭看，怕是自己的幻覺……
“瑤兒……”
印花瑤聽見這個聲音，忽的整個人僵在那，漫天的飛雪從眼前滑落，她卻分不清是真是假……
西灼將燈籠放在印花瑤身邊，將她扒雪的手擦了擦，看着她被凍得通紅的手，心疼道：“出來怎麼不披件外衣？”
“我……”印花瑤看着眼前的人蹲下來，握着她的手，她能感受他的溫度，她能看見眼前的人，不是多少次的夢裡，不是幻覺，是真的……
西灼輕輕一揮，將那石頭移走，把印花瑤的腳移出來，輕聲道：“疼不疼，能站起來嗎？”
印花瑤看着腳已經移了出來，摸着也不疼，就扶着西灼站了起來。
西灼彎下身來將地上的燈籠拾起道：“這麼好看的燈籠，我們一起掛上去吧。”
印花瑤看着被自己一氣之下仍的老遠的燈籠此刻在西灼手中，倒也覺的剛纔有點惱火了，她輕聲道：“走吧……”
二人並肩走去，印花瑤將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看着西灼穿的有些單薄了，開口道：“你冷麼？”
西灼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緩緩道：“不冷。”
印花瑤有點害羞的低下頭來，淡淡一笑，剎那間……像是等了好久，又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一切那麼自然，那麼熟悉，此刻最想見的人此刻就在身邊，心裡也慢慢生出花來……
西灼將那燈籠掛好後，便進去裡屋，印花瑤正在在斟茶，看見西灼進來後，笑道：“這是我新學的，嚐嚐！”
西灼接過茶來仔細品了一口道：“茶香四溢，餘韻無窮，天天喝都不會膩。”
印花瑤就這麼看着他，心裡歡喜到悲涼，不知不覺中，竟有一滴淚滑下，西灼輕輕拂去她臉頰的淚水，溫和道：“瑤兒不開心麼？”
印花瑤有些哽咽道：“我怕……怕你又要走……”
西灼心裡像是有東西在腐蝕他的全身，他眉頭緊鎖，說不出的愁苦，輕輕將印花瑤抱住，撫慰道：“瑤兒，這次不會走了，以後我們都不會分開……”
印花瑤的頭抵在西灼的肩上，輕聲道：“真的？”
“真的……”
燭火閃爍，飛雪滿天，印花瑤開心的將這些日子的一切細細說來，包括他的那個神怪師父……西灼仔細聽她訴說，時而被印花瑤逗得開懷大笑，時而專注她是怎麼與師父爭吵……其實她不知道，這些日子，在她身上發生的所有大小事，他都知道……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印花瑤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西灼笑道：“瑤兒是不是餓了，世叔馬上就來。”
“世叔，我師父？他來幹什麼？”
“你這沒良心的！這小子一來，你就把師父忘了不是！”刑予拿着食盒不滿道。
西灼起身禮道：“世叔。”
刑予坐下，看着印花瑤笑道：“爲師給你的新年賀禮還滿意麼？”
印花瑤看了看西灼，低下頭來，不去理他，刑予一拍桌子吼道：“你這傻孩子在害羞！平時怎麼沒見你矜持過！”
印花瑤也順勢起身，正準備說話，西灼將印花瑤拉回來道：“瑤兒不是餓了，先吃飯。”
二人看了看西灼，坐下來，西灼將那食盒裡的飯菜拿出來道：“世叔，可以吃飯了。”
刑予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道：“吃吧！”
席間，印花瑤道：“師父，你不是在家嗎？”
刑予白了她一眼道：“這不西灼來了，長生婆婆讓我拿來她做的飯菜，說讓西灼嚐嚐。”
印花瑤道：“你怎麼知道他會來？”
西灼道：“上次世叔去懸陵山，我就讓他告訴你，過幾日就來接你，怎麼，你不知道？”
印花瑤氣道：“師父，上次我問你，你怎麼不告訴我呢？”
“沒大沒小！我這不想給你一個驚喜！”
西灼看着印花瑤還是死死的盯着刑予，不覺好笑，他夾了一道菜放在印花瑤碗裡道：“瑤兒，菜快涼了……”
印花瑤低頭慢慢吃起來，想起西灼剛纔說什麼，要接她回去……不敢相信道：“你是來接我回去的？”
“是啊，我以前就說過，半年後我會來看你的，姑姑也想念你，想着接你回去小住，你想什麼時候回來汐昭谷都可以。”西灼道。
印花瑤像是吃了蜜糖，歡喜道：“我可以回去啦！”他看着師父，突然有些不捨，小聲道：“我走了，師父怎麼辦！”
刑予將筷子一放，道：“你回去就是，操心我幹嘛，你不在我多輕鬆，趕緊走！”說罷，一陣風似地離開了洞裡。
西灼道：“其實，你師父也是捨不得你，畢竟你是他第一個徒弟，我看得出來。”
印花瑤看着桌上的飯菜，心道，這師父，也不知吃飽了沒……
第二日，西灼帶着印花瑤來到族長洞內拜別，臨行前長生婆婆囑咐了幾句，二人就回到洞中收拾衣物，西灼在洞外轉了一圈回到印花瑤身邊問道：“瑤兒，你知道你師父住哪嗎？”
“知道啊？怎麼了？”
“姑姑讓我請世叔一起回去，過元旦。”
“真的！我們一起過？我還剛想問你能不能等師父回來，我和他商量一起回懸陵山過元旦呢~”印花瑤停下手裡的動作，道，“你等等，我這就去找師父！”說完像只兔子似得跑了出去……
半路上，印花瑤便遠遠看見見師父抱着一幅字畫往前走來，忙跑上前問道：“師父，你要去哪？”
刑予道：“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走了？！”
“師父，我們一起過回懸陵山吧~”
“我還有事，我先走了……”邢予被她弄得一頭霧水，說完繞過印花瑤準備離開。
印花瑤見師父準備走，心道他這一走，再找到他就難了，忙拉住他道：“師父，我們先回去過節，您有什麼事，以後我陪您辦……”一路連拖帶拽將他帶回了懸陵山……連刑予也詫異自己沒動手打她，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師徒情誼……邢予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家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