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半月後，幻空司裡，南沐雪正在百毒門製藥，見婉辰走進來，提着一些藥材灑在焚火池內，那藥物遇到焚火，立刻化爲星星點點的粉末，南沐雪上前問道：“這是什麼？”
“是西域的一種毒草，名爲䒛鴛，據說能使人肝腸寸斷，至死不能復生。”
南沐雪笑道：“傳聞西域的奇花異草多不勝數，可都是珍寶呢~”
“姐姐喜歡就好~”
南沐雪看着婉辰，停下手裡的動作，道：“那孩子怎麼樣啦？可都適應？”
“都這麼多天了，除了傳授他武功外，也沒去管他，他倒是自由自在……”
“你告訴他懸陵山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了嗎？他一個人間的孩子有沒有害怕？”
“我把這地方跟他說了之後，他雖然知道這裡與人界不同，倒也不知道有何不同，便沒什麼怕的……”婉辰繼續搗着藥道。
南沐雪將焚火池熄滅，收起她手裡的藥罐，道：“婉辰，我們走吧，這裡蓮笙過來收拾就行。”
婉辰聽罷，應了一聲，將手邊的藥材放置櫃子裡隨着南沐雪出了門。
來道幻空司偏殿，南沐雪坐在榻上，擡起眸子，“婉辰，你要與我說什麼？”
婉辰坐在南沐雪對面，莞爾一笑：“還是姐姐知我~”
“這麼多年了，我還不明白你嗎？”
婉辰道：“姐姐，我這半月來發覺蘇天筠在武學方面有很高的天賦，一點就通，所以、我想把神巫族一派修爲傳授與他……”
“神巫族是天族後裔，他一介凡人，恐怕……”
“起初我也擔心，可是看他並沒有很吃力的學，之前看過江陰閣袁瑛的修爲，他也是區區凡人修行數十載纔有如今功力，可是蘇天筠在幾日之內，內功心法修煉卻如此之快，姐姐，說不定日後他會超過袁瑛……”
“如此說來，倒也是個奇才，可是爲何你要這般花心思栽培他呢？”
“如今，魔教和冥界剛打了一場仗，我們雖不知道懸陵山的立場如何，但日後定會正面交鋒，以往都是逸弗宮的人出戰，其他宮爲輔助，若是我們也可以培養一位戰將，在懸陵山立足，那麼姐姐報仇也就多了些勝算……”
“那逸弗宮的西灼……”南沐雪說到此處，眼神不經意瞥了一眼婉辰，見她安然自若，便繼續說道，“他和簫翎可是懸陵山夫人門下的，地位不可小覷，怕是……”
婉辰慢慢起身，白色玉蘭步搖隨着步子有節奏的顫動着，眉眼一轉，“地位雖穩固，但是隻要我們有機會上戰場，還怕殺不了魔教的人嗎？”
南沐雪淡淡道：“百年前，經過東宮政變，皇族對我冰域已是忌憚，那時候魔域又趁火打劫，想要滅了我族，永除後患，在背後暗自操控皇室，我們纔會淪落至此，我族先輩世代教誨，無論發生何事，不可不忠於皇族，不可對皇族下手，魔教就是知道這一點，纔會如此猖狂……”
“原來是這樣，我也只是知道姐姐說起當日冰域遇害是魔族的詭計，可沒想到，冰域還有這樣不能傷害皇室的祖訓，怪不得那時候，皇家軍隊圍攻我們時候，姐姐並沒有傷害他們……”
“那個時候，我已經化出冰翼了，正逢尊主救了我們，也就成全我沒有破祖制了……”
婉辰半蹲在南沐雪膝下，緩緩道：“姐姐放心，魔教遲早有一天會爲他所犯下的罪孽而付出代價！”
南沐雪握住婉辰的手，道：“你這般爲我着想，可我卻沒有照顧好你……”
“姐姐這是什麼話，你我是親人，從前是我少不更事，如今懸陵山大局已定，我當然要爲姐姐謀劃了……”
“待我大仇得報，我們就離開這裡……”
“好，都聽姐姐的……”婉辰的手輕輕撫上南沐雪的手背，溫和一笑。
十八樓裡，蘇天筠正在院落練習內功，見四下無人，婉辰也去了幻空司，就來到房中修行心法，這心法是那爺爺傳授與他，但是卻不讓他與人提起，蘇天筠雖不明白是何用意，但是也相信爺爺是爲他好，便潛心修行起來……
婉辰從幻空司回來後，見蘇天筠不在院子裡練劍，心道又是偷懶出去玩了，臉上微微有些怒色，便去了後面尋找，這十八樓也只有他們二人居住，宮室雖只有六七間，但是找起一個人來也卻是毫無頭緒，她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還是不見蹤影，便折回到蘇天筠房中。
蘇天筠正修行心法時，聽見窗外有些動靜，忙收回法門，靜坐在榻上，婉辰推門而入，見他眼睛緊閉，眉頭深鎖，以爲他是修行內力，便小心關上門，放下心來回到自己宮室裡。
半年後，婉辰帶着蘇天筠回到人間給他的養父母上香，婉辰就在山下等他，見他下山來神色憂鬱，問道：“怎麼了？”
蘇天筠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道：“過幾日就是我十六歲的生辰了，我可以在人間多呆些日子嗎？”
婉辰低頭想了想，道：“算下來，你是十八歲了……”
“十八？”蘇天筠瞪大了雙眼，“你怎麼算的？”
婉辰道：“你如今是懸陵山的人，這懸陵山的日子可不同人間的年歲，既然開始修行，自然這肉身，筋脈骨骼都已打通，難道你還以一個人間的模樣來看待自己嗎？”
“這……也不能在幾月之內，我就老了兩歲吧！”
“恩……你不覺得你和剛來十八樓的樣子有所不同嗎？”
“什麼不同？”蘇天筠有些期待道。
“大概是……”婉辰仔細看了看蘇天筠，從頭到腳審視一番，“模樣長開了，也長高了不少……”
蘇天筠哈哈一笑，“你這樣說來，我怎麼沒發現……”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我還過不過生辰了？”
“你想過就在人間過吧~”婉辰道，“就是要早些回來……”
蘇天筠看着婉辰轉身要走，拉住她的胳膊道：“你、你不留下來陪我啊？”
婉辰見自己胳膊被蘇天筠拽住，剛想掙脫，不料這孩子的力氣竟然如此之大，急道：“快鬆開！”
蘇天筠突然邪氣一笑，將她拉入自己身旁，“你若是打得過我，就走咯~”說罷，輕輕一鬆，婉辰將手迅速抽離，看着蘇天筠這副不懼天地的神態來，自己到也想試試他的功力，道：“那我來看看，你到底學會了多少……”
蘇天筠輕輕一笑，“好啊！來！”
婉辰將天巫劍祭起拋與蘇天筠手中道：“你就拿它跟我比試吧！”
蘇天筠看着手裡的天巫劍，輕輕一擡，將劍立於地上，“我不用劍。”
婉辰見他如此自信，冷聲道：“那你這樣，便沒了勝算……”
“勝算嘛，那是我決定的~”
婉辰不再言語，道：“開始吧……”便邁開一步化作一處結界擋在身前，她自覺蘇天筠雖是武學奇才，天賦異稟，但是這功力法門必定在她之下，所以只想快快了結……
蘇天筠將手邊的枯黃的落葉化爲一團深淵，衝向婉辰張開的結界處，婉辰見那片片落葉化作一把風刀刺向自己面前的結界，身前淡淡黃色光芒慢慢被對面的陣法所化開，逐漸消失在那落葉風刀裡，只聽‘砰~’的一聲，結界隨着那深淵一同炸開在空中，婉辰用袖子擋在眼前，透過那片片飄落的葉子看向蘇天筠，見他一臉興奮得意的神情，心道還是自己小瞧了他……
蘇天筠扎着馬步，揮動着拳頭道：“怎麼樣，來吧~”
婉辰凌空一起，駕與蘇天筠頭上，手腕處化作兩道黃綾繞在蘇天筠身側，立在地上，直起兩米多高，像是一個牢籠將他困在裡面，蘇天筠凝結氣神，掌心化作一把冰刀，用念力劃開身旁的黃綾，‘嘶嘶~’黃綾被冰刀劃開了一個口子，他順勢一掌下去，‘霹靂霹靂~’那黃綾碎成無數條小絲帶落在地上，蘇天筠凌空一躍，與婉辰對視……
婉辰見他掙脫，一臉輕鬆，掌心化開一道白光往前方探去，二人赤手空拳在空中連打數十招，蘇天筠倒是越打越精神，法術也隨之迅猛起來，倒是婉辰雖能草草應付過他，但是身上的內力卻消耗過快，漸漸地有些力不從心了，便立在一棵樹上，用法術將身旁幾棵參天大樹連根拔起直擊蘇天筠，只見蘇天筠不急不慢的拿出冰刀，遊刃於手掌之中，朝着幾棵樹一刺去，頓時，幾棵百年大樹轟然倒下，婉辰被這冰刀的後力震出幾丈遠來，眼看就要落下，蘇天筠迅速飛去，拉着她的手緩慢降至地上。
婉辰眼疾，拿過他左手裡的冰刀，架在他脖頸處斥問道：“你怎會使冰域法門，是不是偷學南宮主練功了！”
蘇天筠張開雙手，急忙辯解道：“我可沒偷學，這可是南宮主前些日子傳授與我的！”
婉辰露出懷疑的目光落在手裡的冰刀上，“真的？”
“自然是真的！”
婉辰將冰刀從蘇天筠脖頸處拿開，心想道，這冰域的絕學，姐姐是不會傳與別人的，怎會……
蘇天筠見婉辰若有所思，湊近她小聲道，“反正最後你也輸了，怎麼樣，陪我在人間玩幾天吧~”
“你自己去玩吧，我先回去了~”說罷，婉辰一揮袖子，凌空飛遠，蘇天筠正想說些什麼，見婉辰已經沒了蹤跡，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把她打敗了，不高興啊……”
婉辰回到幻空司裡，見南沐雪正在調製花的種子，上前道：“姐姐，我有事問你。”
南沐雪回頭見婉辰臉色有些微微發白，擔憂道：“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沒事，就是剛纔和蘇天筠打了一場……”
“蘇天筠？”南沐雪低下頭來，握住婉辰的手腕，擡頭道：“你中了冰翼的寒氣了？”
“姐姐，你真的將冰域絕學傳授給蘇天筠了？”
南沐雪臉色微沉，緩緩道來，“那日，我去十八樓看你，見那孩子在練習心法，就過去和他過了幾招，見他如你所說般是個武學奇才，便試着傳授他冰翼，他纔看了一眼，就已學會，就像你當初修行那般過目不忘，所以……”
婉辰不解道：“冰翼是唯一能夠對抗巽火的秘傳法術，而且自古以來都是冰域聖女所繼承，姐姐將這麼重要的法門傳與他……”
南沐雪道：“我冰域是上古雪神一脈，自古都是女子手握冰翼，男子修法，如今冰域後族廖少，蘇天筠來得正是時候，如此天資，我也想讓他增進修爲……”
“可是，蘇天筠同時修行兩族心法，會不會……”
“這個我觀察過了，覺得他還算吃得消，你看，他才幾月有餘，就能把你打傷，我料他不出幾年，修爲完全可以凌駕於你之上……”
“這……”婉辰嘆道：“可他纔開始修行，我怕……”
南沐雪道：“不必擔心，我會護他周全的。”
婉辰心想，怎麼竟然爲他擔心起來了，忙抽回思緒道：“那我平日裡多留意些吧……”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