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幾日,陶綰綰和林彥問盯着地圖,開始在西洲城西四處尋找線索,無疑是大海撈針,毫無頭緒。
同時,穆九已經消失不見多日,一丁點兒消息都沒有。
午後,陶綰綰讓人擺了一張躺椅,在百草堂那顆巨大無比的銀杏樹下歇息,銀杏的枝頭已經掛滿青色的果子,仰面望去,綠意沁人心脾。
她手裡拿着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手邊的矮几上放着沈豆蔻特意熬製的蓮子湯,清涼解暑。
在矮几旁,用艾草等中藥點燃放在鐵盆裡,悶着不見火苗煙燻蚊子,味道也是極其好聞的,安神助眠。
她將蒲扇蓋在臉上,斑駁的光陽從蒲扇的縫隙中漏於眼簾,哪怕閉目也有光亮。本想午睡小會兒,奈何心緒難安,怎麼都睡不着。
穆九的失蹤,好似一根刺似的紮在她喉嚨。
“安和,還沒消息嗎?”陶綰綰忍不住問。
安和語氣十分挫敗:“已經將西洲裡裡外外翻了個遍,一根毛都沒找到。”
“他到底去哪了?”陶綰綰只覺得暑氣煩悶,竟然冒出不好的預感,腹誹:不會是死了吧?
隨後又打消這個念頭,他作爲膽小怕死的老狐狸,肯定不會死。加上林彥問的異樣,越發確定這一點。但因爲始終得不到印證,她恍惚中又懷疑之前的推斷。
想來想去,陶綰綰到醉香樓,也有些日子沒去了。
剛剛邁進醉香樓的門檻,她還沒有開口打聽穆九的下落,掌櫃先是笑盈盈的奉承:“陶大小姐,你有些日子沒來,真是稀客。”
然後引領陶綰綰到二樓固定地雅間,“往常都是穆九伺候,今天只能小的來。也不知穆九那小子跑哪裡去了,人影兒都沒瞧見。陶大小姐若是看見,勞煩你告訴他,再不來往後就都別來了!剩下的工錢也不結!”
陶綰綰本來就只是碰運氣,跟掌櫃打聽穆九下落,如今看來根本無需再問。
點了一桌子好菜也食之無味,叫上安和一起吃了會兒,實在是吃不完,丟了也嫌可惜。
陶綰綰從窗邊往外看,街角蹲着許多乞丐,因爲天氣炎熱衣服穿得極少,裸露的肌膚早就曬得黑亮。
“安和,把飯菜拿去給他們吃吧。”陶綰綰吩咐,安和照辦。
她給了銀子從醉香樓下去,忽然聽見小巷裡有吵鬧聲。
循聲望去,只見幾個乞丐圍着一個臥倒在地,佝僂身體的人又打又踢,對着心窩子一頓猛踹,嘴裡還嚷嚷着:“竟然敢搶我的地盤,搶我吃的!”
“給我打!”
“傻子……”
陶綰綰眉頭一緊,爆喝:“住手!”
幾個乞丐看見陶綰綰,意料之中停下動作,朝着乞丐吐口水:“呸,今天算你走運。”
被打的乞丐撿地上的食物,不停地往嘴裡塞。
陶綰綰朝安和示意:“你去給他買點吃的。”然後走了過去,她看見地上有血跡,恐怕是受了傷。
“你受傷了,我帶你去百草堂治治……”乞丐渾身散發着惡臭,頭髮蓬亂,因太久沒洗而粘黏成一縷一縷的。
她話還沒說完,那乞丐驚恐地爬起來,跌跌撞撞卻動作極快地逃走了。
陶綰綰被拂了好意,心下正疑惑,狗蛋等小乞丐跑過來,嘴上抹了蜜餞似的說好話,跟她討銀子和吃食,同時解答她心中的疑惑:“那流浪漢腦子有毛病,可能是從其他縣跑過來的,整日被欺負,打得都不成樣子了。”
“原來如此。”陶綰綰也沒有放在心上。
***
因着繼任儀式時間緊迫,沈豆蔻忙得焦頭爛額,除了要顧着百草堂內的事務,還要和下人對儀式流程,好在有沈黃氏幫忙操持,纔不至於手忙腳亂。
陶綰綰若是得空,也會去沈府幫忙。
此時她剛從訟師鋪子出來——因爲冒出聘請訟師的想法,便張貼告示,她抽空見了見人,挑選幾個留下試用。
沈府的下人引她到院中,老遠就聽見沈豆蔻的聲音,一位老嫗在教授儀式上的規矩:“雙腿併攏,腰桿挺直,頭要正,步搖不能晃……”
老嫗見有人進來,分神望了一眼。
沈豆蔻也緊跟着望去,看見是陶綰綰,開心得不得了,連忙將頭上頂着的水盆放到一邊,開心地撲過去:“綰綰,你可算來了,走,你陪我去挑選一下儀式的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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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望着兩人好似腳底抹油的飛快步伐,大喊:“小姐,禮服不已經挑選好了嗎?”
“還有些地方要修改……”
逃出沈府,沈豆蔻插着腰扭動脖子,哭喪着臉說:“綰綰,做大家閨秀太難了,你可不知道,我現在腰痠背痛腿抽筋,渾身上下沒一處是我的……”
“忍過這幾日便好了。”
“我這不是在忍嗎?不然早掀桌子躲雲景山莊去了。”沈豆蔻晃動脖頸,噘着嘴失落地嘀咕,“冀沉哥哥不在西洲,穆九哥哥也不在,都不能參加我的繼任儀式……”她不免有些失落。
陶綰綰現在動用人力尋不到穆九,不知爲何,心裡七上八下的,但不願沈豆蔻擔心,只能寬慰:“不打緊,來日方長,往後多的是機會。”
陪沈豆蔻去成衣鋪子調整禮服,然後又在街上閒逛一圈,兩人分開。
陶綰綰許是按捺不住心中焦灼,不知不覺竟然走到縣衙。
她擡頭望向匾額,思忖一下還是讓人通報,跟着下人七拐八拐地到縣衙後院,和林彥問在書房見面。
“綰綰,可是有什麼進展?”林彥問青絲高束,華服加身,腰間玉佩便體通透,望去便是英氣逼人。
陶綰綰身上好似帶着些許暮色,氣息也沉沉的,可能是不知如何開口,沒有立馬回話。
林彥問似乎也察覺到她想問什麼,放下手中的冊子,儘量說些無關痛癢的話:“天氣愈發炎熱,你金尊玉貴的大家閨秀,我也不好總麻煩你在外面跑,若是曬黑了,冀沉兄怕是該心疼……”
“彥問,穆九呢?”陶綰綰纔不聽他胡扯,下定決心後就直截了當地問。
林彥問迂迴道:“許是有要緊的事情,忙去了吧。”
“你們是不是想出什麼冒險的法子,找到鹽礦?”陶綰綰繼續道。他們這邊毫無進展,她觀察林彥問近日動向,好似沒那般緊迫。
林彥問本不擅長虛與委蛇,也就直白地回絕:“綰綰,官府辦案,難道還要一一向你彙報嗎?”
陶綰綰一愣:“穆九也是我朋友,他突然失蹤,我問兩句都不行?你還跟我擺起官威來了?林彥問,你沒事兒吧?”
“我若沒有主動說,你便不要多問。”林彥問平日裡溫潤如玉,謙和有禮,但其實是個認死理兒的。
“我派人在西洲尋找穆九,卻怎麼也見不到人,他是不是離開西洲了?”陶綰綰也不是好打發的,立馬追問。
林彥問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