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易牽動嘴角,淡淡哂道:“期待不已。”
夢主的問題說來可笑。他是否是盤君轉世這個茬,自己早已經不止一次思考過,但直到現在,仍然沒有相信過。
北海玉辰宮的始祖,神女將軍洛雲,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絕色,即便是緋姬那等傾城之姿,也略有不及。但是對於那位古老的祖輩,他沒有半分褻瀆的念頭,不只因爲那是古人,更是因爲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盤君那樣的人,沒有那種連浮塵仙界的聖女,都心甘情願不遠億萬萬里跑到山海界去追隨的魅力。儘管他其實也不知道,盤君的魅力到底在哪裡。
這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讓話題有點不好繼續下去。夢主輕嘆道:“罷了,是與不是,日後自見分曉。本座的賞賜你已拒絕,不過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小輩,當心自己身邊的人,凡事留一手,不會有壞處。還有,天演策,最好還是不要找齊。”
“多謝夢主提醒,晚輩謹記在心。”何易平靜抱了一禮。
身邊什麼人可以信,什麼人不能信,他還是分辨得清的。至於天演策,當年正是被夢主撕碎,裡頭記載的內容興許這位大至尊就心知肚明。她說不要找齊,應當是有理由的,不過何易能得到第二份都是天大好運,誰知道另外兩份會出現在哪裡。找齊天演策,本來就不是說辦就能辦到的。
何易平靜的反應讓夢主暗自搖頭,她擺了擺手,索然道:“言盡於此,你回去吧。”
莫名其妙來到星空走一遭,寶貝沒拿到反而弄了一身傷痛。何易有些無奈,卻也沒抱怨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夢主揚了揚手,他便感覺自己飛速後退,四周虛空快速遠離自己,再次體驗到了那種比挪移還要快的移動速度。
消失之前,何易遙遙看了一眼那散發橙色光芒的璀璨星河,彷彿可以在那億萬顆星辰裡看到一位黃衣仙子,正狼狽躲在荒蕪的死星上,打坐調息。
眼前一黑,終於一切歸於已故經歷,夢是夢,正在變冷。
“何易,何易~”
耳邊有人在呼喚,聲音低細不失柔和,語氣之中挾着些許俏皮。
過了小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那丫頭便又嘻嘻說了句:“你再不醒,我就自己吃掉了。”
然後她跳下了玉石牀,赤着腳丫爬到凳子上,準備享用那份美食。
何易睜開眼,側目看去,那女孩如同一尊精緻的玉雕,與玉質的桌椅幾乎連成一體。她掀開同樣玉質的小鍋蓋子,湊近嗅了嗅,旋即長長吸氣,發出滿足的聲音。
突然,她發現有人在看自己,轉過頭來與何易四目相對,呆了呆,然後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你醒啦……”蘿莉喚了一聲,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被喜悅所取代。
何易見狀莞爾一笑,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靠在牀頭放鬆身心,懶洋洋淺笑着,正想調侃一下這個貪吃的蘿莉,卻忽然臉色一變。
下體,好痛……
現在他只是凡人之軀,可沒有不死之身和強到
駭人的體質,這一察覺到疼,而且還是在那要命的位置,頓時整張臉都憋紅了起來。
夢主大神通,果然不是吹噓的,連夢裡的經歷都可以疼到夢醒以後!要知道此時她根本就不在至高仙界,而是在無比遙遠的星空之中啊!
隔着不知多少光年搞死別人,怎麼看都是無解……
“你怎麼了?”發現不對的蘿莉跳了過來,擔憂的看着他。
“沒事沒事。”何易連忙擺手,滿臉尷尬,引開話題道:“好香的味道,是給我吃的麼?”
此時房間裡飄着濃濃的食物香氣,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猜測應當是燉了某種肉類,並且大有可能加了珍貴藥材,聞起來分外誘人。對於身在大劫之中化作凡人,又睡了許久腹裡空空的何易而言,那無疑是難以抵擋的誘惑。
蘿莉仍有些擔心他,小手搭在他的額頭用心識檢查了一下健康狀態,見沒有異常才稍稍放心,回答道:“是,給你的,雪貂肉。”
連雪貂都吃……
何易腹誹一句,把牀頭的暗金色大螞蟻抓起來放在肩上,然後下牀挪向桌子那邊。短短的幾步路,讓他下身疼了好幾回,蘿莉問起,還不能說真話,只能抽搐着臉回答:“凍傷而已,腳痛,腳痛。”
唉,一樣是救了鬼城,無量仙尊贈了一式道術,而夢主,嘖嘖……
好難挪到了桌邊,他挨着玉質凳子坐下,微微屈着身子,拉過那口精緻的小鍋,聞了聞。
味道很香,還有濃濃的上等靈藥味道。鍋中貂肉不嫩不老,燉得爛熟,湯汁濃稠而不油膩。看着就讓人食旨大動。
能呆在懸空聖山上的基本上都是萬象境界以上的高手,基本上沒有飲食需求,能夠送來這麼一份美味佳餚,應該也是頗爲用心。何易拿起調羹嚐了一口肉湯,香濃微鹹的味道讓人味蕾大開。他斜眼偷偷看了一眼旁邊雙眼放光卻抿嘴不說話的蘿莉,故意疑道:“怎麼就一套餐具呢,份量也好少,這可不夠兩個人吃呀。”
蘿莉很快回道:“這是,給你準備的,我不用。”話雖這麼說,但她眼裡的渴望和不時抿一抿的小嘴卻是暴露了貪戀美食的本質。
何易腦子裡瞬間飄過在如意星那五年裡,蘿莉數千次在美食前喜悅開懷的畫面。長長“哦”了一聲,他不乏得意的笑道:“看來無塵前輩還不是很瞭解你嘛,居然連你是個小吃貨都不知道。”
蘿莉瞪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而是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下次要兩份,就說你太能吃了。”
何易哭笑不得,夾起一塊肉送到她小嘴邊,問道:“我剛纔睡了多久?”
意識遠去不知多少光年見到夢主,然後又飛回來,恐怕不是短暫的頃刻。
蘿莉毫不客氣一口咬住貂肉,含糊道:“不到……一天。”
“哪個一天?”
如意星的時間跟至高仙界的時間差距可大了。
蘿莉吃着嘴裡的看着鍋裡的,一口嚥下去之後還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
脣,好一會兒纔回道:“不是這個天,是以前的天。”
下界的一天麼?這麼說的話倒沒有睡太久,不過夢裡去了那麼遠,速度還真是快得嚇人。
何易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計較,開始跟丫頭一人一口享用起可口的燉雪貂肉來。一邊吃着,他還打量了一下這間雅緻的玉石屋子,並且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身體狀態。
這屋子通體都是上品寶玉掏空雕琢而成,玉牀玉桌地面牆壁渾然一體,手筆不小。現下屋中溫度適中,不冷不熱,半點不像是在雪域。何易一問才知原來這是無塵公子被迫爲他改造出來的地方。
一鍋貂肉吃下去,他已知道了不少事情。首先便是自己的身體情況。兵解大劫加身,他的修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有過似的,連神魂都變得十分脆弱,甚至無法內視。在左手掌心上,一道傷痕把煉星爐的印記都給劃破了。那傷口處隱隱作痛,稍微用力就會有血絲流出來。
金戈和煉星爐的印記都在,但卻都無法被他感受到,手臂上的赤龍紋身也在,可緋姬卻沒有現身的意思。建木之葉安安靜靜躺在他的懷裡,沒有散發出多強氣息,至少以蘿莉的修爲並沒有感受到這件中品玄寶。
讓何易有些驚訝的是,蘿莉這丫頭竟然已經達到了陰陽境中期的境界,這跟五十二天前分開時一比,成長速度可是相當快的!清明境到陰陽境初期還好說,只是內元的一個轉化而已,但陰陽境初期到中期,修煉起來卻不是件簡單的事。她能這麼快達到陰陽境中期,定然也是有着一段不錯的機遇。
吃飯時間不長,沒有機會問太多事情。等到一鍋貂肉進了兩人肚子,何易便被蘿莉拉着出了小屋。
清雪谷裡空蕩蕩的,一棵小草都沒有,只有裸露的岩石和兩邊山頭白花花的積雪,龍馬則在牆腳下無聊發呆。
在石頭上坐下,曬着並不溫暖的陽光,何易揉了揉蘿莉軟軟的頭髮,溫聲問道:“這些日子你是怎麼過的,這裡的人有沒有欺負你?”
仙界五十多天,已經比蘿莉飛昇前的入世時間還要長十倍了,分開這麼久,他一直都很擔心不諳世事的丫頭會被人拐騙欺凌。若非林炎之說過懸空山很安全,無塵公子是個口碑不錯的前輩,他可能會早早就拉着明王跑來要人了。
蘿莉一把將他推倒在石頭上,拉過他的手臂自己枕着,仰望着通透藍天,細聲回道:“來到這裡以後,我就修煉,一直修煉。有人送信來,我知道你還活着,就想去找你。可是你信上又說讓我在這裡等你,我怕你找不到我,就留下來,等你。你來這麼慢,討厭死了!”
她擡起小手似要捶打何易,但又擔心不慎將他給打壞,不甘的放下手,重重哼了一聲。
“我也是迫不得已呀。”見她不高興,何易連忙賠罪道:“你不知道,在你被無塵前輩救走以後,我迷迷糊糊就被一條大狗給吃掉了。後來來了一羣狼咬死了那條狗,我也昏了過去。不知怎麼的,輾轉漂泊過了一個白天,醒來之時我就已經身在一片老樹林裡。那時我不知道帶走你的是誰,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你,只好按照原先的計劃繼續前往玄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