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武剛走出去，上杉便拿出手機，撥了出去。電話接通，對方的語氣略帶一絲驚訝：“上杉，好久不見啊。武先生讓我不要打擾你，沒想到，你卻打給我了。”
以對方的身份，稱南武爲“武先生”，雖是客氣，但多少也有點嘲諷的意思。
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不滿，上杉笑着說道：“高山先生，別這麼說啊。小武太年輕，考慮事情還不夠周全。這件事不管怎樣，都是您幫了我的忙，我哪能裝作不知道呢？謝謝您。小武那邊，我會慢慢教他，畢竟他也是爲我好，請您不要介意。”
“哈哈哈，好說好說。我並沒有怪他什麼，倒是你，這麼久不來家裡玩了，有空過來喝點茶吧。”
“好好，改天一定登門拜訪。”
放下電話，上杉暗暗嘆了一口氣。
高山政一，高山組的組長，老牌的黑道大佬。年輕時從福島老家來到東京闖蕩，在毫無背景的情況下，靠着過人的膽識與身手，硬生生在新宿區創下一份家業。如今在歌舞伎町，控制着多家黑白兩道的生意，並把手伸到了大阪，神戶等地，是道上的頂級人物。
說起來，上杉還是因爲結識了他的兒子，才認識的他。想到這，上杉不禁嘴角掛起了微笑。他再次拿起手機，發出一條信息：“你家老爺子找我喝茶，你什麼時候有空，也一起回家看看？”
不一會，回信來了：“確實有段時間沒回去了，過幾天我安排好，提前通知你，我們也好久沒見了，陪我爸爸喝完茶，咱們再去喝點酒。”
“好的，我等你消息。”
上杉收起電話，檢查了一點店裡，翻了翻賬本，關門回家。他在自家樓下的便利店買了一份便當，一罐啤酒，獨自一人在家裡，一邊吃着，一邊看着電視。
電視裡演着街頭採訪，新橋車站附近的上班族依舊罵着首相無能，港區的OL依然關注着哪裡新開了甜品店，大阪的大媽們穿着豹紋，聊着家長裡短，除了人人都戴着口罩，節目的內容似乎與以往並無不同。
廣告過後，一則新聞讓上杉的食慾大受影響。東京灣附近的堤壩下面，打撈出一具屍體。屍體已經嚴重腐爛，唯一能判定的，是死者是被挖空了內臟之後，才被拋屍的。
上杉看了看剩下的便當，根本就吃不下了。他閉着眼一口氣喝完了啤酒，收拾了一下，躺在沙發上一邊刷着手機，一邊聽着電視裡的聲音，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睡着了。朦朧中只聽到一陣急促的門鈴聲，緊接着敲門聲也響起了，很明顯，這絕不是快遞。上杉晃了晃痠疼的肩膀，走過去把門打開。
門外站着南武，一臉酒氣，和白天裡那個精神奕奕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沒等上杉發問，他搶先說道：“哥，你看新聞了嗎？”南武很激動，眼睛裡似乎還有淚水。
“進來說。”上杉趕緊把他讓進屋裡，然後輕輕關上門，順手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水遞給了南武。
南武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直盯着上杉說道：“哥，新聞裡，那個浮屍，好像是小林子。”
上杉愣了一下：“新聞我看了，你是說那個是小林子？你的那個方正來的老鄉？”
“是的，他上週說要去一趟名古屋，然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
“可是，你怎麼肯定那就是他呢？”
“哥，我看了警局內部的資料……”南武低下頭，聲音也小得幾乎聽不見。他知道，上杉是不許他找人做這種事的。黑警方資料庫，這可不是小事。
可是事出有因，換位思考，上杉也沒有責備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問道：“然後呢？”
“我看到他右腿裡有鋼板，小林子的右腿骨折過，同樣位置，而且他突然失聯，那肯定是他。”
上杉想了想，說：“警方應該沒那麼快確認出他的身份，你打算怎麼辦？”
南武攥了攥拳頭：“哥，小林子從國內過來，我是他第一個朋友。就算不是老鄉，就憑我們後來相處的感情，我也不能就讓他死的不明不白。他家裡還有老孃和妹妹要養，就這麼沒了，他肯定也不甘心。”
上杉聽了南武的話，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小武，你說的對。出門在外，都不容易，雖然我和他沒見過幾次，但我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現在，他死在異國他鄉，作爲朋友，你的確應該爲他做點什麼。這件事，我支持你，不過，不要衝動，關心則亂的道理，不用我多說吧。越是這種情況，越要保持冷靜，纔不會影響你的判斷和決定，明白嗎？”
“我明白，謝謝雷哥。不過，我現在心裡確實挺亂的，你說說我該怎麼辦纔好呢？”
南武有這樣的優點，他知道自己頭腦不清醒的時候，會虛心向別人請教，極少衝動。雖然他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卻有着非常成熟的心理，這也是上杉對他很放心的原因。
上杉沉思片刻，說道：“現在畢竟還是猜測，等真正確認了就是他，你先想辦法安撫一下他的家人，需要錢的話我這裡有，如果她們想來這邊，可以等事情處理好之後再安排。”
南武心中一暖，他都沒想到要最先安撫小林子的家人，上杉卻想到了。他點點頭，說：“謝謝雷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嗯，”上杉繼續說道：“我們要做的，當然是要百分百確定死者就是小林子，這一點可以通過警方的調查來證明，你可以以朋友失聯爲名，主動提供信息，配合警察去小林子的家裡做DNA檢測。一旦確認，我們就要先查清楚他爲什麼會死。挖空內臟，是典型的黑幫手段，他們說那樣的話，不用綁上重物，沉屍也不會浮上來，這方面我會找人問一下。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都要給他一個公道。”
南武“騰”地站了起來，略顯激動地說：“雷哥，小林子很老實本分，他不會加入幫派，這一點我可以保證。我先去核實身份，一定儘快查出結果。”
上杉點點頭：“我知道了，放心，你明天就去警局吧。別忘了，千萬不能提屍體腿上鋼板的事，要他們問了你才能說。警方的內部資料，你是不應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