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最喜歡的事情是在雲上書店看書。
萬千書架置於雲端,彩虹穿過雲朵,透出誘人光色。元宵坐在雲朵裡,捧着《人間詞話》看得津津有味。
“天使688號,你果然在這裡!”一白頭髮老爺爺大步而來,眉眼裡藏着怒氣,還有些嚇人。
元宵聞聲擡頭,看着那老頭兒着急的樣子,慌慌忙忙地要站起來,老爺爺卻搶先一步走到了她身邊,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拎了起來。
“作爲守護天使,你怎麼能在這裡偷懶呢?”老爺爺皺着眉頭,恨鐵不成鋼。
“我沒有偷懶,我用分身小術法派了一個傀儡娃娃下去。傀儡娃娃會替我保護他的。”元宵小心翼翼從老爺爺手裡護下了自己的耳朵,然後悄悄後退了一步。“是不是我本人去很重要嗎?只要目的達成了不就好了嗎?”
“達成目的?你想得倒美。你快要從守護者變成加害者了!鄭此度現在快被你那個傀儡娃娃嚇成神經病了!688,傀儡娃娃和有情感的守護天使是不一樣的,它是不能完全代替守護天使的。”老爺爺嘆氣,又問道:“你不想重新變成人嗎?”
“不想。”元宵斬釘截鐵道。
“爲什麼?別的守護天使都很努力地想要重新投胎變成人,爲什麼只有你不願意?”老爺爺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回人間,我覺得天上挺好的,我願意成爲宇宙中永恆的星星,永遠待在雲中書店。”這是元宵最真實的想法。
“那你欠別人的東西也不還了嗎?”老爺爺輕嘆了一口氣。“你喜歡讀書,讀書明理,爺爺知道你是講道理的。”
“爺爺你總說我們變成守護天使是因爲欠了別人東西,所以要成爲他們的守護者。可我什麼也不記得了啊,不記得欠了多少,我又怎麼知道應該還多少呢?”元宵苦着臉,實在不知道自己還活着的時候究竟欠了別人多少錢。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挑刺。”
老爺爺從衣服兜裡拿出了一隻手錶,然後抓住了元宵的手腕,把手錶給她戴了上去。
黑色的表身,光滑的電子熒屏。
手錶接觸到元宵皮膚的那一刻,電子熒屏頓然亮起,上面顯示着:進度5%。
“當進度到100%的時候,你欠的東西就算是都還完了。”老爺爺說道。
“5%,爲什麼才5%?我一個月前才用傀儡娃娃救了他的命,我欠他的比一條命還要多得多嗎?”元宵看着手錶上顯示的進度,一臉不可置信。
老爺爺聳了聳肩。
“我必須要去嗎?可我不想離開這裡。”元宵喪氣道。
“等表上的進度拉滿,你可以自行選擇是要重新投胎,還是永遠待在雲上書店。現在的你,還不配有選擇的權利。”老爺爺說道。
“好吧。”元宵摸了摸腕上的手錶,無奈妥協。“我會速戰速決的”
元宵走出雲上書店。能回來重新選擇就好。
“守護天使調度員1號,用最誠摯的心意祝福你早日歸來。”老爺爺看向元宵的背影,面上終浮出一絲笑意。
只是啊,有些東西是還不完的。
鄭此度從醫院回家之後,已經到晚飯時間了,爲了身材管理,他每天晚上的食譜都是水煮白菜和雞胸肉,但是今天,他打算按照醫生的建議,好好放鬆放肆一把。
鄭此度點了外賣,披薩、炸雞、漢堡,還有小龍蝦。
等外賣的間隙,他決定洗個澡。
鄭此度走進浴室,他的‘幻覺’也跟着他進了浴室。天使小姐蜷了蜷翅膀,通過木門之後,才又將翅膀舒展了開來。
鄭此度看見這場景的每一次都在想,幸好他家浴室比較大,不然還真要委屈了這位天使小姐。
鄭此度習以爲常地拉開淋浴外的玻璃移門,嫺熟地拉上了他新裝的天空浴簾,然後纔開始脫衣服。
雖說是幻覺,但他還是很難抹開面子在‘天使小姐’的面前光溜溜地洗澡,所以才裝了這個簾子。買的時候太匆忙,沒怎麼挑款式,以至於這一片藍白藍白的古早花紋簾子跟他家現代簡約風的裝修格格不入。
鄭此度打開蓮蓬頭,細孔中漱漱衝出水來。霧氣瀰漫,熱氣涌動,鄭此度全身的肌肉都放鬆了下來。
元宵從天上下來,收回了傀儡娃娃,自己代替它站在了玻璃移門外。
一刻後,玻璃移門後的水聲頓然停下。
“吱——”移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隙,一隻手從裡頭伸了出來。
男人的手骨節分明,臂腕上偶有青筋冒起,它四處摸索着一旁的小沙發。
小沙發上就放了一件浴袍,他卻怎麼也摸不到。
元宵見此,伸手拿起浴袍,給他遞了進去。
移門後的鄭此度看着突然出現的浴袍,微微失神,停頓許久後,纔將浴袍接了過來。“謝……謝謝。”
他大抵是真的瘋了吧。
元宵見鄭此度把浴袍接走之後,立即查看了自己腕上的手錶,上面的進度依然停留在5%,動也沒有動。
“小恩小惠不作數嗎?”元宵嘀咕道。
移門後穿上浴袍的鄭此度聽見聲音怔了怔。什麼聲音?有人在說話?誰?
鄭此度擡手推開移門,元宵緩然出現在他眼前。
元宵擡頭,正對上一雙驚恐的眸子。元宵皺了皺眉頭,不懂鄭此度爲什麼會露出那樣震驚的神情。
“你……你不笑了?”鄭此度看向元宵的臉龐,她皺着眉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她,有別的表情了,不單單只是看着他笑了。“剛剛……是你在說話嗎?”
“是我。”元宵舒展開眉頭,禮貌地伸出了手,跟鄭此度說道:“你好,我叫元宵,以後我就是你的守護天使了。希望我們能精誠合作,好聚好散。”
鄭此度看着元宵朝他伸來的手,本能地想要上去禮貌握手,卻恍惚回神,凝滯於半空。
鄭此度還未觸碰到元宵的肌膚,就將手收了回來,他蹙着眉頭,萬分不解地撓了撓後腦勺。
髮絲上的水滴盪到他的鼻尖,鄭此度輕聲道:“幻覺好像又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