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的時候,陳吉才發現這一頓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稀飯。不僅是香噴噴的白米飯,而且還有米湯加鍋巴,對於這種吃法,他只在酒店裡見過。
那就是想想都覺得香的“柴火鍋巴粥”啊。
老婆婆還拿出了自己醃製的豆豉,陳吉看着黑乎乎的豆豉,不敢動筷。還是小和尚嚐了一下,說味道很好,他這才半信半疑的挑起一點放進嘴巴里。
果然味道棒極了。
就着豆豉,陳吉又喝了幾碗鍋巴粥,很久沒吃過這麼安心的一頓飯了。吃完飯他還咂咂嘴半開玩笑地說,要是能從老婆婆這裡帶點豆豉走,以後吃飯就不愁沒有下飯菜了。
不得不說,人在飢餓的狀態下,是沒什麼睡意的。一旦吃飽了,睡意也就來了。
看着火爐裡燒的正往火苗,陳吉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突然覺得很疲憊。是啊,不僅很久沒吃過安生飯,而且很久沒睡過安穩覺了。他伸了個懶腰,歪着頭靠着牆壁上說:“我小眯一會再走啊。”
小和尚哈哈的應了一句什麼,陳吉沒聽清楚。
在他睡覺的時候,胡婕也沒停下來,她在幫老婆婆收拾碗筷。這頓飯本來就耗費了很長時間,再加上收拾妥當,天已經暗了下來。
天黑了不是關鍵,關鍵是陳吉還沒醒。胡婕喊了他幾次,他都迷迷糊糊的睜不開眼。或許是見他們今晚可能走不了,老婆婆從裡屋的櫃子裡艱難的拿出一牀厚厚的褥子交給胡婕,並對她說了幾句話。然後帶着她來到隔壁的一間偏房,又說了幾句話。
胡婕雖然一句也沒聽懂,但是她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不停的點頭。老婆婆這才放心的走進了她的屋子裡,可她不一會又出來了。彷彿想起什麼一樣,指着黑乎乎的門外不停的說着什麼。
這下,胡婕就有點不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是要我們走?不可能啊,那幹嘛又給我們被子?叫我把門關上?似乎也差那麼點意思。
難道是說要我們晚上不要出去?
這倒很有可能。胡婕悟出了大概要領,笑着一邊說,一邊點頭,並扶着老人家進了屋子。
昏暗的小燈下,玄甲輕輕的搖着陳吉的手,口中喃喃自語:“哥哥,快醒啊。天都黑了,我們快點走吧。”胡婕走過來制止了玄甲的動作:“讓大哥哥睡一會吧,他太累了。”
“姐姐,那你會開車嗎?”小和尚擡起頭說:“我總是感覺這裡不對勁。”
“人小鬼大,你一天到晚小腦袋瓜子裡都裝着些什麼啊?”胡婕笑了起來,輕輕的拍了拍小和尚的頭:“這裡只是破了一點,休息一下再走吧,我也累了。”說完,伸了個懶腰。
胡婕走進了那個偏房,沒過一會又出來了:“你幫我把大哥哥扶到牀上去睡吧。”
雖然十分不情願,但還是一起將陳吉扶進去了。
這間房子十分陰冷,也許是在山上的原因吧。小房間有個窗戶,窗戶外邊就是一片小樹林子。這個窗戶只是用一塊玻璃擋起來,並無防盜網之類的設施,並且連窗簾都沒有。
這麼老的房子竟然還有玻璃,小和尚一時也想不通,但是他怕胡婕又嘲笑他,於是並沒有吱聲。
關了燈,窗外的小樹林,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陰森。小和尚側了側身,背對着窗戶睡。而胡婕,她只是把陳吉弄到牀上後就出去了。她說她不是很累,就在爐子邊睡一會,叫小和尚先睡,等他睡夠了,再輪換。小和尚起先不答應,但是拗不過她。
這個小房間似乎還透風,雖然褥子不算薄,但是兩人竟然睡不熱。外邊傳來了加柴的聲音,小和尚知道,外邊的柴火併不能支持很久。算了,別睡了,等一會就出去替換她吧。於是,他索性又轉了個身,眼睛盯着窗戶看。
身邊傳來了陳吉的鼾聲,小和尚多麼羨慕他能睡得着啊。眼睛一閉一睜,天就亮了。可自己還得忍受寒冷的煎熬。
其實睡久一點也不覺得冷了。
隨着被窩漸漸的暖和起來,小和尚眼皮子也開始越發沉重了。就在即將睡去的那一刻,突然被一個聲音驚得一跳,猛的睜開雙眼注視着窗外,和天花板。
什麼也沒有。
剛纔的那一聲,像是木板撞在木板上所發出來的聲音,而且應該是從外屋傳來的。小和尚本想出去看看胡婕,可現在又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覺,萬一是幻覺,那會嚇到姐姐的。這一驚,他就再也不敢睡了,他要豎起耳朵來聽,到底有沒有問題。
屋外的風聲在林子裡呼嘯着,透過縫隙吹進房間的風,帶着一絲尖銳。屋外又傳來了異響,這一次小和尚肯定不是幻覺,聲音和上次一模一樣。他迅速的下了牀,貓着腰慢慢走了出去。
外邊的燈被關了,胡婕就趴在爐子邊上的小桌子上睡覺。爐子裡的火光已經快要熄滅,只剩下大片的炭火在一明一暗的發着光和熱。
一切並沒有異常,小和尚慢慢的走到爐子前,把最後幾根柴放到了爐子裡。他本想喊胡婕去牀上睡,可現在她睡得這麼香,而且他發現在爐邊一點也不冷,於是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砰——”又是那個聲音。嚇得他頭皮發麻,再定睛一看,原來是大門沒關。小和尚走過去把門關緊後,轉身就回房了。
還是被窩裡暖和。小和尚在牀上抱着身體不停的發着抖,他裹了裹被子,才發現跟睡着的人搶被子,那是自討沒趣。
好不容易暖和起來了,風也停了。全世界的聲音就只剩下屋外爐子裡的噼裡啪啦了。月光透過林子,終於走進了屋裡。小和尚就這樣安靜的看着窗戶,不知是少年的腦海裡總愛幻想妖魔鬼怪還是真的有鬼,在這十分安靜的昏暗裡,一個極其微小的腳步聲鑽進了他耳膜。
心被提到了嗓子眼,這次的聲音與剛纔不同。剛纔的聲音裡,小和尚或多或少在潛意識裡還能猜到一點點。可這次,分明就是腳步聲,十分詭秘的腳步。
儘管很微小,但他確實聽見了。而且,第二聲腳步在第一聲之後大約過了兩分鐘再次出現。胡婕在外邊睡覺,自己和陳吉在牀上躺着。這個屋子裡還剩一個人,老人。
是她嗎?她想幹什麼?
第三聲腳步再次傳來的時候,小和尚再也不覺得是老婆婆了。因爲這時他才發現,腳步聲並不是從屋裡發出的。是什麼人走路每走一步需要一兩分鐘?
而且,第三步走完之後,那腳步聲分明已經到了窗戶邊上,只要他再走一步,就能出現在小和尚的視線裡。可是,他卻像知道什麼一樣,再也沒傳來第四聲。
小和尚口中細微的念着阿彌陀佛,手已經伸到枕頭下邊去摸那把刀了。
突然,屋外傳來胡婕的尖叫聲。小和尚頭皮一炸,他咬了咬牙,抄起柴刀就衝了出去。只見胡婕昏倒在地上,小和尚立刻就感到事情不妙。
狠狠的掐了掐她的人中,胡婕總算是慢慢的清醒了,看見小和尚的第一眼就說:“人頭。”說完又昏死過去。昏過去也好,至少不用再害怕什麼了。
聽見“人頭”兩字的一剎那,小和尚差點一下沒站穩。藉着微弱的光線,他迅速四周看了一遍,什麼也沒發現,有的只是慘白的月光從窗戶上透進來。
小和尚揹着胡婕,他想把她放牀上去睡。可是,在剛剛一走到房間的時候,小和尚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瞳孔不由自主的縮小心跳加速。
透着月光的窗戶上,出現了一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頭,人頭,巨大的人頭。那張臉幾乎佔據了整個窗戶,把後邊的小樹林全部擋進了它的後腦勺,他正閉着眼睛,毫無表情。
他咬着牙,輕輕的往旁邊挪了挪。
如果不是自己眼花,那個人頭,絕對不可能是人類的頭。人類的頭不可能有那麼大,那個小窗戶雖然不大,但至少也有一平米左右。
是的,那不是人類的“頭”,那會是什麼呢?
在角落裡站了好久,小和尚終於鼓起勇氣決定再看一眼,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但是他再次踏進房間的時候,窗戶上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月光下的小樹林子,和又漸漸變大的風聲。
幻覺?
是不是幻覺已經不重要了,小和尚決定今晚再也不睡覺。他想,大不了就是熬一晚,天一亮就走。他安置好胡婕之後,就坐在牀邊的地上,靠着牀。
忽然他覺得那並不是自己的幻覺,要知道,是胡婕先說了一聲“人頭”之後,自己纔看見人頭的。如果說自己看見的人頭是因爲潛意識裡由於害怕,而受到了那兩個字的暗示。那麼,胡婕看見的人頭又怎麼解釋?她又是受誰的暗示?
還是她真的看見了什麼?
長夜漫漫,離天亮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