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吳之後,司馬炎把年號改爲太康,一直到他死掉,中國再沒有發生成規模的戰爭,各族百姓迎來了盼望了近百年的和平生活。所以人們把這段時間稱爲“太康盛世”。
而盛世時期的中心工作,自然是大搞經濟建設,古代中國是農業社會,發展農業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西晉滅吳的當年,司馬炎就頒佈了一項新的農業政策——《戶調式》,用來在盛世時期實行,讓西晉的國運在這部經濟大法的保障下永遠繁榮昌盛。
然而太康時期真的是盛世嗎?
根據東漢歷代的人口普查記錄,最高峰時東漢人口曾經達到5469萬人,後來世道逐漸混亂,人口就開始下降。而黃巾之亂之後,東漢也很快瓦解,軍閥混戰時代開始,在這種連續的天災人禍的打擊之下,正常的生產幾乎陷於停頓,不僅老百姓沒飯吃,連很多當兵的都沒飯吃,即使不被餓死,也在打仗的時候被殺死。在這種情況下,中國人口出現了過半死亡的慘劇,那麼到底有多慘呢?
曹魏帝國的曹睿時代,那時北方已經粗略統一三十多年了,杜預的爸爸杜恕曾經給曹睿寫信說:“如今我們全國的人口,加起來還不如原先一個大州多。”曹魏帝國的老資格陳羣也說過:“如今大亂剛過,老百姓已經少的不能再少了,跟四百多年前漢文帝、漢景帝那時候比,也就是一個大省的人。”另一個老資格蔣濟也說過:“如今我們雖然有十二個州,可是人口也就是原先一個州。”
而蜀漢和東吳的人口就更少了,別說是剛建國的時候了,即使發展了那麼多年,到了滅亡的時候,蜀國纔將近一百一十萬人。也就是說,在西晉剛建立的時候,它繼承的是原來魏國和蜀國的人口,它的人口總數也就是七百萬左右。
到了西晉統一全國的公元280年,西晉又做了一次人口普查,一共是1616萬人。東吳滅亡的時候大概有240萬人,所以說,西晉在滅亡東吳的前夕,擁有了1350萬左右的人口,它從建國時候的公元265年、到280年,短短25的時間裡,人口幾乎翻了一倍。
如果加上很多故意被排除在人口普查之外的私人僱農、佃農、奴隸、僕人、私人武裝,以及在當時根本不被認爲是中國人、但是又的的確確生活在西晉境內的匈奴、鮮卑、羌、氐等一大批少數民族,西晉王朝的人口很有可能已經超過這個數一倍還多。但即使是這樣,西晉最鼎盛時期的人口,最多也就是3500萬左右,仍然和東漢人口最高峰的時候差出一大截。
各位現在就應該知道了,所謂的“太康盛世”,其實根本不是盛世,它只是相對於漢末三國那種極端亂世來說的,它只是大亂之後的一段經濟復甦時期。
戶調式就是在這種大背景下制定的一部西晉根本經濟制度的法律。
我們說過,士族的前身是名門望族,早在東漢中後期,他們在地方甚至中央就已經成了世代做官的權勢人羣,尤其在地方上,他們是有人有地有錢,甚至有私人武裝。所以我們說,士族、名門望族所實行的經濟運作方式,十分有特點。相對於國家來說,他們的經濟利益是十分獨立的,甚至和國家利益衝突很大,他們希望的就是無限擴大他們在地方上的利益,弄更多的田,弄更多的僱工、僱農、私人武裝。
漢末大亂,名門望族的實力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很多東漢時代的名門望族都慘遭屠殺,有的甚至全家滅絕。但是,倖存下來的那一部分,實力反而更加強大,因爲在戰亂中,他們佔到了更多的田,收留了更多流浪的難民,在曹操統一北方以後相對和平的時代,他們的元氣很快就恢復了。
曹操以及他的後繼者們,實行的是軍隊武裝屯墾和政府僱工屯墾的屯田制度,因爲他們代表着中央集權國家,所以屯田制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讓最多的錢流入代表皇室利益的國家手裡,對於士族的經濟利益,他們既保護又嚴格遏制。
無論是曹操的屯田制度,還是他的法家思想、士家制度、以才用人,都是爲曹操的中央集權國家服務的。法家思想就是他的治國思想,屯田制度就是他的經濟制度,士家制度就是他的軍事制度,以才用人就是他的政治制度,無論曹操發明出什麼樣的制度,都是他意圖恢復中央集權國家的方法,這些制度是四位一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