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麼辦?”目光落在一干太醫身上。太醫們像被什麼燙了一般,個個迅速縮回了身子,腦袋低得不能再低。
“王太醫,你不給朕一個說法嗎?”他點了爲首太醫的名子。
王太醫跪姿出列。“皇上……可以考慮……滴血驗親……”
他不斷抹着汗水,手腳都在顫抖。
東方風雲咀嚼着他的話,未做出任何指示,他濃郁的臉上泛着某種說不清的心情。
走到南飛燕面前,彎下身子,擒住了她的臉。
雙目對望,南飛燕從他冷綠的眸裡看到了問詢的意思。
“舞兒,說實話。”
他的事氣好輕,好輕,輕得如一抹浮雲,卻絕對地無法拒絕。南飛燕閃閃眸,不習慣如此面對的方式,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
“我……”
“告訴朕。”
他的眸子閃爍着,如子夜的明星,亮得直透入她的心中,沉得壓在她的心上令她無法呼吸。
不能不說了,說吧。
只是這樣的話如何說得出口。
她眼角劃過側旁,看到了紅梅異常得意的表情。
很快明白過來,如果她說出自己的身份,隱瞞身份這一點就足又判她個欺君之罪。
無論怎樣,這罪都是定下的。
美眸一閉,她的眼角滑下兩滴清淚,盈盈地目光落在東方風雲的身上。
“皇上,如若桓兒是您的孩兒,您要他嗎?他想爹爹已經想了很久了,但臣妾卻不敢說出來。臣妾的身份太敏感,臣妾害怕……害怕桓兒因此受到牽累……”
“是亦或不是?”
東方風雲眼中滾動着某種溫柔的情愫,沒有表態,卻先問起了她。
“皇上不降罪臣妾嗎?”
“他是誰?”
“皇上……”
“他是朕的兒子嗎?朕要聽你親口說。”
“孃親,皇上真的是桓兒的爹爹?”桓兒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瑩亮可愛的兩隻眼睛打在東方風雲的身上,骨碌碌地轉動着,如果不是有外人在,他一定撲到東方風雲懷裡了。
“孃親,桓兒的爹爹沒有死,對嗎?”
“說!”
父子連心,一起逼問着她。
“是,你們是父子……”
譁……
全場出奇地安靜。
整個世界因爲這一句話而停頓,彼此可以聽到對方的心跳。這緊張的一刻,所有的人都在猜測着,猜測着事態接下來的走向。
“不!皇上莫上誤信了這個女人的話,她對皇上不懷好意。”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皇后紅梅。
她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她甚至有些後悔讓東方風雲知道這事。
東方風雲連看都不看她一眼,移身向桓兒。
父子倆人對望着,東方風雲的手緩緩身出,桓兒也伸出了小小的手去……
“皇上,慎重!”
紅梅不顧一切地擋在兩人中間,握上了東方風雲的手。
“凡事不可草率,如若讓大臣和天下人知道皇上就憑几句話就認了一個皇子,不知道會鬧成何樣。皇上……”
東方風雲甩開了她的手,不快地撇過臉,留給她一個線條流暢的側臉。
“皇后想怎麼樣?”
“驗血,滴血認親,千百年傳下來的老法子,皇上一定試試,以免被人利用。”
“舞妃怎麼看?”
東方風雲的頭轉向南飛燕。
點點頭,南飛燕表示默認。
“盛水,取刀——”
太監尖細的嗓音甫才落下,有人搬來了應用的東西。
“王太醫與諸位太醫爲見證者。”崔公公獨特的嗓音再起,數名太醫在王太醫的帶領下抹着汗圍在了水盆的四周。
東方風雲信手拈來那把明晃晃閃着冷光的刀,在左手側指處劃過一刀。數滴鮮豔的血滴落入水中,劃開出美麗的顏色。
將刀遞在太監手裡。
太監握上了桓兒的手……
小小的桓兒張開了大眼,南飛燕卻因不忍而捂住了臉。紅梅抖抖身子,眼睛睜得不能再大,死緊地落在水盆裡,眨都不曾眨一下。
似乎一閉眼,就會漏掉什麼。
所有的人不再發聲,目光全落在盆中或幾個人身上。
當桓兒的血滴撒下時,目光便一致地落在了盆中。
後滴下的血也慢慢沉下,很快與東方風雲的血相遇,兩人的血交織在盆中,難捨難分。
連呼吸都停掉,南飛燕雖然心裡有把握,卻還是緊張得不得了。這樣的測試並不是十分的準確,如果血滴未能凝在一處,她即便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
未出半刻,兩滴血漸漸凝結,慢慢地互相滲透……
“稟告皇上。”諸太醫對着那盆裡的血滴觀測良久,才推出王太醫,他抹抹頭上的汗,對這個重任有些承受不住。
“講!”
這一聲格外地響亮,打在每個人心上,激起一股震撼。
“血融在一處,皇上與城桓實爲父子。”
呼——
哇——
咦?
……
各種聲音在一秒鐘內交織,馬上消失,再次剩下無盡的安靜,靜得人心發顫。
東方風雲的面色在轉眼間變化數十次,最後蹲下,摟住小小的桓兒,緊緊地,兩人的臉實實地貼在一處。
“不,不可能,不可能……”紅梅不斷地重複着這三個字,頭搖得絕望,臉上的表情與之前落差極大,似剛剛經歷一場重大的打擊。
“娘娘……”
宮女沒有拉住她,紅梅衝到了東方風雲的身側,跪下。
“皇上,南飛燕就是傾城舞,她是加羅國的公主,枉想害皇上,皇上一定要賜她死罪,死罪!”
“皇后娘娘,莫要如此。”崔公公陰沉着臉走到她的面前提醒。
紅梅卻不加理睬,拉上了東方風雲的袖。
“皇上,臣妾對您一腔真心,日月可鑑,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朕自有主見!”哼一聲,東方風雲站起,牽上桓兒的手,走向門口。
“皇上,南……”
皇后跟在身後。
“賜她無罪,到思恩殿罰跪三日。”
南飛燕的小臉白白的,她的桓兒安全了,這便是最好。東方風雲罰她,不過是氣她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更沒有將兒子的事說與他聽。
“崔公公,帶臣妾去思恩殿吧。”站起,在崔公公的帶領下走出去。
“南飛燕,你別要得意!”
背後,紅梅惡狠狠地警告。
三天很快,東方風雲並沒有虧待她,還專門派了宮女來送她的一日三餐。除了膝蓋略微疼些,並無不妥之處。
期滿,是貼身宮女告知的,南飛燕在她們的扶持下,回到自己所處的舞華宮。那是東方風雲特意爲她而興建的,雖稱不上華麗,但也雅緻到別有一番風味。
“奴婢們早就備好了接風酒,專等娘娘回去,掃了這黴運。”快嘴的宮女瑩兒道。
“嘻嘻哈哈,哈哈哈……”
有人在某處瘋狂地笑着,似在嘲笑二人。南飛燕和瑩兒停下了步子,巡視一陣,才聽出那聲音出自於旁側的一座小院。
那院小小的,與皇宮的宏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些小窗小格透出精緻,也透出了神秘。
那笑便愈加詭異,讓南飛燕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娘娘,不可……”
瑩兒拉拉她的衣袖,擔憂地搖頭。
“那裡面是什麼人?”
“奴婢不太清楚,據說是皇上先前的一個故人,瘋了,所以才關在裡面。”
“怎麼瘋的?”
瑩兒爲難地搖搖頭。
那小窗格里拼湊出一點那人的背影,從聲音聽來,是個女人,從背影來猜,應該是個漂亮的女人,只是,一頭髮老長老長地,胡亂地垂着,並不打理。
能夠單獨關在一處,還能擁有這樣一座小院的女人會是誰?
南飛燕將袖從瑩兒的手中抽出來,不顧她的一再呼喚走到了門邊。
門虛掩着,推一下,竟是無聲無息的,以至於當南飛燕走到女子的身後時,她仍不自覺。
女子的身段纖瘦,身子歪起一些,發已垂到膝彎,毛毛躁躁中帶着明顯的乾枯,應是許久未曾清理。她伸手拍打身前垂下的柳枝,兀自嘻嘻哈哈笑着。
柳側是一個水塘,塘裡的水平靜如鏡,南飛燕投眼時看到了她的臉。
好熟悉!
腦子迅速回旋,來到了五年前。
“王爺,讓臣妾去。”絕然地說出這句話時,還曾落眼在凌子棋的身上。眼中沉滿了哀怨,漾動着曲衷,卻最終成爲一個皇宮中的廢人。
海棠,那個冷傲的,一再被所愛的人傷害的女子。
“海棠?”
她嘗試着呼喚,海棠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笑着。
瑩兒跟了過來,有些害怕地拖着南飛燕往回撤。“娘娘,快回去吧,她是瘋子,小心沾了晦氣。”
海棠怎麼會瘋了?
南飛燕的驚訝顯而易見。
海棠已感受到了身後的動靜,回身過來,在移動的過程中,身體的重量落在一側,帶着點瘸拐。
是的,沒錯,數年前她被傷的腳正是那隻,南飛燕已經基本確定。
“海棠?”
“嘻嘻嘻嘻,你們是誰?”她揚動着一根柳枝問她們,已然忘記了南飛燕。
“你怎麼成這樣了?”
“嘻嘻嘻嘻,你們是誰?”
她重複,並不理會南飛燕的問詢。
“海棠——”南飛燕拉一拉她的衣角,“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南飛燕。”
“南飛燕?”
“嗯,南飛燕,凌子棋你都認識的。”
“凌子棋?”
“嗯。”南飛燕努力地點頭,眼裡閃出絲驚喜。
“凌子棋?凌子棋?凌子棋……”
她如機器般重複這個名字,一遍又一遍。
原本平淡的眼神開始盪漾,暈出一圈圈的光彩,像是恢復到了從前一般。
“海棠,你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