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你走呀……”伊雪掛着面臉的淚珠兒,不斷向門外推動着紫秋夫人:“以後不許你再到我們家來了!我們根本就不要認識你!我討厭你、討厭你。就算我們的日子過得再窮,也和你沒有關係!把你的那些臭錢,通通施捨給乞丐吧……”
紫秋夫人傷心欲絕,拉着伊雪的手臂淚流滿面:“孩子,原諒我吧!原諒媽媽吧……”
“咳咳……咳咳……”躺在牀上的王秀英連連咳嗽:“她、伊雪、她不是你的……”
“媽媽!……”伊雪猛地回頭阻止王秀英的話:“媽!你躺下休息吧!這種女人不值得你去生氣兒!我馬上就把她趕走。您養育了我這麼多年,你放心,我是不會離開你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這個窮家……”
“咳咳……咳咳……”王秀英咳得臉紅脖子粗,無力地癱倒在牀上喘氣兒!她心裡堵塞着一塊兒大石頭,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今天晚上,這一連串的變故,真是讓她心力焦碎呀!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氣力兒……
嬌弱的紫秋夫人,身體上、氣勢上都輸給了常年做勞力的伊雪!她也不捨得去使勁拉扯‘女兒’,怕推倒了孩子,更怕傷了孩子的心!……
兩個人一路上拉拉扯扯、踉踉蹌蹌的走到了院子裡。伊雪依舊扯住紫秋的衣服,向院子大門拖去……
小院子裡,夜色慘淡。烏雲遮住了月亮,星星眨巴着眼睛,看着這可笑的一幕兒……
“啊……啊……”紫秋夫人淚水兒漣漣,可憐巴巴地懇求伊雪:“伊雪,別趕媽媽走!我可憐的女兒,媽媽知道對不起你,你原諒我吧!即使,你今天把我趕走了,我還會再來的,明天來、後天來、一直來……”
表面哭泣的伊雪,心中暗暗得意……知道她會再來的!下一次,她不會再讓王秀英和夫人碰面的,這個秘密將永遠的隱藏起來……
伊雪黑繃着小臉,倔強地看着紫秋夫人:“你再來也沒有用!我只有王秀英一個媽媽。你出去,你出去、不要再吵我媽媽睡覺了,我們要休息了……”
伊雪狠心地將紫秋夫人推到了院子的門外,並反手關上了大門!……
“砰砰砰……砰砰砰……”紫秋夫人痛苦地拍打着大門:“開門呀!伊雪……給媽媽一次解釋的機會好不好?求求你、開開門呀……”
她也顧不得是否乾淨不乾淨了,雙腿一軟,傷心地坐在地上,趴在門上哭泣着,被女兒給趕出來了,親生的女兒不要她呀!女兒知道了真相以後不能原諒自己,反而恨透了自己。事情,演變到這一步,她的後半輩子豈不是都要在後悔和絕望中渡過。一輩子良心難安,唯一的女兒無法相認……
“砰砰砰……砰砰砰……”紫秋無力地捶打着大門,一顆做母親的心傷透了:“我不能走,我不能走呀!媽媽如果得不到你的原諒,就只有去死了……”
這時,紫秋夫人彷彿聽到了門的那一邊兒,也傳來低低地哭泣聲兒,她的心頭一喜,重新燃起了絲絲希望:“伊雪,孩子!我們談談吧,好好的談談……”母女連心,她痛苦、想必孩子也很痛苦呀!無論是誰,突然知道了自己母親被拋棄的身世,都會很痛苦吧!她應該理解孩子,給孩子一點時間呀……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可我…我真的是你的媽媽呀!”紫秋夫人隔着門,輕輕地說道!
“吱紐……”一聲兒,門被輕輕的打開了!紫秋夫人,慌忙從地上狼狽地站起來……
伊雪轉身將門關上,面對着紫秋夫人,側過頭去不看她,故做冷冰冰的模樣:“你走吧!別在這裡哭了。這麼晚了,被鄰居家看到了不好……”
兩個人站在幽黑的小巷子裡……伊雪暗暗想,王秀英媽媽應該聽不到兩個人的對話了吧?……
此時的伊雪,彷彿已經發泄完了所有的怒火,雙手叉在衣服口袋裡,一言不發……
紫秋夫人看看左右,幸好漁民們都習慣早睡早起,此時的小巷子裡空無一人……
紫秋夫人柔軟地說道:“孩子!我們知道你恨我,可媽媽一直都在後悔呀!跟媽媽走吧,我們好好的談一談……”
伊雪低頭委屈的哭道:“十五年了……你都不來找我,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紫秋愈加傷心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看見了!那一天,看到你在海鮮市場裡忙來忙去,媽媽的心兒都要碎了!媽媽保證,再也不讓你受苦了……”
伊雪擡起眼睛,淚水朦朧,她悲傷地說道:“這一切來的太突然了!我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你先回去吧!你給我一點兒時間,我的腦子好亂、真的好亂……”伊雪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痛苦地搖晃着……
“好!我走、我先走……”紫秋夫人依依不捨地向後退着:“伊雪,你不要太難過了!我給你幾天考慮的時間,我還會再來的!媽媽再也不會放棄你了、好嗎!下一次來,媽媽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海骷髏森林古堡……
奢華唯美的主臥室中,天然石磨復古燈上的流蘇兒輕輕地搖曳盡顯優雅與雍榮,散發着古典又充滿浪漫的朦朧美。窗幔上的蕾絲邊兒,讓溫暖的臥室看起來如同巴洛克時期的宮殿一樣富麗堂皇,令人怦然心動。淡紫色兒的絲絨面牀榻柔軟而舒適,寧靜又安穩……
伊依長開了四肢,躺在絲絨的大牀上,一頭兒烏黑的秀髮隨意散落在荷葉邊的枕頭上。她的手心兒輕輕地劃過被子上的花紋刺繡,一雙兒清澈明亮的眸子‘咕嚕嚕’地轉悠兒着……她從左邊看到了右邊,又從右邊看到了左邊,百無聊賴中……
牀頭橘色的燈光兒在臥室中緩緩地流淌着,給金色的傢俱鍍上流光溢彩的韻律。前方雕塑感十足的金色相框裡,是俊朗的海裟欏揹着伊依在原野上奔跑的瞬間抓拍,他們無憂無慮暢快的歡笑着,那是他們記憶中的凝固……
“鐺、鐺、鐺、鐺……”立式的大時鐘敲響兒了午夜的鐘聲兒,伊依側頭看看,已經是凌晨十二點鐘了。可是,海裟欏依然沒有回來……
伊依翻了個身兒,將小腦袋埋在柔軟的枕頭裡!他怎麼還不回來呀?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他的消息了。也沒有打個電話說一聲兒,更沒有人來告知她海裟欏的去向?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現象……
她問了家裡的傭人們兒,大家都漠然而有禮貌地搖頭,誰也不告訴她海裟欏的下落!似乎在隱瞞着什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嗎?一定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伊依的心裡微微壓抑着。這幾年來,吵也好、鬧也好,她已經習慣了他的陪伴,如同習慣自己的手足……
今夜,伊依一直心緒不寧,三天了,已經三天了!她在大牀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覺!以前,無論海裟欏出去多久,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報平安,這兩天他是怎麼了?她知道他還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情,從來不許她過問,但不代表她漠不關心……
伊依跳下牀來走到窗臺旁邊,輕輕推開了窗戶。夜風立即灌了進來,將她的頭髮吹得四處飛揚,她用雙手按着不讓頭髮肆無忌憚的亂飛。她的眼神兒飄向了遠處的古堡大門,黑漆漆的道路上空無一人……
窗外的夜空很燦爛,閃爍的星星煨暖了整個天空,遠處的天邊有隱隱約約的火光兒可見,她側耳傾聽着林中夜間的烏啼!他還沒有回來,她一直在等。眼睛掠過牀頭的電話,它如同睡眠中一般沉寂……
星星真美,一顆一顆灑落在美麗的星空中!她看着它們,它們也看着她……
她的心越來越擔憂了!爲什麼沒有他的任何消息了呢?……
夜深了有點兒冷,她依着牆角坐了下來!一個人的呼吸中,散發着寂寥的氣息兒……
突然,窗外傳來的大鐵門拉開的聲音兒,接着古堡中的狗都吠叫起來!伊依心頭一喜,慌忙站起來向遠處眺望……
一排兒黑色的轎車,依次緩緩地駛入了古堡,最中間那一輛兒就是他的車子!伊依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笑容,是他,他回來了。接着,她的神情又惱怒起來,等一下見到他一定要發發脾氣兒、撒撒嬌兒,誰讓他一走就是三天毫無音信?……
伊依急忙跑到牀邊兒,撲倒在牀上鑽進被窩裡矇住了腦袋。今夜,無論他怎麼道歉她都會發脾氣的!暖烘烘的被窩裡,她聽到了自己的偷笑聲兒,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兒,計算着時間一秒一秒閃過,猜測着他現在走到什麼地方了?客廳裡、樓梯間、走廊中、臥室門口……
伊依屏住了呼吸,側耳傾聽着門外的動靜……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十五分鐘過去了!門口依舊是寧靜一片兒……
伊依輕輕地咬着下脣兒,心中有些鬱悶!他怎麼還不上來呀?外邊寂靜地如同冬天裡的雪地……她再也忍不住了,輕輕地走出去拉開了臥室的門,長長的走廊中,米潢色的地毯上綻開着一朵一朵盛開的薔薇花兒……
伊依赤足踩在軟綿綿的地毯上,悄然走下了樓梯!她的眼神裡溢滿了疑惑。偌大的客廳裡,站着幾個海骷髏的男人,伊依認得這些人都是海裟欏的心腹兒。他們筆直的站立着如同木頭人一般,沒有一個人說話……
出了什麼事?出了什麼事情了?伊依走下了樓梯,大家看到她時,眼神兒都有些慌亂躲閃……
“怎麼了?……”她的眼皮兒跳動着,握緊了拳頭:“海裟欏呢?他在哪裡?……”一種極其不詳的預感,在伊依的心中燃起……
沒有回答她,大家默默地低下了頭!沉默、可怕的沉默……
伊依轉眼兒閃過,看到某個人的身上,似乎沾着暗紅色的血跡,她的心愈加的狂跳:“出了什麼事?他在哪裡?你們快點兒說呀……”
這時,老海從書房中走了出來,看到伊依時臉上立刻掛滿了緊張的神情,雙手立即躲在了身後……
“老海!……”伊依叫住了他:“海裟欏呢?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呵呵……”老海乾笑着搪塞着:“爺兒在開會呢!您先上樓休息去吧。有一個緊急的會議,今天晚上必須拿出方案來!爺兒說,不用您等他了……”
“你手裡藏着什麼?……”伊依直視着老海:“拿出來給我看看!”老海細小的動作,沒有躲過伊依的眼睛……
“沒、沒什麼……”老海向後面倒退了兩步,臉色的神態越加尷尬……
伊依快速跑到老海的身後,一把兒揪住了他的手:“拿出來給我看看!給我看……”
“不要、不要!哎呀……”老海轉身兒躲閃着……
伊依靈敏地抓住了他手中的物品,搶過來打開……
一灘兒鮮紅的血跡出現在伊依的眼前,觸目驚心……
這衣服,這白色的衣服,是他的衣服!是海裟欏的上衣……
不!並不止一灘兒血跡……
雪白的襯衣上,明顯的幾個血洞,向周圍擴散着大片兒大片兒的血暈兒……
伊依的雙手不由顫抖起來,她猛地上前抓住了老海的肩膀,驚恐地問道:“他…裟欏他……死了嗎?……”
猛地感覺到他受傷了,他在流血、他在痛苦,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