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地鼠將軍

洛陽城帝都,民風浮華,世襲罔替,曳裾侯門的食客數以千計,朱輪華轂川流不息,人人皆面團團作富家翁,食不厭精,席豐履厚,揮霍無度,敗壞風俗,蠶蝕國本以此爲最。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1文學網豪門奴僕趾高氣揚,恃勢凌人,處處皆是。

京畿金迷紙醉不夜城,夜夜笙歌,繁弦急管,糜靡之音繞樑餘韻,“秦青巷”爲最。

所謂:

秦青按節歌,聲振林木風,響遏行流雲。

綠珠歌扇薄,飛燕舞衫長,選妓隨雕輦,徽歌出洞房。

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

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

關羽剃了三千髮絲及美髯鬍須,僧人裝扮,左右手肘爲座,各攪便服裝束的張心寶及“陳留王”劉協坐定,穩如泰山。

關羽身材魁梧,兩個小娃兒居高臨下,閒逛洛陽城,覺得事事新奇,比在皇宮大內好玩千百倍,樂得笑聲不斷,街道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如織,頻頻發問;關羽感染了這份天真活潑,甚感溫心,也暗歎孩童赤子之心,不知人間愁滋味。

“溜口蘇”糕餅屋,十分寬敞,約擺有四十幾座桌面供人飲素茶,就座落於“秦青巷”

東側,正對着巷口,人潮如織,地點最好,生意十分興隆。

一盤精緻糕點,一壺清茗,花三個“五銖錢”即可在“溜口蘇”店內閒聊一陣。茶水自取。還有店小二侍侯。

關羽帶着張心寶及“陳留王”劉協,來的不是時候,因華燈初上,已經座無虛席,人聲喧譁,如市集吵鬧,便宜的幾個銅板素茶,三教九流之士,人人花費得起,形成了龍蛇混雜之地。

三五個寒酸之士,或者幾位苦哈哈的朋友聚集一桌嗑齒磨牙聊些天南地北韻事,樂此不疲。

最主要的是,能在“溜口蘇”糕餅屋欣賞那些從“秦青巷”頻頻出入的洛陽名妓,個個粉妝玉琢,紅豔豔流光溢彩;蛾眉曼碌,瑩盈欲滴破,燕姬趙女、衛豔陳娥,集天下絕色於此。

包你看得目不暇給,垂涎三尺,就如癲蛤蟆端端坐,妄想吃着天鵝肉

真所謂,隨便瞧上了一眼,也真個銷魂不枉此生。

客座滿棚,有一半是來瞧着“溜口蘇”江挺蘇老頭的寶貝女兒江苗菁,其淡掃峨眉一身素裝便服,婷婷玉立雙十年華,肌膚細膩滴粉搓酥,仙姿玉質儀態萬方。

江苗菁姑娘纖纖玉手,所擀的雪花糕餅,又脆又酥,入口即化,聞名洛陽,想吃上一塊,得趁早排隊,不然就向隅了。

曾經有幾個登徒子垂涎其美色,只見她含着笑容,手中那隻擀麪粉的小棍子,就那麼比劃幾下,使得那些登徒子鼻青眼腫的趴在地面滿地找牙,狼狽不堪。

地痞混混正待發飆之際,擡頭看見了一幅遍額寫道:“高朋滿座”,竟是當朝第一大紅人“大將軍”何進題。趕緊挾着尾巴,落荒而逃。

是的擀麪粉,總得有幾分力氣,“雪酥菁”名號不逕而走,比起她老頭“溜口蘇”更爲響亮。

還聽說,當過屠戶的“大將軍”何進,以前是他們的鄰居。

關羽雙手挽着兩位孩童,於店內來回走踱找不到座位,真不知如何是好但他那九尺偉軀氣概不俗,僧袍裝束,卻十分引人注目。

生意人的眼睛總是雪亮,江挺蘇老頭手握旱菸管,嫋嫋地煙霧冉冉上升,“叩叩”

的點在一桌遊俠兒聚集桌面道:“各位買單了這個桌面有客人要用。”

四位遊俠兒悶不吭聲,三個銅板置於桌面,拍拍屁股走人,比他們老子還聽話,人家可是有後臺嘛

江挺蘇吸口旱菸又道:“這位僧人帶兩個孩子不方便,請就坐茶水自理,孩子們喜歡什麼糕點也自己去拿。”

張心寶偕“陳留王”劉協,迫不及待溜下了關羽手肘,歡天喜地去挑東側一面琳琅滿目盤盤盛的糕餅,活蹦亂跳十分可愛。

江苗菁姑娘從這兩個孩童活潑中,卻帶大戶人家教養氣質,並非野孩子,忙着招呼這兩位孩童,一個大木盤上重疊了幾層小盤裝糕餅,還真份量不少,送到了坐桌上。

望見了關羽僧人打扮,相貌堂堂,威武不凡,雙眸異采,恭謹問候道:“師父打那兒來的好像不曾來過這兩位可愛的孩童,是您帶來的嗎請先付款,茶水奉送不收錢。”

關羽作揖回禮道:“我們是從白馬寺出來姑娘帶來滿桌的糕餅,不知應付多少錢”

江苗菁點數了桌面二十四小盤糕餅道:“每盤三個銅錢總共七十二個銅錢。”

張心寶及“陳留王”劉協雙雙吃得不亦樂乎,滿嘴鼓塞,兩手抓着糕餅,眼睛碌碌就着桌面,意猶未盡,吃得口齒含糊,卻異口同聲道:“關羽那裡的糕餅全部包起來,一起結帳”

小孩子口氣之無形中流露嬌生慣養,呼婢喚奴習氣,就當他是家僕身份。

關羽嚇了一跳這兩個娃兒還真能吃,真擔心他們吃撐了,竟然還要打包回去,把店裡的糕餅通通買了。

從懷裡掏出了一袋龍雕白金幣,倒出了三個,忙問道:“姑娘買那些糕餅夠不夠”

江苗菁一愕,是真的買,並且出手大方,肯定是富家子弟,忙提起銅壺在他們桌上茶杯倒滿了茶水,兩個孩童吃得黏嘴咂舌,爭相飲茶溜口,拍拍小胸脯順氣,免得噎着了,狀似十分滿足。

江苗菁雙眸一閃詫異即隱,杏靨嫣然道:“人家在白馬寺內認識幾位師父除了聖僧外,傳有太、安、智、慧輩四代,並無關字輩人物,出家人盜用出身師承是有罪的,這兩位孩童跟個僧人逛街,實在四不像,反而引人注目,況且錢財不露白,身懷鉅款容易招惹殺身之禍,世風日下應小心防範”

話聲一頓,關羽遊顧四周,確有幾撮切頭切腦之輩,貪婪眼神覬覦着,證明姑娘所說不假。

關羽滿臉一紅,重棗般發亮,尷尬老實道:“在下是近寺男居土寄宿白馬寺,並非僧人,只是應了兩位小朋友之託,承諾帶他們專程到店裡買糕餅,隨後就走,請你打包吧”

江苗菁又是一愣這位關壯士確實老實,隨便把話一擠,就露出了身份,連小孩子都給承諾,剛正不阿個性,在這個年頭實屬少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隨意坐了下來。

氣概山河之勢端坐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男子漢大丈夫這六個字,還不足以形容這個人的蓋世雍容氣度。

驀地,這兩個小蘿蔔頭,好像見鬼似地,慌張地躲進了桌面下。

張心寶扯着關羽僧袍衣角道:“關羽你看看街道上那批人,到底走去了那裡,再告訴我”

關羽及江苗菁十分好奇,霍然起身,雙雙望着街道,只見一位乾癟瘦弱不經風的老頭子,一身富貴逼人打扮,穿金帶玉飾滿周身,旁邊五位富賈人物陪侍一旁,極盡阿諛逢迎之能事,全體進了“秦青巷”,富商到此應酬視爲平常。

“喔全體進了巷內,只聞處處繁弦笙歌充斥,不知道欲往何處這位老頭好大的氣派,倒底是誰”

關羽目詢江苗著好似等她回話,促使其雙頰緋紅,羞窘道:“關大哥真不知道秦青巷賣的是什麼而這批人是誰,人家確是不曾見過”

張心寶拉着“陳留王”劉協鑽出了桌面,神色慌張問道:“江大姊姊那批人去秦青巷買什麼東西難道會比這裡的糕餅好吃這老頭子可是十分挑嘴,若非極品是不入口的”

江苗菁與關羽面面相覷一愕這兩個孩子是怕被這批人認了出來,而藏躲桌下。

關羽也非傻瓜,看着豪華馬車及人來人往,濃妝靚女送故迎新,她們的職業性媚容,一望即知“秦青巷”做的是何種買賣,男人想買的是什麼貨品,就是不知如何啓齒告訴八歲孩童,假扮“陳留王”身份的張心寶真相。

窘得面紅耳赤的關羽愣愕在場,束手無策,臉色凝然不動,眯得雙鳳眼如一線天,兩個孩童還以爲這個紅臉的漢子拙藏隱私,肯定有更好玩好吃的地方不告訴人家。

呆了片響,關羽紅臉泱泱然,輕咳一聲道:“嗯自古所謂;百善孝爲先,萬惡淫爲首。這個地方”

話音停頓,沒得說完,也不知怎麼措辭再接下去光是紅臉漲得冒汗,看得江苗菁姑娘雙眸異采,“噗哧”一笑更顯少女矜持含羞,引襖攘袖抿嘴之萬般風情,瞧得關羽呆傻着了。

“關大哥天生俠義,開口說教,孩童恁地懵懂無知,不說反而更好。可別越描越黑,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嫣然一笑,落落大方,不答反問道:“這兩位孩童小哥這批人可是你們的長輩看你們兩人家教不錯,非一般人家小孩,京線內只要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到過小店來買糕餅,倒說說看你們是那戶人家”

“陳留王”劉協將開口老實答話之際,被張心寶輕扯了一下衣袖,會意的止住了嘴,伸了伸舌頭,朝江苗菁姑娘扮個鬼臉,雙手捧起了茶水兀自“咕嚕咕嚕”猛飲着,不理會她。

關羽見狀板起面孔,正色道:“不得無禮小邪應該禮貌地回答大姊姊的話,如果不說,也不能如此態度輕浮,貽笑大方”

只聞得張心寶掀袖抿嘴“呵咭”一笑,狡黠道:“大姊姊真會騙人莫非把我們當成了三歲孩童”

江苗菁一陣錯愕,不以爲然道:“大姊姊怎會騙你們小孩子本店已有三十年老字號,童叟無欺,洛陽城人盡皆知,一般百姓不說,只要是門閥貴族,沒有我們父女不認識的,關大哥可以作證嘛”

既然扯了上關羽,他也只有插嘴打圓場道:“江姑娘這兩個孩童既然不願說出家世,請你別再追問了,關某確實知道其出身,也不便說出。敬請見諒”

張心寶人小鬼大,靈機一動,說道:“既然大姊姊相信關大哥哥就請他作個證,賭一賭你騙人的證據”

江苗菁姑娘笑了一笑,那會在意這個孩童的話,卻燃起了好奇心道:“好的關大哥作證,你說要賭些什麼彩頭”

張心寶依然心懷鬼胎“呵咭”狡然道:“就賭大姊姊陪我們去逛一逛對面那條巷子內的風光肯定好玩又有趣,要不然怎會那麼多人往裡頭擠”

說得還真有理“陳留王”劉協着小手起鬨,叫着肯定要去,不來白不來,一定好玩

這兩個小孩童一搭一唱,卻使江苗菁雙頰飛紅,也下不了臺,雙眸瞅了關羽一眼,反正有他作證,決不會說假,這三十年的老招牌可不是騙來的

“哼賭就賭嘍快說你們是那家的小孩,本姑娘就能說出你們的住處”

張心寶眨眨雙眼,靈活地學她口吻,不答反問道:“很好大姊姊就猜一猜,剛纔那批人中,那個清癯老頭子是誰住在哪裡他可是道道地地的本地人嘍”

江苗菁倒是傻了眼

那個老頭雖是瘦了點,卻是有一種華貴凜然不可侵犯氣質,肯定是富貴人家,說是本地人,自己怎會沒有見過,小孩童言之鑿鑿,絕對不會說謊。

對着捧起茶水暖飲品嚐,泰然自若的關羽忙問道:“關大哥這個老頭你認識”

看見關羽品着茗茶搖頭不知,自己真的不認識其人,可真會陰溝裡翻了船

唉不對呀這跟小孩童的賭約又有何干

江苗菁嫣然道:“這個老頭大姊姊確實不認識,但跟我們賭約根本牛馬不相干嘛”

張心寶狡然“呵咭”一笑,指着她道:“呢大姊姊你輸了。這個老頭就是我的父親”

關羽聞言,“噗嗤”噴出了剛入口的茶水濺了一身,真的嚇了一跳,假扮“陳留王”

的張心寶說是他的父親,那不就是當今聖上

真的瞠目結舌皇上怎麼會來逛窯子有沒有搞錯

江苗菁也如泥塑木雕愕然

那個老頭就是這孩童的父親,自己確實認不出來,不啻真的是滿瓶不響,半瓶晃盪

漏氣了。

“關大哥你真的能肯定不認識孩童的爹爲何卻帶他們到本店吃糕餅到底他們是那戶人家說是本地人我卻從沒見過”

一連五個疑問如連珠炮疊出

關羽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卻不能說出皇帝逛煙花之地,就是說了有誰相信

不如學她剛纔說的:不說反而更好

關羽只得正色道:“江姑娘是你輸了關某一生重諾言,決不會騙你。”

江苗菁姑娘滿臉通紅,一諾九鼎的關羽既然立判,那會有錯心頭卻是小鹿亂撞,大姑娘怎麼帶着兩個小蘿蔔頭,去逛窯子

靠着桌面很近的櫃檯,江挺蘇老頭吸着旱菸,聽着他們打賭的內容一清二楚,真料不到實貝女兒從小慧質蘭心,這回卻輸得奇慘連小孩童的賭約都輸了。

緩緩走過來,貼着江苗菁耳際說了幾句話,再與關羽寒喧家常,摸撫兩個小蘿蔔頭,各塞一大包糕餅說是免費請客。

江苗菁像吃顆定心丸般,一掃窘態道:“願賭服輸請你們跟我來。”

離開了喧譁沸騰的大廳,轉進了後院,幾顆百年蒼松翠柏擋住吵雜聲,驟顯幽靜,東西兩排房間分立,東側房傳出陣陣糕餅香味,是製造工廠,十幾名夥計,一身沾滿面粉,進進出出的忙。

庭院寬敞,竹架上圓形竹盤,層層疊起糕餅材料,十分清香,兩大兩小進入了西側靠右的最後一間屋內。

江苗菁姑娘請他們於客廳上稍待,轉入一間臥房,片響後,一身博衣寬帶男孩打扮出來,顯得俊秀瀟灑,卓越不羣翩翩公子哥兒模樣。

她拿出了一套儒取及一頂掩耳繡翠玉風帽,一雙青色便履,要關羽換下僧服一切裝束,不瞬間,更換了一身雄糾糾氣昂昂偉大夫便裝,雖尺碼小了點,聊勝於無。

漢代服飾的職別等級,主要是通過冠帽及佩綬來體現的,不同的官職,有不同冠帽,所以特別複雜。

後漢書輿服志就有十六種之多,如文官戴進淮賢冠,武官戴雞冠,執法官戴獬豸冠等。

並了佩級制度,“綬”是官印上的絛帶,故又稱“印綬”。

這種印綬由朝廷統一發放。按制度規定,官員平時在外,必須將官印裝在腰間“革囊”

裡,並將綬帶垂在外面;尺寸、顏色及織法上都有明顯區別,使人一望便知佩綬人的身份。

皇帝用黃赤色,諸侯封王用赤色,公、侯、將軍用紫,以下用青黑等。

所以當代人外出皆攜帶“革囊”是個習慣,文上裝有筆昂銀兩,遊俠兒裝着暗器小刃等,視爲平常。

漢代的鞋履也嚴格制度:凡祭服穿烏,朝服穿履,出門行路則穿屐,少女出嫁也穿木屐,並於屐上施以彩繪,另以五彩絲帶系之。

履的顏色有一定製度;士座百工皆不超過綠、青、白三色,奴婢一律制定綠、青兩色。

漢代並無青樓妓院,只有“官妓”是判重罪家屬女眷充當,或戰爭俘擄女子充數。

貌美的及家世好的女子,早就被將領及主事者收爲妾、婢,或爲轉賣,以老醜平庸女子濫芋充數。

“秦青巷”有數十家書閣、書坊、供文人雅士聚會,實則暗藏春色,室內裝潢極盡豪華,金碧輝煌,不雅於公侯府宅,羅織那些書香門第犯罪女子,重金禮聘老學究及名門樂師,加以培訓,個個倩女詩、書、琴、畫等無一不精,大江南北軼史趣談無一不通,確實造就一些驚豔絕代才女名妓,予客人有一種賓至如歸之感覺,留連忘返,銷金一空。

書閣後來演變成買官鬻爵最好的場所,一時成爲風尚,各地富賈門閥趨之若驚,皆到此一探門路,每日需花費靡巨,黃金白銀就如填海般紮下去,當然造成社會奢侈浮華風氣,貪官污吏處處皆是,更甚動搖國本以此爲最。

“宛豔珠閣”是秦青巷數一數二的大書院。

閣內景緻全仿江南小橋流水庭園建築,在洛陽算是一絕。

道教“福德正神”廟佔地約畝,座落於“秦青巷”中段,聽說十分靈驗,有求必應,並且是一大特殊遊覽勝地,善男信女日夜絡驛不絕,香火鼎盛,尤其夜間更爲熱鬧,寬敞廟院攤販雲集,各地雜耍表演通宵達旦,人潮擁擠,得側肩接路而過,更是三教九流龍蛇混雜之地。

關羽出門前,江苗菁姑娘拿了一包糕餅要他放在革囊裡,鼓鼓地突壟在儒衫內,不明其意,猜測大概是帶給張心寶及“陳留王”劉協兩個孩童,晚些時辰當點心吃吧

廟前庭院雜耍有五處之多,噴火把、弄毒蛇、走繩索、耍大刀使大槌之硬氣功等應有盡有,皆是老王賣瓜吹擂藥丸膏,自賣自誇之江湖郎中。

張心寶及“陳留王”劉協兩人,坐於關羽左右肩頭,居高臨下,看得鼓掌拍紅了小手直叫過癮,不枉此行。

忽然間,右側一個鷹鼻鷂服形態猥瑣之人,碰撞了人高馬大的關羽一下,人多擁擠怎會在意,左側江苗菁姑娘根本沒有瞧見。

豈料,張心寶眼尖瞧得真切,迅速滑下關羽肩膀,一股溜煙地快,丟了一句話,人已鑽進人羣中沓然。

“關大哥哥那個人是小偷”

一摸革囊,那包糕餅被竊好高明的扒術身手。

關羽偕江苗菁姑娘雙雙回頭,孩童張心寶已不見了,人山人海,萬頭躦動,喧譁熱鬧,怎麼去找,不由得慌亂起來,尤其是知道小王爺身份的關羽,但不知其假冒真相,嚇得不知所措

這個孩童真是滑溜得鬼精靈

人小膽子大,人生地不熟地,竟敢任意隨性而去,真是鬼主意特多。邪門得緊,一日數驚,連擁有英雄膽的關羽,也招架不住,並非他是王爺身份,而是應守一份道義責任。

怎料“陳留王”劉協在肩頭上“呵咭”一笑,樂得合不攏嘴道:“我的小老大他可會變魔術,那個竊賊惹上他,肯定倒大黴等一會就會回來,不用擔心。”

江苗菁姑娘好奇心大熾,不相信的口氣問道:“變魔術這怎麼說那些竊賊可是成羣結黨,有些人心狠手辣”

“江大姊姊小寶有九個好師父,一個厲害的爹,其中一位懂得扒術。有一次,我親眼看見小寶鑽進宮喔是奴婢羣裡嬉鬧,順手牽羊,雙手各提一件女子肚兜,笑嘻嘻遞給我,害我輸了一隻龍鳳玉佩你們說,誰會吃虧倒黴。”

聽得童言無忌說辭,滿臉霞燒的江苗菁姑娘,默然不作聲,忸怩窘態,此刻恨不得地面有個洞可以鑽進遮醜

關羽臉紅如火,輕咳一聲,轉頭左顧右盼裝作聽不見。

乾着急也沒有用只有愣於原地,心慌慌地等他回來。

頓飯時間已過。

瞧見張心寶舉袖揮汗,雙眼賊忒嘻嘻,喜得抓耳扒腮,從人羣中鑽了進來,居然雙手扛着一個大包裹,與體小身軀不成比例,真不知包裹裡裝些什麼寶貝。

關羽丹鳳眼一閃神采,人羣中已有幾個切頭切腦之輩,覬覷己方,暗中朝江苗菁姑娘打了招呼。

江苗菁姑娘瞧張心寶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大包裹,愕然吃驚,馬上趨前替其提拿,連袂關羽順向人潮多的廟內擠進。

廟祝姓管,外號“一讖”年約半百,一身福泰,笑口常開爲人豪爽,因善解廟內求神讖言詩句而得其號,反而沒人記得他的真姓名,二十幾年來守着“福德正神”廟,聽說年輕時還是一位中舉郎。

管讖當然熟識江苗菁姑娘,可以說是看其長大,慨然答應把自己的臥房讓他們暫避風頭,也欲瞭解是哪方的地頭蛇騷擾。

臥房內,“陳留王”劉協興致勃勃搶先打開圓桌上這大包裹。

真是琳琅滿目

一些碎銀銅錢白金幣爲數不少,一堆帛布質料相當好,寫着密密麻麻蠅頭小字,捆在一束,竟有數十束之多,被偷的那包糕餅也在其中,最特別的是有十二個拇指大的精雕細琢象棋子,令人愛不釋手。

象棋子,一個黃金質“象”字,二個銀質“車”字熠熠閃亮,其餘九個銅質棋子;分別二子“馬”、二子“炮”、五子“卒”,精緻可愛。每顆棋子背後告雕刻一隻老鼠,栩栩如生。

江苗菁姑娘雙眸一閃詫異神色,脫口呼聲道:“糟糕惹禍竟是當今朝廷密探無孔不入之地鼠組。這些高級帛布上所寫的蠅頭小子,皆是他們欲往上呈報的重要情報資料”

關羽聞言一頓默然,知道滋事體大,卻是有驚無險,但也不便說破張心寶之官家身份而告知江苗菁,這不啻是大水衝倒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

江苗菁滿懷不解心思暗道:“奇怪這個小孩童怎會認識這些密探是何通天本領能偷得這些東西這叫小寶的,真是透着邪門爲何關羽不肯說出孩童身份下一步須得探查孩童之父親,才能真相大白。”

雙眸流轉異采又道:“關大哥這些朝廷密探地鼠組,民姓俗稱爪扒仔。您聽說過了嘛小寶,好厲害也聽說你有很多厲害的師父,扒技也是其中之一嘍他們到底是誰今天密探怎麼一下子,好像全部出動了”

張心寶偕“陳留王”劉協兩人把十二個象棋子瓜分,每人六顆在地面上蹲着,玩起了彈彈珠遊戲,忙得不亦樂乎,根本不理會她的問話。

關羽一皺臥蠶眉道:“江姑娘小寶不小心觸犯了朝廷禁忌,已屬不對。你再問他的師承,而他不作答表示有其充分理由及苦衷,我們也不能同他一樣,犯了江湖禁忌,好奇心會使人喪命。況且那些地鼠組密探,豈會善了此地並非久留之處,我們走吧”

這番說辭使得江苗菁姑娘滿臉飛紅,卻對關羽心生敬佩,果真是位鐵錚錚的漢子,大生好感,而對這兩個孩童之身世頗有高深莫測感覺。

關羽又道:“你們兩個別光顧着玩把那十二顆象棋子及這些密札包好,找機會還給人家,他們遺失不起,會要人命他們只不過是些可憐的過街老鼠”

江苗菁嫣然問道:“聽關大哥口氣好像知道地鼠組上頭的組織是否說來聽聞

好增加人家見識嘛”

關羽再蹙臥蠶眉一顫,突然間,丹鳳眼睜圓,迸出精光閃閃,冷然輕哼了一聲道:“怪哉朋友們既然已來了片響何不落落大方推門而進好似顧忌着什麼”

臥房外,飄進來一陣冷若冰霜言語,就似九幽地獄寒谷,促使屋內空氣似將凝結,充滿瑟殺氣氛,欲要人不寒而凜

“好大膽的欽命要犯卜關羽,字壽長,後改雲長,爲河東解良人,八年前殺死龍門村亭長趙賣,替前叛逆太尉陳蕃之子陳逸報仇,是其契弟。現在竟然挾持兩位孩童,膽大妄爲,死不足惜,應就地正法”

、冷然又道:“江姑娘怎會與朝廷欽犯關羽一起溜口蘇可是洛陽京畿金字招牌,可能因此而毀於一旦,就看你的表現了”

居然認識江苗菁姑娘,可見是個熟人。

關羽端坐椅上,棗臉凝然不爲所動,張心寶拉着“陳留王”劉協,也學其模樣,端坐於關羽的左右大腿上,還真大刺刺四平八穩的威風

關羽哼了一聲道:“朋友敬你在門外恭候多時,中規中矩的佇立,才稱你們一聲朋友。江姑娘是臨時起意帶我們到此遊覽,與她無關”

外頭那人嘿嘿陰森森從齒溝裡,一句一字迸聲道:“關羽憑你也配與我們做朋友

也不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快放了這兩位孩童,放光棍點,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

嚕羅呶呶不休就是不敢闖進房內,好似投鼠忌器般,光在外頭叫陣,這些橫行天下密探,無惡不作之輩怎會忽然間膽小起來,令人費解

江苗菁姑娘十分緊張,所謂民不與官鬥,依偎着關羽身後,那儼然挺直的身軀,使其有一種莫名穩定的安全感。

關羽感受身後江苗菁之不安,瑣瑣然不自得伸掌輕握其纖纖玉手,表示抱歉之意,而那股溫馨熱流,就若情愫閃電火花導得她嬌體一顫,使其柔若無骨,弱不禁風,情不自禁地貼於背部,也促使關羽偉軀一震,有若一口不波古井,瞬間冒出甘甜泉水,隨即恢復正常,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之感觸,豈是局外人所能理解。

門裡外雙方僵峙着,空氣似乎凍結,有一股無形壓迫感。

豈料,張心寶學着大人模樣,有板有眼道:“外頭說話的人不就期那個廟祝管一讖嘛怎會裝作一幅冷冰冰語氣是否感冒了可騙不了我嘍”

“咿呀”一聲房門甫開。

一位頭罩蒙面巾,勁裝肥胖身軀男子畢恭畢敬走進來,順手關上房門,朝張心寶叩了三個響頭後,拉下了蒙面巾,就是廟祝管一讖。

他看見了關羽端坐椅上,有若淵嶽峙氣概,又如一把出鞘之聖刀,散出一股凜然不可侵犯之氣勢,渾然天成,毫無破綻,隨時欲使人腦袋分家之感覺,不由得心中一凜

孩童張心寶在其懷中,眯着雙眼透視人心般邪門,笑謔嘴角上揚,輕視蒼生如無物,更讓懂得面相的管一讖看得頭皮發麻,臉色惶恐魔外聖內之相。

難怪京畿第一大紅人“大將軍”何進,曾受其辱,圈內人皆知,真是替大家揚眉吐氣

唉這兩種渾然天生不相干之人,怎會融合在一起

有若知心老友

拉回思緒恭聲道:“叩見少主人卑職地鼠將軍向您請安,沒有受到驚嚇吧”

嘴裡禮貌性這麼說,可是心裡頭直犯響咕,“邪童”小主公真不知又會搞出什麼花樣,可別在自己地界發生事端,可就吃不完兜着走,隨時會腦袋分家。

張心寶“呵咭”狡笑這種招牌一笑,圈內人皆知,必然有事,使得“地鼠將軍”管一讖內心裡七上八下的如吊桶般,惴惴不安

“你不就是時常送溜口蘇糕餅到宮內的胖伯伯嘛每次都藏着字條,髒死了。嗯

怎麼看都不像一隻大老鼠你說關大哥哥是朝廷欽犯,可有通緝文件給我看看”

“地鼠將軍”管一讖暗叫一聲糟糕卻不敢違命,乖乖地從懷中掏出一紙文件,雙手遞了上去,額頭已然冷汗涔涔,臉如槁灰,一身肥肉兀自顫抖起來。

張心寶故意仔細左瞧右看,不知能真懂幾個大字,但又好像熟嫺密探的一些禁忌,忽然道:“大姊姊請把油燈拿來給我。”

話一說出,嚇得“地鼠將軍”管一讖骨軟筋酥。

“叩”的跪在地面,哀聲求道:“小主公千萬別燒了文件。卑職已爲您現身犯了密探大忌,如果再不見了文件資料。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張心寶眨了眨雙眼,狡黠道:“喔大老鼠,誰說我要燒文件只不過眼花看不清楚,拿燈火照亮一下嘛緊張些什麼又不會少你一身肉”

“地鼠將軍”管一讖強提精神,霍然起身,擦拭額頭汗水,還“啪”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竟然高興忙說道:“是的是卑職多心之過。油燈就由我去拿來給您照亮,一事不煩二主”

還真怕了別人提油燈,一個故意不小心燒了文件,自己卻性命難保,明知道小主公刁鑽做作,也得聽命行事,強裝笑容委曲求全。

瞧得江苗菁抿嘴“噗哧”一笑,料不到,片響時間,一前一後之氣氛,有如天壤之別,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古靈精怪地把統領一方的密探頭子,當猴耍。

關羽直皺臥蠶眉不以爲然;這個孩童若是日後掌權,黎民百姓未必是福。“陳留王”劉協還直鼓掌好玩,吵着要拿燭火來照明,似恨不得燒了那文件。

張心寶把文件放在桌上,“地鼠將軍”管一讖雙手緊握着燈臺燭火,小心翼翼放置一旁,卻不敢放鬆。

突然間,張心寶提起桌面一支毛筆,在文件上書寫四個大字:

無罪

張讓

“地鼠將軍”管一讖愕然,卻舒了一口大氣奉承道:“這是主公張讓的筆跡少主摹仿着一模一樣,誰也認不出來關羽也脫了死罪,要不然一輩子休想博取功名。太好了,兩全其美,真是要得”

關羽臉色數變表情十分複雜,形態漸漸的激動起來,散出了一股莫名殺氣,使人肌膚毛髮聳然,彈指間隨即消逝,令大家十分不解。

驀地,關羽霍然起身,棗紅面靨一片陰霾,暗歎天意如此,不覺的心裡一陣抽痛,朝孩童張心寶作揖抱英雄拳道:“小寶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不怪你欺騙關某,陳逸契兄是死於宦官張讓寒天神拳之下,此仇不共戴天,誓必討回公道這段因緣到此結束,他日便是仇人之子,待你長大後是敵非友,就此告辭”

關羽話畢,飄然推門而去,留下了一屋子錯愕的衆人。

張心寶偕“陳留王”劉協雙雙一愕,好不容易有個氣概非凡,足以誇耀他人的大哥哥,爲何會發生這種事恁地“哇哇”的哭了起來

江苗菁姑娘淚盈滿眶,兀自強忍不落淚珠,倏地驚身隨後追去,背影有抽搐哽咽感覺。

“地鼠將軍”管一讖雙眼一抹陰毒,滿腦的排除異己思緒,但此刻卻真的舒了口大氣,連哄帶騙地安慰小主公,說帶他們去別處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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