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下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地應了,紀芙茵又走過去,溫言道:“三妹妹,讓丫鬟爲你梳洗一下再離開吧。”
“你走開!”紀巧茵的頭上還斜斜地掛着那隻銀釵,用力撥開紀芙茵的手,“我丟了這麼大的臉,可是遂了你的心願了?!”
現在她的臉上,那精巧塗抹過的脂粉已經被淚水衝的烏七八糟,衣衫不整的模樣也分外狼狽,這個樣子,卻偏偏都被顧含謙給看在了眼中,現如今紀巧茵心中,竟是羞憤到幾乎想要去自盡!
紀芙茵臉上的笑意淡漠了幾分,“三妹妹這話從何說起,你我姐妹相親,你丟了顏面,我怎會高興?”
看紀巧茵神色不忿,還想要道些什麼,紀芙茵笑了笑,輕柔的語氣當中卻有着一絲說不出的脅迫意味。
“這會兒爹爹已經不想要再計較這件事了,難道說三妹妹更想要將此事鬧大,好讓爹爹徹查這件事,好深究一下三妹妹你爲什麼會等在這一處無人的客房?”
紀巧茵神色登時一緊,她自然是不敢的,無論是什麼樣的藉口,想必都不能讓人信服,若真是徹查了起來,那倒黴的第一個就自己!
只是紀芙茵那話,卻隱隱地又激起了她的怒意,也不知怎的竟心思一轉,“是你搞的鬼?!”
紀芙茵一怔,輕笑一聲,“怪不得都說大姐姐同三妹妹的感情好,想也都能想到一處去,先不說我究竟能不能做得到,即便是做到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對我沒什麼好處,我這樣做也沒什麼原因,我又爲何要做呢?”
若說旁人心裡多少都有些深沉心機,那麼這紀巧茵心裡頭的聰慧謀略,恐怕是連旁人的一絲皮毛也比不上的,偏偏又生了個衝動的性子,凡事一想起來了,那便是必定要說出來說個自己痛快的。
這惱火一竄起來,紀巧茵立即便咬了牙,將一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紀妃茵見她失了耐性,心道不好,正待阻攔,卻已經是來不及了。
只見紀巧茵將手裡抓着的被角一掀,青蔥似的指尖拔下了鬢髮上的銀釵,下巴示威似的揚起,將那銀釵不斷地在紀芙茵的眼前晃動。
“你說沒理由,這便是你的理由!你定是知道了顧公子傾心與我,心中醋意大盛,巴不得我倒黴,便給我設了這麼一個狠毒的圈套來讓我鑽!”
紀芙茵嗤笑一聲,水波似的目光柔柔轉向顧含謙,“含謙,你何時竟然傾心於我這三妹妹了,我怎的不知道?”
方纔只當作是在看戲的顧含謙,不曾料到這話題竟一轉轉到了自己身上,還是如此無稽之談,當即一怔,狐疑道:“三小姐,此言豈是可以亂說的?”
“我顧某名聲如何倒不甚重要,三小姐你可是清白待嫁女子,這般流言若是傳出,待你可是不好的。”
聽了這話,紀巧茵有些呆住了,再瞥見紀芙茵脣角輕挑着的那抹笑,心裡的惱火頓時燒了個鋪天蓋地,腦子一熱,也不去想這話究竟是該說還是不該說,心裡就只求個痛快。
“顧公子,你可是因爲二姐姐在此,所以纔不肯認的麼!?”
顧含謙眉心皺起,一張儒雅面容上已然多了幾分無奈與厭煩,“三小姐,顧某從來都未曾有過的心思,你要讓我如何認?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纔是。”
紀妃茵眼角抽動了一下,她當真沒料到這紀巧茵竟如此兜不住話,若是再說下去的話,自己先前的計謀豈不是就要敗露了?!
輕咳一聲,紀妃茵微笑道:“顧公子說的是,三妹妹畢竟年紀小,說不住便是有了什麼誤會,想錯了纔是。”
“巧茵,你也莫要再胡鬧了,走,我先送你回去。”紀妃茵走近過去,衝紀巧茵低低的使了個眼色,不料現如今的紀巧茵腦袋裡面正亂成一團,哪裡還能注意到她的什麼暗示?
紀芙茵冷眼瞧着,心知紀妃茵急着帶走巧茵的目的是什麼,若今天就這麼輕易的讓她走了,往後紀巧茵必定還會被她利用的團團轉。
芙茵笑了笑,“大姐姐,既然已經開了口,今日有什麼,不妨都讓三妹妹給說出來了吧。若真是有了什麼誤會,大家說開了也好。”
“好,這可是你要說的!”紀巧茵頭一揚,竟完全沒有注意到紀妃茵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兩眼淚水盈盈地,忿恨地盯着顧含謙。
“若你對我無意,爲何又偷偷摸摸地給我送什麼釵!”
顧含謙臉色一沉,冷聲道:“三小姐不可胡言,我平生所贈女子之物,盡數都在你二姐姐那裡,可並未給三小姐你送過什麼釵。”
紀巧茵心裡一涼,“你,你怎的敢做不敢當?!”
紀芙茵煞有介事地盯着那銀釵看了一會,纔像是剛剛認出來似的,咦了一聲,道:“三妹妹,你要栽贓可也要換一個證物來纔好,這釵分明就是劉姨娘往日裡頭帶過的。”
紀妃茵嘴角狠狠一抽,她不曾想到,紀芙茵竟是認識這銀釵的!
紀巧茵登時便懵了,“不,不可能,這絕不會是劉姨娘的東西,這怎麼會是劉姨娘的東西呢?!這明明就是顧公子包在點心裡,給我送來的呀!”
“你若不信,儘可問問娘同祖母去,她們應當都是記得的。這釵劉姨娘曾經很是喜歡的,只是這些年不怎麼戴了而已。”
“可……”紀巧茵身子一震,一雙通紅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紀妃茵,“這釵,是大姐姐你藏進去哄騙我的?!”
紀妃茵眼中隱隱涌起一陣不安,卻在眨眼間又換了一副十二分懇切的模樣。
“三妹妹,我現如今需得去陪六皇子殿下了,你若是心裡當真信任我這個大姐姐,待我回來再與你解釋,可好?”
紀芙茵挑了眉,“大姐姐,今日反正都已經挑起了這話頭,有什麼還是不妨都說開了吧。”
紀巧茵心思蠢笨,若是拖延下去,紀妃茵又想出了什麼旁的藉口,再一次上當也不是不可能的。
顧含謙面上的淺笑也已寒了幾分,“芙茵說的是。”
“大小姐究竟爲何會做出假扮成我,贈釵給三小姐一事,現如今大家都在,不妨直說了便是。另那六皇子殿下方纔離開時,好似也並沒有催促大小姐前去相陪。”
紀巧茵也紅着眼圈,看着紀妃茵,見今日像是躲不過了,紀妃茵攥緊掌心,一張嘴卻是無論如何都張不開。
若是芙茵那二人不在,她還可以同紀巧茵說,她是見不得她膽子小,不敢爲自己爭條好前程,便想了這樣一個法子。
可現在這話若是說出來,紀巧茵那個蠢笨的許是會信了自己,但卻難保不會傳到父親與老夫人的耳中,到那時自己豈不是就成了吃不了兜着走的那個?
“罷了。”過了片刻,紀芙茵似是很惋惜地嘆了一聲,“既是說不出,那就不要再說了吧。”
“姐妹一場,三妹妹定會原諒大姐姐你,只是三妹妹。”紀芙茵凝了眉,“往後誰的話該聽,誰的話是口蜜腹劍,你現在心裡可是有數了?”
紀巧茵臉上慘白一片,縱是蠢笨如她,也猛然間明白過來了紀妃茵此次的目的,不過就是想要讓自己能夠纏上顧含謙,給紀芙茵的心裡添堵罷了!
至於自己的將來究竟如何,恐怕她根本就不曾在意過吧!
紀巧茵又羞又氣又後怕,撲簌簌掉了兩串眼淚,從牀上跳下來,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紀妃茵的臉上也是難看成了一團,狠狠地瞪了一眼紀芙茵,甩袖走出了房間。
“好了,含謙,我們也出去吧。這房間裡面昏暗的很,待久了頭都有些痛呢。”紀芙茵側過臉,同他說道。
顧含謙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在昏暗的光線中看着眼前笑意清婉的女子,一雙眼睛微微眯起,“你早就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紀芙茵笑笑道,“若不這樣做,往後她們還會想要拉你下水,倒不如早早地絕了她的念頭。”
“所以,你寧可求助於他來演這場戲,也不願意找我,讓我爲你解決了這件事?”顧含謙微微皺眉,臉上的笑意當中顯然已經浮起一抹薄薄怒意。
“他?”
紀芙茵一怔,半晌才意識到顧含謙說的是趙洛之,她原以爲他惱的是自己今日待紀巧茵有些心狠,不料他氣惱的竟然是趙洛之。
芙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原來竟是因爲這。我何德何能,能夠那麼大的本事,將一名皇子使喚的團團轉?”
顧含謙臉上仍是半信半疑,“那他又是如何進來的?”
“這我便不清楚了。”紀芙茵雙手一攤,“時間上應當真是有些巧的,至於他爲何對三妹妹作出了那種事,想也不難解釋。”
“我們姊妹四人,面容上總也還是有些想像的,方纔六皇子又說他飲了酒,一個醉酒了的人,在昏暗處將三妹妹錯認成了大姐姐,也不是蹊蹺事。”
“芙茵。”顧含謙聲調一沉,面容中似有幾分無奈似的,“你明知只要是你說的,即便不信,我也還是會信的。”
“我只是想要在你遇到什麼事情的時候,可以坦白告訴我,來尋我相助,而不是……別人。”
紀芙茵纖長睫毛輕輕顫了顫,一個柔婉的笑意在脣邊綻開,似是在提醒他似的,聲音卻壓低了幾分。
“別忘了,六皇子殿下的女人是大姐姐,這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有改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