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放心,我走之前,揚州的一切都會安排妥當,你可安穩地前往京城參加會試。”
“勞煩蘇大人了。”李北牧致謝道。
蘇牧頷首,灑脫笑道:“我死後,就顧不得大家了,只顧小家便是。”
“暗衛我自會散去,沒有我在,單靠顏兒恐怕難以服衆,恐生禍端。但我亦會留下幾名守護着顏兒。至於別的……興許就要你幫忙照看着點了。”
李北牧沉聲道:“若是去了京城,晚輩不敢說,但是在臨安城裡頭,晚輩自會護得蘇姑娘周全。”
“呵呵,這是自然。待她去了京城,我亦有後手,這你不必操心。”
“還有黑龍島那邊,我也已經收到了消息,這事……我替一衆兄弟謝過你了,要是沒有你贈與的那些火藥,恐怕傷亡會極其慘重。”
“大人言重了,這事恐怕只要是個楚人有能力相助,都會出手的。”
蘇牧笑了笑,不置可否。
“劉成他們上岸後,救回來了上萬名百姓,至於剩餘的倭寇……劉成會率領殘部追擊下去。這事你知道便成,畢竟在官面上,他們已經死了。”
“嗯。”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在那威力極強的火藥上面深究,很快又將話題轉移到了別的方面。
正說着。
門外忽地傳來了急促地腳步聲。
蘇顏來了,依舊穿着一襲素裙,白皙精緻的面容,此刻也是憔悴了不少。
甚至就連身上穿的裙子,都像是在守孝。
她勸了蘇牧。
可是勸不住一個心懷死志的父親。
瞧見李北牧在這,她只是微微詫異,便是坐到了他對面,靈動着雙目中依舊帶着肉眼可見的血絲。
“有懸刀衛相助,刺史府那邊都已經被處理好了。”
“嗯,有紀綱在,不必操心。”
抄家滅族,他可是行家。
“暗衛傳來消息,說最遲後天,三司的人馬便會抵達……”說到這,蘇顏眼中又氤氳起一股霧氣。
李北牧愣了片刻。
蘇牧卻是微笑道:“知道了,你和南淵出去走走吧,我在這處理片刻公文。”
蘇顏沒動。
蘇牧又道:“還有兩天時間呢,去吧去吧。”
“難道爲父的話你都不聽了?”
蘇顏這才起身和李北牧一塊走了出去。
書房外就是一個院子,空曠,深秋的顏色,在這顯示地淋漓盡致,彷彿重墨描摹。
李北牧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陪在蘇顏身邊,隔着一米寬,漫步走着。
說實話,他和蘇顏的關係,頂多也就是個普通朋友,泛泛之交。
因爲處事方法的不一,連好友都算不上。
更別提什麼管仲和鮑叔牙的交情了。
兩人就是在這院子裡頭繞圈,也沒走遠。
蘇顏也不敢走遠,她怕走遠了,回來只剩蘇牧的屍體……
“蘇姑娘,要是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走了三圈,李北牧忽地停下。
他實在是不想和蘇顏在這繞圈,有這空閒時間,回去陪陪老婆們不香嗎?
蘇顏停下腳步,忽地看向他。
“李北牧,你想娶我嗎?”
“嗯……啊?蘇姑娘你說什麼?”
李北牧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想娶我嗎?”蘇顏看着他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輕聲說道。
這下就沒辦法裝聽不見了,李北牧雙手一攤,“蘇姑娘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也罷,遲疑便是拒絕,呵,果然,我這即將沒了家世,都入不得李解元的眼了。”
蘇顏也不知自己爲何會說出這般話來,甚至她覺得自己說這話的時候,都沒過腦子,只是單純地想找個人說會話。
李北牧有些不悅,皺眉道:“蘇姑娘沒必要這般作踐自己,蘇大人自有他的想法打算,你也成人了,又不是那二三歲的稚童,離開父母便是活不下去。”
“再者,蘇大人給你的,和這臨安城內諸多父親比起來,已是好上太多。縱使是面對如今這般情形,他想的最多的還是你。”
“所以你與其在這自怨自艾,倒不如……”
李北牧遲疑了片刻。
蘇顏也被他這一番話吸引住了心神,順勢問道:“倒不如什麼?”
李北牧回頭看了眼書房,湊過去小聲道:“倒不如想想事後該如何爲蘇大人報仇,爲他取個身後名。”
如若沒人替他陳冤昭雪,事後多年過去。
只會在那史書上多上一筆。
“牧爲揚州州牧,不察,致數萬百姓死。”
蘇顏聽到這話,原本死氣沉沉地雙目,卻是泛起了一絲生機,作爲蘇牧唯一的女兒,她自然知道蘇牧這次的案件牽連,有着諸多荒謬之處。
她也曾問過。
蘇牧卻只是道:“非牧之罪,天命如此。”
所以李北牧的這一番話,卻是爲她開闢了一條新路。
於公於私,她都有責任爲蘇牧取回那一份身後名!
李北牧眼見目的達到。
“那沒別的事,在下就先回去了。”
“告辭。”
蘇顏呆呆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都走到門口了,她才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地說了句。
“謝謝你。”
李北牧也沒再去和蘇牧打什麼招呼,他現在只想脫離揚州這個權利漩渦。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裡頭,左擁右抱。
今日刺史王明遠一死,過幾日還有蘇牧。
屆時朝廷還需空降兩名封疆大吏來這揚州,整個大楚最富庶的揚州!
再加上如今尚未了結的人口失蹤案。
幾乎是可以預料得到,接下來的半年乃至一年之內,這揚州會是怎樣的一副風起雲涌。
到時不管新來的刺史州牧是誰,都和自己沒關係了。
自己收束着星盤,躲在家裡安心當個富家公子,這纔是李北牧想要的。
就算有牽連,頂多也就是替那深藏不露的李令先破個案件,權當做茶餘飯後的閒玩。
至於大的亂子……揚州有趙慎在,怎麼都亂不起來。
出了門,依舊是一號駕車再等候,自從在蘇牧和趙慎面前暴露之後,他們便愈發沒了顧忌。
平日裡幾乎都是直接對李北牧進行全方位的貼身保護。
回去家中。
熙熙攘攘的一大家子都在,待其進門才知道,原來是姬靈兒今天要搬過來了。
除卻回去廣陵的葉溪,其餘人基本上都在。
許是鹿鳴宴上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家裡人也都沒意識到李北牧會回來的早。
因而也就沒人發現,此刻正站在大門口的李大公子。
秋陽高照下,李北牧一襲錦衣華袍,好似謫仙人。
但此刻,這位謫仙人卻是雙手攏袖,依靠在門框上,笑的很是燦爛。
最後還是眼尖心細的黃煙雨最先發現了她。
他朝她眨了眨眼。
她美了整個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