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車廂裡的乾柴已經燃燒完了,趙啓山懷中緊緊的抱着奄奄一息的趙啓蒙,趙啓勇則緊盯着周圍虎視眈眈的狼羣,時而發出一聲響徹夜空的呼救。
“啓勇,快將羊糞放在乾柴上,然後倒上柴油,別讓火熄滅了。”趙啓山悲痛欲絕的對趙啓勇說道。
頓時,快要熄滅的火堆又重新燃燒了起來,而且還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羊糞和柴油的混合味兒,並朝着四周擴散出去。
狼羣在狼王的帶領下,耐心的守候在拖拉機的周圍,一個嚴密的包圍圈早已經形成,只要車廂裡的火苗一旦熄滅,這羣飢腸轆轆的餓狼就會在狼王的帶領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車廂裡的三個人,然後將他們咬死、撕碎,叼着他們的碎肉消失在大漠深處。
趙啓山懷中抱着的趙啓蒙,此刻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微弱,他鮮紅的血液在車廂中已經慢慢地凝固了,看上去是那麼的瘮人,不遠處羣狼發着綠色光芒的雙眼,看上去是那麼的可怕,不斷變小的火苗,預示着能燃燒的即將快要燃燒完了。
趙啓勇提着柴油桶,朝着逐漸變弱的火苗上倒了一點柴油,那看似快要熄滅的火苗“刷”的一下,又熊熊燃燒起來,讓周圍開始蠢蠢欲動的狼羣又退回到了原地,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
“救命啊……快來人啊……”趙啓勇提着柴油桶站在車廂中,朝着石頭村的方向大聲喊道。
“啓勇,別喊了,這麼遠的,他們是聽不到的。”趙啓山看着奄奄一息的趙啓蒙,心裡難過極了,大滴的眼淚不斷地從他的雙眼中滑落,掉在趙啓蒙逐漸變得冰涼的身體上。
“啓山哥,難道我們真的回不了嗎?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一定會來找我們的!”趙啓勇不甘心的又大聲喊道。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趙啓勇手中柴油桶裡的柴油再也倒不出一點點的柴油了,看着慢慢衰弱下去的火苗,趙啓勇有氣無力的坐在已經凝固的鮮血之上,嘴裡不停的嘟囔着:“完了,完了,我們都要被狼給吃了……”
趙啓山看着陷入絕望之中的趙啓勇,又看看已經沒有了任何丁點氣息的趙啓蒙,眯上了那已經哭幹淚水的雙眼。
風中,充滿了死亡的味道。
然而,就在趙啓山和趙啓勇陷入絕望之時,一道道隱隱若若、若有若無的燈光出現在石頭村的方向,趙啓山用右手使勁的揉了揉眼睛,發現那若隱若現燈光並不是絕望之時產生的幻覺,而是快速的朝着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而且還有叫喊聲斷斷續續的傳進了他的耳中。
“啓勇,快看。”趙啓山指着燈光出現的地方,興奮的說道。
“啓山哥,是村裡的人他們找我們來了,啓山哥,你看,他們朝着我們這邊過來了。”
當趙啓勇看到不斷移動的燈光和若有若無叫喊聲,整個人一下子從車廂裡跳了起來,揮動着雙手大聲喊道,“我們在這裡,這裡,這裡……快來救我們啊。”
趙啓山將已經沒有一點柴油的塑料桶丟進快要熄滅的火堆上,“嘩啦”一下,微弱的火苗一下子又熊熊燃燒起來,照亮了周圍的一大片,而且,那些原本已經靠近的狼羣,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經退到了百米之外,而且還不斷的朝大漠深處退去。
明亮的火光很快將前來尋找三人的人羣給吸引了過來,等到大家圍攏在拖拉機周圍的時候,虎視眈眈的狼羣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趙啓山和趙啓勇看到熟悉的臉,終於按耐不住的大聲哭了起來。
衆人打着手電,看到哭泣的兩個人,都默默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爲此時,被趙啓山抱在懷中的趙啓蒙因爲失血過多,已經完全的停止了呼吸,流淌在車廂中的血液,已經變成了紅色的冰塊,在手電的燈光中,是那麼的瘮人。
“啓蒙,我的孩子……”趙天壽看着已經閉上雙眼的趙啓蒙,大叫一聲,昏了過去,好在旁邊的人眼疾手快,才使得趙老爺子沒有摔倒在地上。
“九爺,九爺……”看到趙天壽昏了過去,衆人七手八腳的亂開了,有的掐人中,有的大聲呼喊。
約莫十多分鐘,趙老爺子在衆人的搶救之下,終於慢慢的甦醒了過來,他望着衆人,整個人一下子老了十多歲,乾癟的雙眼流出了渾濁的眼淚。
趙啓蒙的突然死亡,讓整個石頭村的人都陷入了極大的悲傷之中,誰都沒有料到,已經消失了好多年的狼羣又突然出現在了這片大漠之中。
當大家將趙啓蒙的屍體送回石頭村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得到消息的村裡人,無論男女老少,此刻全部默默地站在村口,迎接大家擡着趙啓蒙的屍體的歸來,有不少人已經在這瑟瑟寒風之中,開始了低聲的哭泣。
“兒呀,我的兒呀,可憐的孩子啊,苦命的孩子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你讓媽媽我怎麼活呀,我的兒呀……”一聲響徹天地的哭喊聲,隨着衆人的到來,悲愴的喊道。
衆人聞言,也都流出了眼淚。
那一夜,石頭村所有人徹夜無眠;
那一夜,石頭村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一夜,石頭村的所有人都老了不少。
趙啓蒙就這樣的離開了石頭村,離開了大家,離開了這個世界……
“啓蒙走了,但是我不想再有任何人步啓蒙的後塵了,所以,我決定,石頭村居村搬遷。”趙天壽的話像一塊石頭扔進了水池,激起了不小的震盪。
石頭村雖然只剩八戶人家了,但是他們好歹也在堅守祖先的產業啊,從建村到現在,石頭村已經走過了八百多年,他們的父輩世代生活於此,對於這裡,大家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雖然這裡已經被大漠所包圍。
趙天壽的話剛一說出口,坐在屋裡的八家人就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不過從大家的表情上看,很大一部分還是贊成搬遷的,只有那些少數的老人,眼中還殘存着那麼一絲絲的猶豫和不絕。
“老哥,如果我們居村搬遷了,是不是被分散到其他村子裡去呢?”一位老人疑惑的問道。
趙天壽整個人還沒有從趙啓蒙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他搖了搖頭,哀聲說道:“老十,前天政fu派人過來了,他們說過,只要咱們石頭村如果全部搬出去, 將會在鎮子附近專門給咱們劃一塊地,讓咱們建立一個新的石頭村,而且,新址上已經建好了房子,就等着我們搬遷過去了。”
“建立新的石頭村?”
“對,建立一個新的石頭村,而且就在洪山鎮附近。”趙天壽點着頭說道。
“可是,我們的祖先怎麼辦?”被趙天壽稱之爲老十的老人繼續問道。
趙天壽看了一眼衆人,有看了看掛在牆上的的趙啓蒙的照片,老眼中又流出可淚水,他緩了緩,說道,
“至於祖先們的墳墓,只能留在這裡了,以後逢年過節什麼的啊,我們每家派一個人,大家組團來給他們上墳……咱們走了,總不能叫祖先們忍飢挨餓啊。”
根據規定,趙啓蒙也被安葬在了趙氏家族墓地,那裡,是他們趙家所有人的墓地,那裡,安葬着趙家的每一位成員。
最後,經過大家的討論,最終還是決定舉村搬遷,而且搬遷的日子就定在兩日之後,到時候,政fu會安排專車前來幫助他們搬遷,對於這樣的決定,其實大家心中早就有了結果,畢竟,趙啓蒙的意外事件,讓大家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
等待衆人散去,趙天壽悲傷的對兒子趙元德、兒媳婦以及孫媳婦韓梅和她懷中已經六歲的孫子趙靈說道:“啓蒙走了,我們也該走了,靈兒還小,咱們總不能再讓他們這一代永遠的生活在大漠中了。”
幾個人聽着趙天壽的話,心中難過極了,都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淚。
“唉,只是苦了小梅和靈兒。”
趙元德聽完父親趙天壽的話,哽咽着說道,如今的他已經六十三歲了,而趙啓蒙又是他唯一的兒子,現在兒子走了,只留下媳婦和一個未成年的孩子,難道,這是上天對他們家的懲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