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馬幫

鐵寒和聶雲按照師父梅亦奇的指示,沿博南古道向西北方向一直走到天黑,然後沿山路掉頭折返,繞過雲南驛,往東一路行來。

他二人身上銀兩在蝴蝶山莊時已被莊丁搜刮而去,身無分文,又走的是山路,崎嶇難行,遇到人家時討些吃的,若無人家時便捉些野雞兔子之類的野味充飢。歷盡千難萬險,身上的衣衫也已被荊棘樹枝劃的破爛不堪,蓬頭垢面,比乞丐還要落魄三分。

這一日兩人沿着山路行來,餓的頭暈眼花,忽然遠遠望見一個村落,頓時驚喜萬分,忙加緊腳步來到村子裡,走到村頭一戶人家門前,準備討點飯吃。只見一個三四歲的小孩正在門口玩耍。聶雲上前一步,向裡喊到:“借問,家裡有人嗎?”那小孩聽見有人,擡頭看見鐵寒和聶雲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如餓鬼一般,不由嚇的大哭起來。

只見一個婦人聽見哭聲,從裡屋衝了出來,一把將小孩抱在懷中,朝鐵寒聶雲罵道:“挨千刀的小叫化,嚇我家寶貝做什麼?快滾!快滾!”

鐵寒求告道:“大嫂,能給點吃的嗎?我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那婦人罵道:“沒有!什麼都沒有!快滾!快滾!”

鐵寒和聶雲這一路乞討時也吃過不少閉門羹,但從無像這個婦人一般謾罵的。聶雲不由心頭火起,也不言語,拉了鐵寒就走。走到村子另一頭時,看見一座小小的土地廟。聶雲對鐵寒道:“你且在這廟裡坐一會,我去去就來。”

鐵寒以爲他要去村裡討飯,便在廟裡找個地方坐了下來。不一刻功夫,只見聶雲笑嘻嘻的抱着一個老母雞走進廟來。

鐵寒忙問道:“你從哪裡捉來的?”

聶雲笑道:“從剛纔那個惡婦家裡偷來的!咱倆今天好好打個牙祭!”

鐵寒皺眉道:“小聶子,你把這雞給人家還回去。我不願吃偷來的東西!”

聶雲聽他這麼說,不由又羞又惱,怒道:“好,你是聖人,不願吃偷來的東西。我是小賊,吃偷來的雞不打緊。一會你看着嘴饞可別跟我要!”

鐵寒正色道:“小聶子,師父要咱們去終南山投奔秋院長。可秋院長若是知道咱們餓了就偷人家的雞吃,他會怎麼看咱們?咱們倆餓一兩天不打緊,可咱們不能給師父他老人家丟人!”

聶雲聽他提到死去的師父梅亦奇,不由眼一紅,提起手中的雞看了看,道:“也罷,聽你的!我這就把雞給還回去。”

鐵寒喜道:“好,我跟你一塊去!”

倆人拎了老母雞,向剛纔那婦人家行來,快到門口時,遠遠看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正拿了一塊糖逗引剛纔那小孩。

聶雲笑道:“這個爹和兒子長得一點也不像啊!”

鐵寒拉了拉聶雲的衣袖,悄悄對他說道:“那好像不是他爹,倒像是拍花子的!”鐵寒原來經常協助鐵蒼山一塊辦案,曾經接觸過拐賣兒童的案子,經驗頗豐。

聶雲聽他這麼說,心頭一驚,忙道:“那怎麼辦?”

鐵寒低聲道:“咱們先躲在一旁,看他要幹什麼。”拉了聶雲躲在一旁。

只見那尖嘴猴腮的人不停的用糖逗弄那小孩,將小孩引得遠離家門,隨後突然抱起小孩,望村外跑去。

鐵寒喊了一聲“追”,聶雲扔掉老母雞,兩人同時追了上去。他們二人練了三個多月的神運經,追這人販子一點也不費事,只幾步便將那人販子趕上,一前一後,堵在村頭。

那人販子見機不妙,將小孩往鐵寒身上一扔,轉身就跑。鐵寒只得伸手接住小孩。聶雲待要追時,鐵寒忙將他喊住,道“別追,這些人販子都有同夥。別中了他們的道!”

小孩早已嚇的哇哇大哭,兩人將小孩帶回那婦人家裡。那婦人聽見小孩哭聲,從裡屋衝了出來,怒道:“又是你們兩個小賊,想拐賣我兒子嗎?”一把將小孩奪了過去。

聶雲大怒道:“我們替你從人販子手裡搶回了孩子,你不感激也就罷了,怎麼還罵我們?”

欲待跟她上前分辯,早被鐵寒一把拉住,扯了他來到土地廟裡。聶雲兀自憤憤不平道:“這賊女人太可恨!”

鐵寒道:“趕緊弄點吃的是正經事!”

聶雲伸手一指神案,喜道:“這不是吃的嗎?”

鐵寒回頭看時,原來剛纔沒有注意,神案上竟然供了幾個點心和饅頭。二人坐在神案前,將點心和饅頭吃的一乾二淨,然後走出廟來,繼續趕路。

走了快三個時辰,忽見路邊閃出幾個破衣爛衫、手提利刃的人來,攔在兩人面前。仔細一看,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尖嘴猴腮的人販子。

只見居中一個禇衣大漢手持一把鬼頭刀,朝那尖嘴猴腮的人販子道:“猴子,是不是這兩個小鬼?”

那尖嘴猴腮的人販子指着鐵寒聶雲罵道:“砍杜大哥,就是這兩個兔崽子,壞了爺們的事!”

那禇衣大漢是彝族人,名叫羅砍杜,他看鐵寒和聶雲一身叫花子打扮,問道:“相府吃的是誰家的飯?”

鐵寒聶雲不知這是丐幫的行話,意思是問他們的師承來歷,隨口答道:“我們誰家的飯都不吃!”

羅砍杜這才知道他們並非丐幫中人,冷笑道:“兩個小兔崽子好大的口氣,敢壞咱們楚雄府丐幫團頭劉老大的好事,兄弟們,把這兩個小兔崽子給我廢了!”

聶雲看看形勢不對,喊了一聲“快跑!”,拉了鐵寒扭頭朝遠處的大道上跑去。

羅砍杜鬼頭刀一揮,幾個人從後面追了上來。

鐵寒和聶雲雖練了神運經,但畢竟練的時間不長,再加上年紀小,跑了有一刻鐘的工夫,眼看着就要被羅砍杜等人追上,遠遠看見前面大道上行來一隊馬幫。鐵寒聶雲大喜,忙朝馬幫的人喊道:“救命!救命啊!”

聽到鐵寒聶雲的呼救,馬幫內一人縱馬上前,喝道:“發生何事?”

鐵寒聶雲奔到這人馬前,氣喘吁吁的說道:“後面有拍花子的強盜追殺我們!”

這人怒道:“有我崑崙派鮑平安在此,哪裡的強盜敢在此撒野?”

說話間,羅砍杜及丐幫衆人已追了上來,喝道:“朋友,我們丐幫的事勸你少管!”

鮑平安哈哈大笑:“聽說楚雄縣丐幫團頭劉老大最喜歡幹拐賣人口的勾當,想必你們就是劉老大的手下了?”

羅砍杜聽他出言不遜,怒不可遏,但不知對方是何方神聖,便強壓下怒火道:“朋友,燈籠扯高一點,這裡可是楚雄縣的地盤。咱們丐幫手裡的傢伙可不是吃素的!”

“媽媽,這些人好凶啊!我怕!”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忽然傳來。鐵寒、聶雲及羅砍杜等人循聲望去,只見馬幫裡一頭青騾上馱了一個雲鬢雪膚、眉目如畫的中年美婦人,身上一襲青衫,懷裡抱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那女孩雖年紀尚幼,面貌卻和那美婦隱隱相似,也是個美人胚子。小女孩把頭紮在中年美婦的懷裡,顯然非常害怕。那婦人在小女孩背上輕拍,低聲說道:“小玉不怕,有鮑叔叔替咱們打壞人!”

博南古道上多強盜,因此馬幫都會僱用一些武藝超羣的鏢師保護馬幫平安,這鮑平安便是這一隊馬幫僱來的鏢師。

鮑平安聽那婦人如此倚重自己,不由豪氣萬丈,向禇衣大漢冷笑道:“哈哈,你以爲我鮑平安是嚇大的嗎?丐幫再怎麼勢大,我崑崙派還不放在眼裡。”鮑平安是崑崙派旁支弟子,丐幫裡位高權重的西方長老武六一出身崑崙派,論起來還是崑崙派掌門楚靈風的晚輩,這幾個僻處雲南楚雄縣丐幫團頭的手下,他哪裡放在眼裡。

羅砍杜心道:“他只一人,我們人多,打起來未必便輸!”將手裡鬼頭刀一揮,喝道:“大傢伙齊上,砍了這廝!”

丐幫衆人大聲呼喝,將鮑平安圍住。鮑平安怕傷了馬匹,輕飄飄躍下馬來,拔出單刀對敵。

羅砍杜看他躍下馬來的姿勢,輕功甚高,不由心頭一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發一聲喊,衝上前去,一刀劈向鮑平安。隨他而來的丐幫衆人齊聲呼喊,紛紛操利刃向鮑平安身上砍來。

鮑平安身子一轉,使一招“夜戰八方”式,頓時將丐幫衆人的兵刃紛紛磕飛。再順勢一招“橫掃千軍”,一刀眼看將要砍在羅砍杜的脖子上,卻在距羅砍杜脖子一寸處停住,笑道:“怎樣?”。

鐵寒跟父親練刀多年,看鮑平安的刀法高超,遠在他父親之上,不由脫口讚道:“好刀法!”

鮑平安聽他讚自己的刀法,心中得意,微笑不語。羅砍杜面如死灰,拱手道:“多謝不殺之恩!兄弟今日認栽了!”將手一揮,與丐幫衆人狼狽而去。

鐵寒與聶雲蒙鮑平安相救,脫得大難,感激萬分,忙上前致謝!

聶雲心想:“這馬幫顯然是要趕往昆明,何不求馬幫帶我二人同行。況這崑崙派的鮑平安武功高強,有他在,便不怕那關在洲追來了。”他存了這個心思,對鮑平安的刀法大誇特誇,又不停的感謝鮑平安路見不平、俠義當先,是他二人的救命恩人。鐵寒雖覺聶雲的話略感肉麻,但他說的都是實情,也只得隨他。

鮑平安被聶雲誇的心裡樂開了花,笑問道:“兩位小兄弟這是要去哪裡?爲何被丐幫的人追趕?”

聶雲忙答道:“我兄弟二人要去昆明投親,路上不小心丟了盤纏。行至此處,遇到剛纔那幾個丐幫的人要拐賣附近村子裡的小孩,被我二人將那小孩救下,壞了他們的生意,因此被他們追殺。”聶雲伶牙俐齒,短短几句話說得滴水不漏。鐵寒在旁聽了,甚是佩服。

鮑平安聞言怒道:“一向聽說丐幫中有專門拐賣兒童的拍花子,將小孩販到外地去弄成殘廢,拉到大街上去乞討,謂之‘採生折割’,想不到被兩位小兄弟遇到。”語氣一轉,又道:“兩位小兄弟既然要前往昆明,不如隨我們馬幫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不知意下如何?”

鐵寒和聶雲正有此意,聞言大喜,忙謝道:“這真是太好不過了,多謝鮑大哥!”鮑平安遂跟馬幫的馬鍋頭(注:馬幫首領)鄭三說了此事,那馬鍋頭鄭三要靠他保護馬幫平安,自然答應。鐵寒和聶雲遂跟着馬幫一起上路,向昆明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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