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天畢竟是長青門掌門,反應極爲迅速,在月輪殤快要接近脖子的時候,他趕忙向後躲開,縱然躲得急,卻也沒有完全躲過,仍舊被月輪殤斬在肩膀上,硬生生的斬下一條胳膊!
那條胳膊帶着一股鮮血掉落在地上,灑了地上仰頭觀看的弟子一身。
“好狠的心!”常無言小聲嘀咕一句:“他老子當年若是有他一半的狠心,也不會命喪當場!對了,剛纔百里清風說鎮妖塔倒了一事,會不會也是這小子乾的?”想到這裡,他一陣後怕,再想想自己岷江派的長老馬京被擊殺一事,他立刻後背發冷。能在岷江派不知不覺的將馬長老擊殺,修爲一定極高。
一條胳膊落在地上,尚天已經靈氣大瀉,身子也因爲疼痛和失血過多有些搖搖晃晃,雖然他可以在短時間內吃顆靈丹止住不斷流出的鮮血,但江風卻不給他任何機會。月輪殤輾轉而過,伴隨着十面修羅幡,步步緊逼,讓尚天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其實尚天一開始沒有這麼脆弱,只不過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江風先發制人,才造成如此地步。眼看着大動脈裡流出的血液不停止,他也沒有什麼辦法,一邊躲着月輪殤與十面修羅幡,一邊用手捂住不斷溢出的鮮血。雖說將穴道點住之後,血液減少了很多,但卻依然可以溢出。
蜀山劍派掌門被藍曉鷗所傷,一時半會還恢復不了,只能眼看着着急。
長青門長老武青松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雖說修爲與藍曉鷗差一個檔次,卻依然向上本來。在他身後,鎖妖塔掌門百里清風也跟了上來。他不想救尚天,但卻不能不除掉這很有威脅的二人。
待百里清風幾人飛上來的時候,江風已經把尚天逼到了地上。藍曉鷗也一路跟下,武青松和百里清風也不得不跟下。當月輪殤輾轉幾個圈兒之後,便已經抵在尚天的脖子上。
一代掌門被一個仙耀宗的小弟子所擊敗,尚天感到顏面盡失,不甘心的閉上眼睛。月輪殤在他脖子邊顫顫盈盈,彷彿並不想立刻要了他的命。江風將身子站穩,面無表情的問道:“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麼?”
尚天睜眼望着他,道:“已經長得這麼大了!當年你從後門逃走的時候,我就有種預感……預感到你不會死!其實也怪我糊塗,當初明知道藍曉鷗那麼喜歡你父親,卻依然讓她去追殺你……她到底還是下不了手啊!”
江風冷笑道:“這麼說,你是在後悔?”
尚天道:“我的確在後悔!我後悔當初不應該將你們天涯仙門滅門!可是,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啊!”
“江風……”正在江風想繼續追問的時候,突見胡天與金博雅兩人趕了過來。
金博雅滿臉淚痕,啞着嗓子喊道:“江風,你這混蛋,快給我住手!”
胡天望着他,搖頭道:“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用我們長青門的命運去交換?”
江風盯着他看了兩眼,沒有說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雖然他已不再說話,可月輪殤卻依然顫盈盈的斬在尚天的脖子根,似乎只要一用力,便會將尚天身首異處。
“江風,你快放開我師伯,你這個混蛋!”金博雅泣不成聲,上前猛然將雙手擊打在他胸膛之上,每一拳都發出“咚”的響聲,幾十下打下來,江風嘴角已經溢出了點點血跡。
縱然如此,他卻也沒有阻止她。他欠長青門的,當年自己擊殺岷江派長老的前前後後,都是長青門在幫自己忙。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他根本無法做出選擇。
“江風,就當我求求你了行不行?”胡天“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道:“你放了我掌門師伯吧!”
江風見胡天跪下身來,再也矜持不住自己,趕忙起身將他扶起來:“胡師兄,你這是幹什麼?你快點起來!”從一開始,兩人便成了好朋友好兄弟,江風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別人,除了王平和胡天。胡天那種廣闊無比的胸懷,讓江風感到發自內心的溫暖。
前一刻,他還和胡天金博雅說笑打鬧,如今卻成了這樣一副局面。看來自己,是註定一輩子沒有兄弟朋友了。
“江風,到底發生了是什麼事情?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可以保證我們掌門師伯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胡天一臉堅毅的站在原地,一字一句道。
“可他就是做出來了!”江風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突然嘶吼起來:“天涯仙門,無數的人口,就是死在他們手上,那麼大一個門派,只剩下我一個人!”
“只剩下我一個人!”一聲絕望的嘶吼,震到了每個人的心裡。
胡天從一開始就聽他說過自己的生活環境,也說起過自己的身世。每當從他眼神中看出那種無助與淒涼,他都發自內心的替江風祈禱。可是這一次,終於點燃了那不可熄滅的火焰。
“江風……無論如何,我只希望你放過我師伯一條生命!長青門若是沒有了掌門師伯,便一切都會失去原本的軌道,若是你心裡難過,我可以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一命抵一命……”
這五個字一直在他腦海裡不斷變換着,想起往日與胡天和金博雅在一起打鬧開心的場景,他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苦,就好像一杯苦澀無比的苦水,灌進了最甜的蜂蜜裡。
在此刻,所有地上被天水淌過的地方,似乎都盛開了花朵,花兒紅紅綠綠,映照出一片祥和的氣息,在這祥和的氣息內,一個小男孩拿着一把黃橙橙的野菊花奔跑着。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在後邊不斷的追趕着小男孩,嘴裡還傳來幸福的笑聲:“呵呵,小風兒,看你能跑到哪裡,我一定會抓到你的!”
“呵呵呵,嘻嘻嘻……”小男孩嘴裡不斷的傳出童稚無愁的笑聲。
轉眼間,那片花的海洋突然變成了一片流淌着鮮血的血海,血海內屍體遍佈,壓的人喘不上氣來。在下一刻,血海突然又化成一片火海,一片火的海洋,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堆堆沖天的火。
突然,江風耳邊依稀又傳來了胡天灑脫的笑聲:“江風,不如咱們賭一把吧!如果拿法訣法寶來做賭資,那就顯得太俗氣了,這樣吧,輸者要答應贏者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呢,可以先不說,等到最佳時機是再提出!”
這一場賭博,他輸了!他徹徹底底的輸了!
“啊——”江風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份壓抑的感覺,舉起胳膊仰天長嘯。
周邊一片片齊膝的水流突然爆發出“砰砰砰”的聲音,猶如一顆顆震天之雷響起,炸起了周圍一片片水花,將周邊所有門派的弟子都澆成了落湯雞。
江風站直身子,雙眼無神的望着胡天,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胡師兄,你贏了……我輸了……”
“你贏了……我輸了……”江風無力的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走出兩步,月輪殤突然自尚天的脖子上移開,還未等衆人看清楚,已然飄揚在江風的腳下,載起江風快速向前去了。只是眨眼間,便成了一道黑色的黑點。
藍曉鷗突然愣住了。趁衆人全部都沒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竄到半空中,雙手打出一道符文,抓起火源仙劍與童靈兒,一路遠去了。
胡天一直都愣愣的望着江風遠去的方向,嘆了口氣,搖頭道:“江師弟,還是你贏了!我胡天今後唯你的馬首是瞻,你永遠都是我的兄弟,謝謝……”說完這一句,他弓下身子將尚天抱起,帶着已經泣不成聲的金博雅,一起踏着水向後走去。
走出兩步,紛紛掏出法寶,一起往長青門的方向飛去。
仙劍與仙獸全部都已消失,衆人或許還都等待在原地,品味着剛纔的那一幕,可如今早已事過境遷,什麼事情都無法再提起。
就在衆人全部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身穿一身血紅衣服的人影閃過,也分不出是男是女,他(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陰陽怪氣的道了一句:“尚天、常無言、司徒淨,幾個沒用的廢物,再留在世上,只怕會壞了門主的大事!”
話音剛落,人影瞬間飛去,眨眼間消失不見,只是,他的血紅色的衣服上似乎隱隱約約寫着三個字——婆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