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身穿白衣的女子緩緩走上了習武臺,唐鈺這才注意到,這碧水堂的弟子的穿着與其他五堂竟是不一樣。
其他五堂的弟子都是一身青衣打扮,而這碧水堂的弟子卻都是一襲白衣墜地,如同畫中仙子一般,飄然凌世。
唐鈺以爲,大概是男女有所不同吧。
再當他看到臺上兩個女弟子時,他的神色忽然一凜,因爲那其中一人正是六年前在渝州他所看到的那個白衣金帶的小仙女。
雖然時過六年,可是唐鈺對這位小仙女卻是記憶猶新。
那一日仙女從天上落,飛劍救了自己,這情形他永遠不會忘記。
之前自己一直以爲她是天上來的仙女,卻沒料到她竟是這玄門碧水堂的女弟子。
“你看,那就是沐瑤,是不是很美?”杜如雙用手指着唐鈺心中的那個小仙女,向唐鈺說道。
唐鈺愕然,呆在了那兒,杜如雙見他失了神,反覆叫道:“小師弟,小師弟……”
“嗯?”唐鈺猛然回神,看着杜師兄。
“你怎麼了?你不會也被沐瑤師妹的風姿給吸引了吧?”杜如雙一副賊眉鼠眼的嬉笑神色,望着唐鈺說道。
“我只是想到了以前遇到的一個人,師兄你多慮了。”唐鈺說着,將目光移回臺上。
杜如雙會心一笑,心中早已認定小師弟是被沐瑤吸引了,小師弟不承認,他也不再說了,便一心去看臺上的沐瑤。
沐瑤和如沁兩人互相作揖行了禮,便各自拔劍,切磋起來。
但見沐瑤手中的那柄劍,劍身上下隱然泛着微微青光,劍指之處,恍然有炫光綻放。
唐鈺看得一驚,問道:“杜師兄,我看沐瑤師姐手中那柄劍,似不是一般的劍啊。”
“你這傻小子,當真是傻。”杜如雙將他罵了一通,不以爲然道,“咱們玄門弟子每個人手中的法寶都是自己修煉而成的,又豈會是一般的物品?沐瑤她已經是重天境第二層的境地了,法寶自然更是不同。”
“哦哦。”唐鈺略有尷尬,自己剛纔那一問確實是有些白癡。
每個到了初天境第六層的弟子都會開始修煉自己的法寶,就如同小師姐令雲卿的青霜劍,大師兄的龍邪劍,還有師傅的鎮魂笛,又有哪一樣是普通的東西呢?
雖然玄門對弟子的法寶從來不作要求,不過弟子中大部分卻仍是以劍爲法寶,只有部分弟子修煉的是其他法寶。
“不過,”杜如雙頓了頓,忽然又說道,“沐瑤那柄劍,還當真不是一般的法寶。”
“怎麼說?”唐鈺好奇地問道。
“她手中的劍,名叫絕情劍,是第十四任碧水堂堂主青河祖師傳給秋月大師的師傅無塵真人的,無塵真人後來傳給了秋月大師,秋月大師又十分看重沐瑤,因此就把絕情劍送給了沐瑤了。所以,沐瑤和你一樣,都不用自己修煉法寶的。”
提到自己的法寶,那面崑崙鏡,唐鈺的心裡忍不住難過起來,自己還沒有修煉到第六層,無法去駕馭這法寶,當真是辜負了師傅原先的一片好意了。
杜如雙彷彿看出了唐鈺的神傷,尷尬地笑了笑,勸慰道:“以後你一定可以把崑崙鏡發揮用處的。”
“師兄說那劍叫絕情劍?好奇特的名字。”唐鈺收拾心情,笑着問道。
“我也覺得奇怪。”杜如雙道。
說話之間,臺上的比試已經結束了,只見沐瑤風姿翩翩,一聲“收”,那絕情劍落劍回鞘,沐瑤朝如沁拜了拜,道:“師姐,承讓了。”
“我比不過你。”如沁善意地笑了笑,同樣是回了一個禮。
“我就知道這次比武,沐瑤勝出一定不成問題。”杜如雙高興地笑道,那神色就好像自己比武勝了別人一般。
唐鈺看着沐瑤,在他的心裡,她還是那個當初救了自己的小仙女。只是如今他知道了這個小仙女的名字了,她叫沐瑤。
唐鈺從來沒有想過,有生之年,自己還能再見到這個小仙女。
直到戌時三刻,唐鈺和杜如雙看完了沐瑤的四場比試,才趕忙地往玉清堂回去。
天色已黑,這時候,想必師傅和師孃已經吃完飯了,杜如雙一路上都在雙手合十地祈禱,道:“只求師傅和師孃已經回房了。”
他知道,這麼晚回來,師傅一定會罵自己的,說不定還給自己安一個帶壞小師弟的罪責。
很不幸,事情正好和杜如雙所祈禱的相反。
回到玉清堂時,玉清殿裡燭火通明,師傅一人正坐在主席上,師孃倒是不在,不過大師兄顧長歌也在一旁。
杜如雙暗道一聲“不好”,悻悻的和唐鈺走進了殿裡,跪在了令正面前。
“說吧,怎麼這麼晚纔回來?這一天是去哪了?”令正神色威嚴,語氣之中帶着不滿,質問道。
“師傅,我……我和小師弟去碧水堂了。”杜如雙顫顫巍巍答道,怕極了師傅。
“是弟子非要拉着小師弟去的。”杜如雙還算是一個有義氣的師兄,明顯不願拖累小師弟,又主動說道。
令正朝唐鈺望了一眼,並未對他說話,反是對杜如雙怒道:“你又去看那個沐瑤了?爲師怎麼和你說的?”
“師傅說讓弟子少去看人家師妹,多用心修煉。”杜如雙答道。
“那你做到了嗎?”令正道。
“師傅,弟子下次再也不敢了。”杜如雙道。
“還敢有下次?”令正道。
杜如雙神色一驚,連忙答道:“不不不,再也沒有下次了。”
令正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似乎還比較滿意,接着又看向了唐鈺,唐鈺不敢去對視師傅的目光,低下了頭。
令正咳嗽一聲,對杜如雙道:“十三修煉尚且不過關,你怎敢帶着他去碧水堂?”
“弟子只是想帶小師弟去看看碧水堂弟子比武,別無他意,再也沒有下回了。”杜如雙答道。
“好了,你下去吧。”令正揮一揮手,便讓杜如雙先下去歇息,倒是唐鈺還跪在他面前。
唐鈺本來以爲師傅留他下來,是準備責罵他一番,可是師傅卻沒有急着說話,反倒是從袖口中抽出一封信來,扔給了唐鈺。
“這是你爹派人送來的信,是給你的。”令正指着信說道。
唐鈺接到書信,上面寫着“唐鈺親啓”四個字,落筆處寫着唐順的名字。
他望着這封書信,竟是出了神,忽然間聽令正說道:“十三,你來玄門多久了?”
“回師傅,六年了。”唐鈺回過神來,答道。
“六年了……那你可學會了什麼?”令正似是有意地問道。
“弟子……弟子翻閱了許多道家的典籍,還學了許多做人的道理,還有幸學了九天玄術,雖然只學到第四層。”說到這裡,唐鈺的心中猛然涌出一股羞恥感,九天玄術是他如今心中最大的業障。
“你是唐門少主,你爹送你來學藝,並非爲了修道成仙,只是想讓你學些本事,你日後也是會繼承唐門的,你該知道,所以爲師希望你能夠再努力一點,早日提升自己的修爲。”令正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師傅,弟子謹記。”唐鈺點了點頭。
“長歌,你送他回去歇息吧。爲師也累了,該去休息了。”令正道。
“是,師傅。”
顧長歌作揖應了一聲,便上前去扶起小師弟,帶着他出了玉清殿。
回去的路上,唐鈺想到方纔師傅對杜如雙師兄的訓斥,不禁覺得奇怪起來,這玄門六堂同屬一宗,爲何師傅如此介意杜師兄去碧水堂?
唐鈺念念不解,遂向大師兄問了起來。
顧長歌聽了,眉眼中忽然多了幾分笑意,道:“其實這也只是師傅的脾性罷了,碧水堂與我玉清堂並無甚嫌隙。
只是師傅當年要迎娶師孃時,或多或少遭到了秋月大師的反對,因此一直以來,都不甚待見秋月大師。所以,杜師弟每次去見那個沐瑤師妹,師傅都是對他施以厲色。”
聽到這裡,唐鈺算是明白了,原來師傅也是有小脾氣的,僅僅因爲自己不甚待見秋月大師,就不喜歡杜師兄去見沐瑤師姐。
唐鈺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這倒是有趣。
大師兄將唐鈺送到門外,便先回去了,唐鈺回到屋子裡,躺在牀上,一時竟是睡不着,腦子裡總是會想起那位小仙女沐瑤師姐。
他此刻忽然想起師傅交給自己的信,險些將信給忘了,於是爬起身來,藉着燭光,打開來看。
信中多是唐順的鼓勵和關懷之語,唐鈺看得無趣,可是看到後面提及唐真時,唐鈺倒是提起了幾分興趣。
唐順在信裡說唐真至今不願出嫁,說是要等哥哥回來,這讓唐順焦慮萬分,說唐鈺在玄門又豈會在這幾年回來?
不過,幸好後來唐真還是答應出嫁了,畢竟已經是二十多歲的姑娘了,再不嫁就老了,據說對方還是渝州城新來的太守,本就家境富裕,而且年少有爲,謙謙君子,也不辱沒了唐家大小姐的名聲。
唐鈺看完了信,不禁嘆道:“她是真的傻丫頭。”
忽而,他的心裡,莫名地涌出了幾絲惆悵。
折騰了半宿,唐鈺才漸漸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