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雲凌穿了一件極爲寬鬆的家常衣裳，坐在梳妝銅鏡前，由着新來的寶笙爲自己卸妝。
“我看你這丫頭伶俐得很，放在殿外做粗活兒未免委屈了些，你以後便與沉星和凝珠一起貼身侍奉我吧。”雲凌將自己的指上的護甲卸掉，溫言道。
“多謝娘娘。”寶笙聞言，喜不自勝。
雲凌也不置可否，笑着正了一正鏡子，然而卻愣住了。
鏡中的自己仍是那副清秀絕倫的容顏，可臉色卻因着身子孱弱有些慘白，眼角眉梢也都沒了光彩。手指微微撫上自己的臉頰，卻覺經過這三月的風霜吹打，已再不似從前閨中嬌嫩的肌膚，摸上去不禁覺有些粗糙。
“寶笙，你說，相比三月之前，我是不是醜了很多？”雲凌望着鏡中，不禁有些呆呆道。
寶笙一愣，細聲細氣輕聲道：“娘娘還是像從前一樣好看。奴婢心中一直覺得，若論咱們東宮的女子，娘娘定然是最美的。只不過娘娘前些日子辛勞，最近又身子不濟，所以總也顯得沒個精神。”
雲凌知她說的乃是實話，心中這才稍稍欣慰。不過眉心仍是緊蹙不已，捏起寶笙的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寶笙，你摸我的臉是不是很粗糙？”
寶笙眨了眨眼，認真地摸了摸，笑道：“娘娘，奴婢的手是做慣了粗活兒的呢，娘娘覺得自己的臉頰粗糙，可奴婢摸着真是跟玉似的滑溜呢。”
雲凌撲哧一笑，道：“我倒沒看出，你竟然也是個油嘴滑舌的。”轉而一愣神，道：“寶笙，你說你家中原是種薏米的？”
寶笙欠身道：“是啊，奴婢家中的地裡原先都是薏米呢。”
雲凌捏起首飾盒中的一隻蝶舞步搖細細賞着，恍若無意道：“那你可聽說過，這薏米除了補身子之外，其實還有美容養顏之效？”
寶笙一愣，轉而恍若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喜道：“是呢。娘娘若是不提，奴婢險
些忘了呢。奴婢原先未入宮前，就因爲總是淘洗薏米，手上光滑得很。後來入宮做了粗活，這才粗糙了。”
雲凌捏過她的手仔細看了看，適才憂鬱的面上不禁露了欣喜之色，道：“還真是神奇。你又不是富貴小姐，可這手上除了大抵是做活兒留的幾個繭子，其餘地方的皮膚當真是滑溜得很呢。”說罷望上她的臉頰，幽幽嘆道：“你看你臉上的皮膚，比我還要好，是自小便吃薏米的緣故麼？”
寶笙面上一紅，似是不好意思，忙抽回自己的手，窘迫而又略帶欣喜道：“娘娘真是過譽了。奴婢蒲柳之姿，如何能與娘娘相提並論啊。不過娘娘這般容貌，說是傾國傾城都是低了，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沒什麼，”雲凌連忙掩飾了自己眼中的慌張不安，笑道，“我也只是隨便問問罷了。好了，我這裡沒事了，你先退下吧。”
寶笙一笑，輕輕放下手中潔白的象牙梳子，恭謹行禮道：“娘娘，夜深了，您早些歇息。不若奴婢先爲您更衣吧？”
然而云凌正欲說話，卻聽得遠處門前的男人道：“怎麼，是誰這樣大的膽子，竟敢搶起我的活兒，要爲雲昭訓更衣？”
楊勇自後而出，笑聲朗朗，白玉束帶繫於腰間，將初次入內侍奉的寶笙嚇了一跳。雲凌聽得這話，不禁羞得面紅耳赤，慌忙嗔道：“還當着別人呢，你胡說些什麼！”
寶笙倒也有眼力，待看清是楊勇後連忙盈盈慌行了個禮，知趣地退下了。
“阿凌，你怎麼突然調了個陌生的侍女來？”待得寶笙走後，楊勇步及雲凌身後，輕輕躬下身子，雙臂環繞住了她柔弱的身子，又在她的玉頸上輕輕吻了一下，然而眉目間隱有擔憂。
雲凌淡淡一笑，只微微闔眼沉浸在了這種幸福之中，笑道：“不過是一個侍女，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回東宮之前，你不是早就將我這雲漣殿中的宮婢們查了個遍，不會再有差錯了麼？
”
楊勇將她擁得更緊了些，可憂愁之意並未減退，道：“我雖然查了一遍，但是終究還是怕有漏網之魚，這樣輕率，怕是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沉星不是挺好的麼，現在去哪裡了？何況，你現在…”
“哎，”雲凌匆匆打斷了他的話，秀眉微蹙，眸子中流露出了幾許不滿，“你怎麼這樣大驚小怪？正是因爲我纔回東宮，風頭正盛，反而不必擔心有人會在這風口浪尖上與我作對。何況我不就是換個貼身侍婢麼？哪裡引得你這樣囉嗦。”
楊勇以前只見她的冰清xing子，然而最近卻屢屢見得她這般小女兒性格，心中不但不惱，反而愈發喜歡，於是也不再堅持，只溫言投降道：“好好好，是我太囉嗦了。雲昭訓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勇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經派沉星查過了，這寶笙底子是清白的，與那些人沒有來往。我今日瞧着她機靈，心中當真是喜歡，便將她留下了。”雲凌輕輕握住楊勇的手臂，撒嬌道。
然而她說了這麼一堆話，楊勇卻只聽到了前面兩個字：“你適才…叫我什麼？”
雲凌面上一紅，只低眸不語。此時此刻，頗有香靨融春雪，翠鬢嚲秋煙之態，不禁令楊勇怦然心動：“阿凌，你再叫我一次！”
“勇哥…”半晌，雲凌才低語道。不過緊接着，卻又添了一句：“勇哥，你說我最近是不是變醜了？”
楊勇正是情到深處之時，被她這麼一問，簡直哭笑不得，很是莫名其妙，直起身來無奈笑道：“昔日揚名天下的第一美女，今日竟在我面前說覺得自己變醜了？你讓這宮中衆多女子情何以堪？”
雲凌才一撅嘴，那人已一個打橫將自己抱到了牀榻之上。只聽他低聲道：“醜倒沒有，就是有些憔悴了。好好睡一覺吧，我陪着你睡。”
然而這一夜，雲凌輕輕撫着楊勇的臉頰，心中慌亂，卻是久久不能入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