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長迴歸路_“鐵娘子”來華

“鐵娘子”來華

1982年9月22日,一架英國皇家空軍的專機降落在金秋的北京首都機場。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開始了她的遠東之旅。

瑪格麗特·希爾達·撒切爾,她是英國保守黨第一位女領袖,也是英國曆史上第一位女首相,創造了蟬聯三屆,任期長達11年之久的記錄。若只以連續而單一的任期計算,則是自19世紀初葉利物浦勳爵以來任職時間最長的英國首相。她是英國曆史上第一個以其所推行的一套政策而被冠之以“主義”和“革命”的首相,也是英國20世紀最優秀的首相之一。

撒切爾夫人這次遠東之行的安排是這樣的,第一站是日本,第二站中國,第三站香港,然後在返回途中,在新德里與另一位“鐵娘子”印度總理英·甘地夫人共進早餐。

所有人都可以看出來,撒切爾此次東行的重點在中國,而焦點卻是香港。她就是爲香港而來,儘管不願意公開承認。

陪同撒切爾夫人訪問的除了丈夫丹尼斯·撒切爾爵士外,還有新任香港總督尤德、英國貿易副次官格雷、首席新聞秘書英厄姆、外交部助理次官唐納德、首相私人秘書巴特勒等大批官員,隊伍中還包括16名獲准同行的記者。

前往機場迎接撒切爾夫人的有中國外交部長黃華及夫人、外交部副部長章文晉及夫人、中國駐英大使柯華及夫人、西歐司司長王本祚等人。這其中還有香港環球航運集團主席,號稱“船王”的包玉剛。

黑色的車隊穿過午後斑斕的城市。車隊路過天安門、新華門、使館的官員們不停地介紹着。撒切爾夫人矜持地點着頭,心裡卻有些隱隱的傷感。

一百多年前,正是英國率先打開了這個古老帝國的大門,一百多年後,英國人又將退出這個國家。

撒切爾夫人在心裡對自己說不,“日不落”帝國的榮光需要她來繼續。撒切爾的強硬手段與丘吉爾一脈相承。在遠東之行開始前,這位“鐵娘子”剛剛處理了另一場領土紛爭——馬爾維納斯羣島(福克蘭羣島),讓世界再一次見識了“鐵娘子”的風範。

1833年,英國人派兵佔領了馬爾維納斯羣島(福克蘭羣島)。阿根廷則認爲該島的主權是他們的,英國人應該歸還。尤其是在該島海域發現石油儲藏後,阿根廷就更加當仁不讓。

1982年4月1日夜,阿根廷陸海空三軍一齊出動,一天之內佔領了馬爾維納斯。英國總督和駐島英軍被驅逐。

消息傳回國內,舉國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撒切爾夫人身上。

撒切爾夫人拍案而起,區區南美小國都敢如此,那大英帝國以後還如何在國際上立足。她當即宣佈:與阿根廷斷交,進入戰爭狀態。

1982年4月,英國政府派出一支龐大的艦隊,帶着撒切爾夫人的怒火直撲南大西洋。她要敲山震虎,要殺雞給猴看!她也要給中國人一次暗示;即使談判桌上得不到的東西,我“鐵娘子”可以通過戰爭得到。

英軍攻勢如潮,登陸後一步步向馬島核心逼近。阿根廷的軍隊完全不能和老牌的軍事強國對撞。阿根廷總統加爾鐵裡害怕了,他找來聯合國秘書長佩雷斯·德奎利亞爾出面,請撒切爾夫人息怒。“鐵娘子”不爲所動。

美國、法國、德國、意大利紛紛出面相勸,似乎

整個世界都在勸她,算了,停下吧。然而,撒切爾夫人再一次詮釋了“鐵娘子”的含義,她的意志是鐵的。

1982年6月,英軍全部佔領馬島,阿根廷守軍無條件投降。撒切爾夫人的意志取得了勝利,她將目光看向了東方。

這一次,她是挾勝利之威而來。

北京的秋天是美麗的。綠樹掩映着宮闕,金菊環繞着紅牆。車隊穿街越巷,停在了釣魚臺國賓館。撒切爾夫人住進了專爲外國元首下榻準備的12號樓。

這只是一幢樣式普通的二層小樓,窗戶不大,房間卻很寬敞。各種設施一應俱全,甚至準備了撒切爾夫人愛喝的咖啡和維C片。要不是服務生是中國姑娘,撒切爾夫人甚至覺得還是在她的唐寧街。

在臥室裡,撒切爾夫人感受到了令她心動的中國文化,一張古色古香的牀,雕刻着象徵帝王權威的圖案——龍。不大的牀上竟然雕刻着上百條姿態萬千的龍,中國是龍的故鄉,只有帝王纔有資格擁有。

撒切爾夫人的丈夫丹尼斯爵士一走進房間,目光就被這張牀牢牢地吸引住了。他用英國貴族的眼光審視良久,開口說道:“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有價值的一次訪問。”

當天下午,時任國務院總理的趙紫陽爲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孩子們手持鮮花和綵帶列隊歡迎遠來的客人,爲撒切爾夫人獻上漂亮的鮮花。軍樂團演奏着兩國國歌,趙紫陽總理陪着撒切爾夫人檢閱了中國人民解放軍三軍儀仗隊。

撒切爾夫人顯得很高興,一邊向歡迎的人羣揮手致意,一邊說着剛學會半生不熟的“你好”來回應。歡迎儀式結束了,趙紫陽陪同撒切爾夫人一行走進了人民大會堂。中國總理和英國首相的會談開始了。

按照慣例,會談對記者是保密的。會場外聚集着很多記者,紛紛猜測着會談的內容。有些心急的香港記者已經開始往回發報道了,當然,內容只是憑空的猜測。

一反歡迎儀式上的儒雅,趙紫陽總理開門見山地提出了中國政府的決定:1997年收回香港主權。

撒切爾夫人措手不及,會談之前的準備告訴她,中國人是含蓄的,他們講究中庸。而現在趙紫陽總理的語氣根本就不是商量,而是在通知對方他們的決定。這不是談判,撒切爾夫人惱火了。

“對於香港的主權,我們英國一向是尊重中國政府的意見。”撒切爾夫人放慢語速,尋找着反擊的機會:“提起主權,按照國際慣例,上個世紀留下來的那三個條約至今仍然有效。那麼,1997年的時候,中國只能收回租借出去的新界的主權,香港島和九龍島的主權就另當別論了。”

“夫人也不要忘了,那三個條約是在臭名昭著的鴉片戰爭中強加於當時的清政府的。對於我們來說,香港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一塊完整的領土,是不可分割的。”趙紫陽有禮有節地反駁道。

“既然這個問題有分歧,可以暫且不談。”撒切爾夫人知道首次談論香港問題不可能有太大進展。“我們英國政府尊重中國方面的主權要求,也充分尊重中國人民的感情。但我們管理下香港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兩地經濟制度不同,勢必影響香港未來的發展,因而我們希望中國政府能同意在1997年後,仍由我們治理香港。”

中國政府決定,1997年收回香港整個地區的主權後,將採取一系列特殊政策,包括設立香港特別行政區,由香港當地中國人管理,現行的社會、經濟制度和生活方式不變等,以保持香港的穩定與繁榮……”趙紫陽總理逐條駁回了撒切爾夫人的主張,既合情又合理,既犀利又不失主人氣度。

撒切爾夫人感到震驚了,她沒有想到中國居然對香港問題考慮得這樣全面、成熟,她幾乎不知怎麼繼續下去了。

這一輪會談結束了。儘管結果沒有那麼盡如人意,但撒切爾夫人走出人民大會堂的時候,仍然是興高采烈的,彷彿已經取得了勝利。敏銳的記者們卻發現,首相的新聞秘書英厄姆則表情陰鬱,絲毫沒有通報消息的表示。

會談結束後是簡單的休息。中國政府爲撒切爾夫人一行安排了遊覽活動。除了負責介紹的中國官員外,陪同前往的還有駐華大使柯利達等人。撒切爾夫人來到了北京著名的商業區王府井大街。不過首相的心裡還裝着會談的事,她並沒有光顧那裡的商場。撒切爾夫人隨性地走進了一條狹窄的衚衕,居然看到了一幢爬滿藤蔓的建築——中央美術學院。撒切爾夫人興致勃勃地觀看學生們的畫展和畫室,她喜愛美術,這裡所顯現出的藝術氣息讓她感到高興。

出於政治家的天性,撒切爾夫人想了解北京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從而推斷中國的經濟基礎。她選擇了去海淀區的大鐘寺農貿市場,據介紹那裡是北京市最大的農貿市場。

出乎她的意料,市場裡的農副產品豐富得讓人吃驚。撒切爾夫人不僅僅是出色的政治家,同樣是一位合格的家庭主婦。工作之餘爲丈夫和孩子們燒上一道可口的菜餚,是她平素最愛做的事。她通過翻譯仔細地詢問着蔬菜的價格,腦中卻在做着快速的推斷。從衣食住行的蛛絲馬跡中可以推斷中國政治作爲的優劣。撒切爾放下手中的蔬菜:看來中國的問題很難解決。

參觀結束了,撒切爾夫人回到了釣魚臺國賓館。

晚宴剛過,首相便召來駐華大使柯利達、研究鄧小平的專家理查德·伊文思、香港總督尤德、外交事務助理次官唐納德等人,研究明天如何對付中方陣營的主帥鄧小平。

這方面伊文思比較有發言權,他從20世紀50年代起就開始研究鄧小平。伊文思簡單地介紹了鄧小平的主要經歷,總結說:“鄧小平在共產黨內部和老百姓心中具有很高的威望。除了搞經濟外,他還是成功的外交家,既以鐵腕著稱,又擅長剛柔並濟。最近他成功訪問了美國,也成功地教訓了越南。所以,根據所有資料,他不會接受我國政府關於香港問題的主張。”

撒切爾夫人總結說:“既然如此,我們就將重點放在香港未來的繁榮和香港的民意問題這兩點,想必這是中方不能迴避的難題。”

談論直到深夜才結束,官員們散去了。撒切爾夫人躺在那張碩大的龍牀上,緊張和不安讓她有些失眠。

明天就要與中國的決策人物會談了。作爲中國近些年一切政策和方針的總設計師,鄧小平顯然比任何人都難對付。況且,他具有幾十年和帝國主義打交道的經驗,而撒切爾夫人卻缺乏同社會主義政治家交手的經驗。

明天一戰將決定香港的命運。是繼續日不落帝國的榮光,還是在世界面前低頭承認失敗,關鍵在明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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