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準備完畢。“白紙扇”、張崇斌、圓臉胖子、祁兵一個一個分別跨進吊筐裡,“槍王”最後一個跨進筐內。張崇斌站在球筐中間仔細看過點火器的構造後,將火焰的強度逐漸調大。與此同時,圓臉胖子安排地面上的暴徒坐車離開山谷,去接應地點等候。四個暴徒斬斷了固定吊筐的繩索後迅速乘車離去……
擺脫了繩索的羈絆,熱氣球直衝那深不可測的陰鬱夜空飄升而去……隨着高度的不斷攀升,氣溫迅速降了下來。高空的風速比地面大得多,耳邊盡是“嗚嗚”的聲響,遇到對流層時,熱氣球則上下左右搖晃擺動個不停……第一次坐這東西,球筐裡的人都在努力地調試自己。依照事先的約定,張崇斌負責操控氣球的飛行,他站在吊筐中間不時地調試着控制裝置,以求儘快熟悉它的飛行特性。當高度達到5000多米時,他已經可以順利操作熱氣球的飛行了。
經過手忙腳亂的階段,在稍作休息的空當,張崇斌愈發感覺到原先準備在空中動手的行動計劃怕是要落空。因爲在這個遠離地面不斷晃動的空間內,爲了保持平衡,“槍王”和“白紙扇”分別蹲坐在了祁兵和圓臉胖子的對面,他們四個人,每一個人守着一個筐角。不知道是不放心生手的操作還是覺得新鮮好奇,張崇斌發現自己的每一次動身活動都會引起他們的關注。這會兒,他再次起身去查看高度,凜冽的勁風吹在臉上,猶如刀割。張崇斌看着海拔高度表上不斷變換的數據,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快要接近7000米的高度了,透過餘光,他知道祁兵正在默默地看着他;而祁兵對面的“槍王”,兩臂交叉疊放着,隔着面罩,他的眼睛仍絲毫不眨地盯着自己和祁兵,那隻肥大的厚手套頂部一直都穩穩地衝着前方……
氣球又穿過一片隨風遊動的雲層,張崇斌探頭向下方望去……只見斜下前方隱約浮現一道延綿起伏的山脊,在這道山脊曲勢上衝共擁之處,一座雄偉的灰白金字塔肅然屹立於羣峰之巔,那巔峰正被一片經白雪映照而柔白如玉的浮雲籠罩着——正是“神山”!
張崇斌甩開手臂一指斜下方……此時,蹲坐在吊筐四角包裹得都跟黑熊似的人站了起來,“白紙扇”探頭看了一眼,然後又扭頭看向每一個人,連連點着頭……“槍王”在緩緩起身的時候依然平端着那隻戴着大手套的手臂,他沒有扭頭,只是稍微轉動了下眼珠瞥望一眼“神山”,旋即,眼神又瞄上了對面的張崇斌和祁兵……
原本預定在此際動手的時機就這樣被“槍王”廢掉。
“看來只能採取第二套備選方案了。”意外突發的情形下,張崇斌脫下左手的手套,用嘴哈氣暖暖這隻手(給了祁兵暗示),然後他轉過身去將點火器的火焰調小,讓熱氣球下降高度。祁兵則開始檢查準備投放下去的三個工具包,並將每個工具包中的GPS定位信號發射器的電源啓開。
隨着“神山”頂峰的不斷迫近,氣球周圍的迷霧逐漸增多變得濃厚……
張崇斌知道,只要再穿過這最後一層盤踞在“神山”頂峰的旗雲,“神山”就將呈現在眼前,工具包將在那個時候投放下去。可就在這時,他隱約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這個聲音穿透迷霧,似乎正由遠而近地向氣球逼來……張崇斌連忙向四周看去,卻什麼都看不清,他一時難以判斷這個聲音究竟是從何方傳來。不過,這個聲音顯然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了,“白紙扇”和圓臉胖子驚愕的樣子以及祁兵的神情都已說明,一個事先誰都未曾預料到的情況出現了!
熱氣球繼續下降……
迷霧漸漸消散……
當“神山”頂峰那個巨大冰槽呈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驚!
只見距離氣球不到200米的遠處,一架直升機正在幾乎與氣球同一高度的空中盤旋着……而且,“神山”腳下到處都是通明的燈火。
“不好!登山行動暴露了!”張崇斌的心跳開始加速。
此時,直升機上有人用話筒發出語氣嚴厲的喊話:“乘坐熱氣球的人員聽着,我們是中國空軍作戰部隊,此空域實行空中管制,你們的活動行爲嚴重違法違規,請立即降落接受檢查!”
“白紙扇”和圓臉胖子一對視,又一起轉過身來,用手勢急切地表示快速升起熱氣球。張崇斌迅即將點火器的開關旋至最大燃燒量,熱氣球旋即開始上升,又重新飛進迷霧中……這當口,圓臉胖子哆嗦地把戴着薄手套的手從大手套裡抽出,將斜挎在胸前的衝鋒槍端了起來,面部肌肉抽搐着看向張崇斌和祁兵……“白紙扇”則猛地將面罩摘掉,眯縫着眼睛看向張崇斌,道:“好你個張兄,竟敢算計老子,你是中國公安派來的吧!”
張崇斌也將面罩摘下,氣憤地說道:“我要是公安,還用等到這個時候來收拾你們?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風聲!”說着,他看向了圓臉胖子……
“看……看我幹什麼?你懷疑是我乾的嗎?!”圓臉胖子的面部抖得更厲害了。
“即便不是你,可你手下的那些窩囊廢保不準是被公安給抓住了!想想你們選的那個地方吧,真穢氣!”張崇斌大聲說道。
“你……你派去‘神山’的那個,怎麼知道不是他走漏了風聲?!”圓臉胖子辯解道。
“你們都別說了!”“白紙扇”氣急敗壞地叫道。
“白紙扇”扭頭看向“槍王”,“槍王”依舊神情肅穆一言不發。“白紙扇”開口道:“韋兄,你是總部派來的,這裡面一定有問題,你來處理吧,我要先走一步。”
“好。”“槍王”冷冷地回道。
“白紙扇”重新戴好氧氣面罩,開始將動力飛行傘背縛身上……
“三哥,我跟你一起走!”圓臉胖子一旁急叫道,也拿起一個飛行傘包準備往身上背。
“砰”的一聲槍響,一道亮光從“槍王”的手套前端冒出……
“啊!”隨着一道亮線擦着頭皮而過,圓臉胖子一驚,頓時原地僵立住。
“別動。”“槍王”衝圓臉胖子喝道,順手將他手裡的傘包奪了過來。
“爲什麼?!”圓臉胖子百般不解驚愕地問道。
“一起走目標過大。”“槍王”道。
“白紙扇”則對剛纔發生的事不管不問,一個人獨自迅速穿戴完畢,回身他又將炸藥箱打開,抓起幾個錫紙圓筒塞進衣服裡。然後,他探頭向吊筐外看看,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最後轉過身來,對“槍王”道:“韋兄,我們到下面再聯絡。”說完,轉身抓住牽拉氣囊的繩索登上吊筐沿臺,一縱身跳了下去……
此時,熱氣球繼續攀升,迷霧又漸消散……祁兵突然說道:“直升機就在我們的上空,需要下降高度。”
這一回,圓臉胖子慌張地擠過來,自己伸手急忙將燃氣火焰調小。然後,他轉身對“槍王”哀求道:“兄弟,該走了吧?再不走,那可就來不及了!”
“你現在跟地面接應的人聯繫一下。”“槍王”不緊不慢地說道,同時不慌不忙地將動力傘包熟練地穿戴在身上。
圓臉胖子急忙拿出對講機呼叫起來……但卻一直沒有應答的回聲,圓臉胖子茫然無措地看向“槍王”……
“槍王”衝圓臉胖子點了下頭。
圓臉胖子先是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後,立馬從腳下拾起一套動力傘包手忙腳亂地穿戴起來……
張崇斌和祁兵見此,也開始彎腰尋找動力傘包……
“張兄,你們等一下。”“槍王”將手套的前端對準了張崇斌。
“韋兄,你這是什麼意思?”張崇斌問道。
“你現在與在‘神山’的那位兄弟聯繫一下。”“槍王”道。
祁兵拿出對講機對段濤進行呼叫,同時,手上加了幾個敲擊機體的輕微動作……很快,對講機裡傳來了某種對應的敲擊迴音……
張崇斌的心此時卻“咯噔”一下,他知道有些東西是瞞不過“槍王”了。因爲這個時候能夠聯繫上段濤,細心的人就會作出這樣的判斷:要麼是段濤根本不在“神山”,不知道“神山”腳下已經發生了這種需要及時通報的情況;要麼就是段濤在“神山”故意走漏了風聲,而這一切是事先知曉並經授意安排的。無論靠上哪一種判斷,自己這邊都無法擺脫和澄清與公安或軍方有特殊關係的懷疑。可是,這件事情說“冤枉”也好,說“自作自受”也罷,但他知道,這根本就不會是段濤走漏風聲引起的。這時,張崇斌想到了巴特爾……
然而,“槍王”卻又點了下頭。
於是,張崇斌裝作沒事的樣子招呼祁兵一起穿戴起來,可當他們將動力傘包抓在手裡的時候,“砰”的一聲,“槍王”手套裡突然又冒出一道亮光……
張崇斌和祁兵同時一驚,在他們互看對方是否受傷之時,“槍王”開口道:“把你們手中的東西都給我扔出去!”
原來剛纔這一槍並沒有打在任何人的身上,張崇斌恍然意識到了什麼,正在他暗自驚歎的時候,祁兵卻突然向“槍王”衝了過去……“砰”又是一聲槍響,祁兵身子猛地一震,整個人頓時原地定住不動了!
“不好,祁兵中彈了!”看見一大片羽絨從祁兵後背左肩下側飛散出來,張崇斌的腦子瞬間“嗡”的一聲……
此刻,“槍王”將手臂高高端起,那手套上破着大洞的口子正對着近在咫尺的祁兵額頭……
祁兵一聲不吭,睜大的眼睛與“槍王”嚴厲的眼神怒視相對……
回過神來,張崇斌連忙衝上前去站在“槍王”和祁兵之間。“你竟然開槍?!”張崇斌紅着眼睛看着“槍王”,大聲質問道。
“按照我說的,把東西給我扔下去!”說着,槍王掉轉槍口對準了張崇斌的頭部。
“聽見沒有?快點給我扔啊!”圓臉胖子眼睛一瞪,在一旁端起了衝鋒槍。
此時此刻,被槍支脅迫的一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張崇斌抓起腳下最後的兩個傘包,怒視着“槍王”的眼睛,一揚手臂,大力地將傘包甩了出去。
“現在都給我蹲下。”“槍王”再次發出指令。
張崇斌扶着祁兵在對面緊靠筐邊處蹲坐下去。
看到對方不再有反抗的舉動,“槍王”似乎滿意地點了下頭。然後,他和圓臉胖子一邊警戒着一邊提着炸藥木箱踏上了吊筐邊沿。隨着吊筐一陣劇烈的晃動,圓臉胖子連忙用胳臂挽住面前的兩道繩索,然後小心翼翼地伸頭向下看去,頓時,他的兩隻手臂更緊地挽摟住繩索,同時身體開始難以自控地顫動起來……
這當口,張崇斌問起祁兵的傷情。祁兵用手向左腋下探去,又輕微地動了動胳臂……眼睛突然一亮,小聲說道:“只是皮肉傷,沒大礙。”
聽祁兵這麼一說,張崇斌轉頭又朝“槍王”看去……
“槍王”此時一手抱着炸藥箱,一手勾着一根繩索,回看了張崇斌一眼,突然,他衝一旁的圓臉胖子喊道:“跳!”話音未落“槍王”已消失不見……幾乎就在這同一瞬間,張崇斌和祁兵齊身撲向圓臉胖子……
圓臉胖子一驚,手一鬆,人忽地墜了下去……但突然,他的身體竟又懸在了空中!
張崇斌和祁兵一人一隻手牢牢地抓住圓臉胖子身上的傘包揹帶,同時用力將他提升起來……但此時,吊筐卻向這三人集中的一側傾斜過來,張崇斌和祁兵一時竟無法將懸在外面的人拉進筐裡。圓臉胖子一邊驚叫着一邊手腳亂舞地掙扎着,但卻無法擺脫掉牢牢抓在揹帶上的兩隻手,突然,他甩脫手套端起胸前的衝鋒槍將槍口轉了過來,在其正要扣動扳機的時候,只見一條飛腿凌空掃踢在他的面罩上,隨着“噢”的一聲悶叫,圓臉胖子猛勁掙扎的身體陡然一軟,腦袋跟着耷拉了下來……
祁兵收回橫伸在空中的左腿,和張崇斌一起將圓臉胖子提起扔進吊筐裡。看着如死豬般趴着不動的圓臉胖子,張崇斌使勁朝他的屁股踢了兩腳,胖子卻沒有任何反應,原來已昏死過去。見狀,張崇斌忙蹲下身一邊解開圓臉胖子身上的傘包帶一邊說道:“祁兵,你穿上這個趕快離開這兒。”
“那你怎麼辦?”祁兵一邊取下胖子身上的衝鋒槍一邊問道。
“我和你不一樣,這事兒……我來想辦法澄清,放心吧,我不會惹上多大的麻煩。”張崇斌語氣急切地說道。
“可是……沒有你,咱們的調查工作難以進行下去,還是我留下你走吧。”祁兵又道。
“我有辦法脫身的,你趕快走!對了,‘槍王’這個人有問題,我懷疑今天的事情與他有關。”張崇斌提醒道。
祁兵慢慢站起身來,右手扶在自己的左腋下,陷入思索中……
張崇斌也站起身來,將傘包往祁兵身上一推,說道:“記住,和段濤會合後,你們就先找個地方隱匿下來,不要再到這‘神山’上。你走後,我會操作這熱氣球向瑪旁雍錯聖湖旁邊的拉昂錯方向飛降,沿途我會將這些工具包拋下去,如果有合適的機會,你和段濤就來找找這些工具包,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待我脫身後,再與你們聯繫。”
祁兵緊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這時,又一陣話筒喊話聲傳來,這已是發出最後的警告,熱氣球如再不現身就將被武力控制。張崇斌幫着祁兵背上傘包,繫緊揹帶,快速整理完畢。祁兵手中抓着衝鋒槍,轉過身來默默地看着張崇斌……
“趕快走吧,我要降落了!”張崇斌催促道。
祁兵用力點下頭,猛地轉過身去,兩腿跨上筐沿,只見他飛身一躍,整個人頓時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
神山年日寺
傍晚時分,段濤來到了“神山”腳下的年日寺,按照張崇斌的囑咐辦理了住宿手續。
這個時候,寺廟裡沒有多少停駐下來的遊客,轉山路上依舊是連綿不斷的人流。段濤仔細觀察沒有發現可疑的盯梢人員後,他用手機與巴特爾取得了聯繫。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巴特爾趕到約定的地點與段濤碰上頭,隨後二人乘車直奔約定的接應地點駛去。
在就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段濤突然接到了祁隊發出的聯絡信號,在他作出迴應後,對講機的信號迅即又斷掉了。段濤立即讓巴特爾將車子先停靠下來。下了車,段濤向遠處的“神山”頂峰望去,隱約看見那陰靡的空中似有飛行物在頂峰盤旋。當他再次嘗試與祁隊聯絡時,發現對方已將對講機關閉。
回到車上,段濤讓巴特爾將車子繼續朝目的地方向開去。
坐在車內,段濤開始坐立不安。方纔與祁隊聯絡的時候,那邊發出的信號讓他明白有特別情況發生,但他一時無法猜透空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
到了約定的地點,段濤再次掏出對講機嘗試着與祁隊取得聯繫,可是那頭的對講機始終處於關閉狀態中,這讓心裡沒底且無所事事的段濤焦躁異常。正在他原地來回徘徊之際,突然,他手中的對講機傳來了呼叫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