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獵（中）
打獵的當天，媽媽給爸爸準備了乾糧、熱水壺。
爸爸肩上揹着獵槍，戴着大棉帽子，厚厚的棉手悶子，還穿了一雙大棉靰鞡，雖然棉靰鞡稍微有點大，可是爸爸覺得棉靰鞡暖和，大點就大點吧，穿着也還算合適。穿戴整齊，他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美的不得了。
媽媽說，“別臭美了，你們幾個還組織打獵隊，虧李書記想得出來，要是打不回來野豬、狍子，看你們怎麼有臉回來。”
爸爸說，“怎麼？你不相信我們，就楊柳和劉電工，那鼻子可老好使了，十里八里就能聞到野豬、狍子的氣味。”
媽媽說，“你啊！別替人家吹牛了，你自己要小心點，他們都有打獵經驗，你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打不到獵物沒關係，安全回來就行。”
爸爸說，“放心，一定能打到。”
爸爸沒打過獵，信心倒是很足，聽他說話，就感覺獵物正在那裡等着他們，到了山裡就能牽回來一隻一樣。
隔壁的愛蓮正埋怨喬七呢，這麼大冷的天，不在家好好呆着，跟着瞎摻乎什麼，平時在附近打點野雞、山兔也就算了，爲什麼非要進大山裡打獵，萬一出點意外可怎麼辦？
愛蓮的話說的句句都在理，喬七心裡雖然着急，可表面上只好裝着耐心地聽。
愛蓮說完了，不再吱聲。喬七就安慰愛蓮，有李書記領着，不會有事的，再說了，劉電工和老趙頭都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了，跟着他們不會有危險。
愛蓮沒法說服喬七不去，只好給他準備應用的東西，送喬七出了大門，愛蓮還仍然依依不捨地站在大門口看着他。
喬七一邊走，一邊回頭向她擺手說，“回去吧，外邊冷，別凍着！”
老趙頭在家裡擺弄着自己的獵槍，把槍筒擦的錚亮，槍栓檢查了好幾遍。子彈也裝的滿滿的。
趙小榮把他的小酒壺灌滿了燒酒，囑咐他，“爸！冷的時候就少喝兩口，熱乎熱乎身子就行，別喝多了，耽誤事兒。”
老趙頭哈哈笑着說，“放心吧姑娘，我出去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別總是拿我當小孩兒好不好。”
李書記他們幾個打獵的人在場院值班室集合了，天還早，太陽剛剛從東山露出頭來，天氣很寒冷，呼出的哈氣在帽檐上很快就結成了霜。
整個山村白雪皚皚、炊煙裊裊，沐浴在初升的朝霞裡，靜謐的令人心醉，空氣中瀰漫着幸福、甜蜜的味道。他們幾個在老趙頭帶領下向着北山出發。
他們從“五二零”大道的北坡下去，一直往北走，大約走出一公里，有一條小河，蜿蜒曲折，由西向東流動，由於河牀下面有泉眼，河面常年都不會封凍。河水不是很寬，最窄的地方，一擡腿稍微用力蹦一下，就能輕鬆地跨過去。
河岸上，兩邊的積雪被凜冽的寒風沿着河道的走向，吹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橢圓形雪帽，雕刻出一圈一圈的流線型花紋，一個挨着一個，一個套着一個，遠遠望去銀裝素裹、美不勝收。站在岸邊的積雪上，就好像走進了童話故事裡的世界，那種美輪美奐，令人心曠神怡。
河岸裡側，許多冰水連接的地方形成大量的冰靈，晶瑩剔透、五光十色，一排排、一串串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光彩奪目，耀得人睜不開眼，河水錶面則冒着一層薄薄的水汽、白霧，置身其中猶如來到仙境一般。
跨國小河，繼續前行大約五公里就出了“五二零”的地界，經過歸鶴翔市林業局直接管轄的小七林場。
小七林場只有幾戶人家，稀稀落落落的幾間石頭房子掩映在樹林裡。再往北就進入了北山腳下的白樺林。
穿過白樺林就是上山的小路，山坡上的雪也很厚，不過南坡有的地方還是有乾枯的樹葉和雜草露出來，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地響。大家的腳步很快，走着走着再往前，就沒有現成的小路了，要靠經驗和記憶分辨方向，尋找道路。
山溝裡就更不好走了，寒風捲起的積雪，順着山坳的走向大量的堆積在裡面，一層一層的鋪上去已經形成了厚厚的雪殼子，大家在老趙頭引領下小心翼翼地在雪殼子上行走着。
人們在山溝裡的小路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會踩塌雪殼子掉到下面去，整個人都會陷到雪裡，雪深的地方直沒頭頂，如果沒人幫忙，靠自己爬出來是很困難的一件事。老趙頭不斷地提醒着大家注意腳下，跟上他的腳步。
大家繞過一座山頭，正好要經過一個山坳，走着走着就聽到後面突然有人大喊救命，原來楊柳不小心掉到雪殼子下面了，只剩下獵槍槍口還露在雪面上。爸爸沒有經驗，他一看楊柳掉到雪殼子下面，急忙跑過去要救楊柳，還沒等他跑到楊柳跟前，只聽噗通一聲，他也一個跟頭跌倒了，踩塌了雪殼子掉到了下面。
老趙頭大聲喊道，“王統計、楊柳！你倆先不要動，保持鎮靜啊，我們會過去救你們的，等着啊。”
說完，他小心翼翼、慢慢地向李書記靠攏過去，喬七也沒有再往前走，大家都停下來。爲了避免再次陷下去，大家都趴在了雪殼子上，儘量增大和雪地接觸的面積。劉電工直接就躺在雪地上了，走了一上午，也是真累了。他嘴裡呼出的熱氣把眉毛，帽子都薰出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楊柳和爸爸聽到老趙頭的喊聲，都不再掙扎了，在雪殼子下面安靜地等待着。
大家都歇了一會，喘口氣。老趙頭拿出他的小酒壺抿了一小口燒酒，然後又把酒壺揣回到懷裡。
老趙頭對身邊的李書記說，“書記，你和老七想辦法去弄一根粗一點，越長越好的木頭來，一會兒拉王統計和楊柳用。”
李書記說，“好，我和老七現在就去。”他一邊說，一邊向不遠處的喬七爬過去。
老趙頭說完一邊滾一邊爬，他先來到楊柳近前。楊柳整個人已經沒入雪殼子下面了，
好就好在雪殼子下面還有很大的空隙，人在裡面還能正常喘氣。
老趙頭趴在楊柳旁邊，看了看他說，“你這陷得還挺深，受傷沒有？”
楊柳說，“好像沒受傷，沒有疼的地方。”
老趙頭說，“沒受傷就好。”
他回頭又對劉電工說，“小劉，你去看看王統計那邊什麼情況。”
劉電工小心翼翼地向爸爸那邊爬過去，來到爸爸近前他問道，“王統計，你沒事吧？”
爸爸說，“我沒事，就是有一隻鞋掉了，有點凍腳。來的時候我就感覺鞋有點大，沒想到竟然掉了。”
劉電工說，“沒事就好，這回有經驗了吧，今後走山路鞋子一定要合適、跟腳，不然很耽誤事。弄不好啊，不是鞋丟了，就是把腳磨出泡來。”
他跟爸爸說完話，就對着老趙喊，“王統計這邊也沒事！沒受傷，就是鞋掉了，腳能不能凍壞啊！”
老趙說，“時間短，沒事，凍不壞，我們先救他！楊柳這邊沒事！”說完他也向爸爸這邊爬過來。
李書記和喬七拖着一根五米多長，碗口粗細的木杆子回來了，他倆沒敢再往近了走，離着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重新趴在雪地上，把杆子一頭向爸爸這邊順過來，劉電工趴在雪地上伸手夠到了木杆的一頭，快速地拖拽過去，橫在爸爸掉下去的雪殼子上面，他一隻手抓着木杆兒，另一隻手伸下去拉爸爸，老趙頭緊緊地握着木杆也靠過來，兩個人一起使足勁往上拉。
爸爸終於被救上來了，棉靰鞡也找到了，他小心地往坡上李書記的方向爬過去。
老七不斷地提醒爸爸，“小心點，彆着急，鞋等爬過來再穿吧。”
老趙和劉電工又去救楊柳，楊柳陷的比較深，劉電工先把他的獵槍提出來，然後又費了很大勁才把楊柳拽上來。
楊柳爬上來以後，心裡可能有點着急，剛站起來就邁開步子想往前跑，沒等跑出第二步，咕咚一聲，一個跟頭又跌倒了，半個身子又陷進雪裡，好在這次旁邊有木杆子，他的兩隻手緊緊抱住木頭杆，慢慢地使勁把自己拽了出來。
看到楊柳的狼狽相，劉電工在一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老趙頭告訴楊柳，“不要再站起來了，直接爬過去吧，這裡的雪殼子已經變酥了，如果再踩，還會塌下去。你就往前爬吧。”
楊柳聽了老趙的話，慢慢地爬出溝底，往山坡上移動。
大家重新聚到一起，在半山坡一塊空地上坐下來休息。
爸爸扯了一些靰鞡草墊在鞋墊底下，重新穿好鞋，站起來踩了踩，覺得好多了。他對喬七說到，“都說東北有三寶，人蔘、貂皮、靰鞡草，果然名不虛傳，這靰鞡草墊到鞋裡不但軟乎還暖乎，不愧是過去編草鞋的好東西。”
喬七說，“可不是嗎，關於東北的歌謠多着呢，還有——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還有——北大荒，好地方，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
“哈、哈、哈哈哈！”
“真有你的，喬七，都娶媳婦了還惦記大姑娘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開着玩笑。剛纔緊張的氣氛煙消雲散了。
楊柳的情緒也慢慢平復下來。經過剛纔的忙碌，每個人都又累又餓，分別掏出了各自帶的乾糧吃了起來。
李書記問，“老趙，咱們大約還要走多遠。”
老趙頭說，“快了，穿過前面一片松樹林，右邊有個南向的山坡，那裡經常會有野豬出沒，咱們就在那兒打伏擊。”
喬七說，“太好了，這回咱們打頭大個的野豬回去。”
劉電工說，“喬七，一聽這話啊，你就是個外行。”
喬七說，“咋了，我說的不對嗎？”
劉電工看了喬七一眼，接着說下去“當然不對了。我得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如果沒有把握的話，單獨行動的公野豬千萬不要打，這種豬個頭大，有的約有四、五百斤重，力氣也大，嘴上的獠牙很長，身上的皮毛厚的很，它們在林子裡走的時候，經常在松樹上來回蹭，把松脂油蹭到皮毛上，然後在地上打滾，沾上松針、土和其他東西，長年累月身上就像披了一層鎧甲，獵槍都不一定能一槍穿透。這種野豬碰到狗熊都敢拼命，狗熊要是被它的獠牙給拱上，不死也得重傷，所以啊，咱們打野豬不是越大越好。”
老趙頭接着劉電工說，“劉電工說得對。一會兒，咱們要去的那個地方有一羣野豬，前幾天我和劉電工觀察過了，大約二十幾頭，在山裡這麼大的一羣豬也很少見，希望今天它們還能來這兒。一會兒打獵時咱們分兩組，一組李書記、楊柳、喬七，你們在坡上埋伏起來，另一組是我、劉電工、王統計，我們在坡下埋伏起來，坡上的人一開槍，野豬就會掉頭往山下跑，能不能打到野豬就看大家的運氣了。”
老趙頭又說，“開槍的時候注意，第一、領頭的公豬不要打，頭豬比剛纔劉電工說的，單獨行動的野豬還要兇，如果被它發現了，可不是鬧着玩的。弄不好，沒打到獵物，再受點傷回去。嚴重了有可能小命都沒了。第二、帶小豬崽的母豬不要打，把母豬打死了，小豬也完了，不是凍死就是餓死，要不然就是被其他動物吃掉。”
喬七說，“這麼說，這也不讓打，那也不讓打，什麼樣的才能打啊？”
老趙頭說，“問得好啊，什麼樣的野豬才能打呢？”
楊柳說，“哎呀，我說老趙，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老趙不慌不忙地掏出小酒壺又抿了一口酒說，“在豬羣裡有走在後面落單的、貪吃的肥豬，這種豬一般不會很大，二百多斤左右，挑這樣的打，最合適。”
爸爸說，“沒想到，這打獵說道還很多啊。”
李書記說，“可不是嗎，要不怎麼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呢，老趙這麼多年對打獵這件事都研究透了。咱們就按老趙說的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