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情況?”
看見莊宏又出現失誤，王偉壓不住火氣當場發飆，在衆人面前破口大罵。
莊宏長時間高壓狀態下工作內心本來就有些鬱悶，被導演一說，骨子裡的傲氣勁顯現出來，低着頭嘀咕着。
“還不是你提前拍片的問題?”
“好，這事賴我了？全劇組拍這麼久都戲，就你一個跟我炸毛是不是，爲啥別人能拍好，就你不行。”
王偉拿着劇本破口大罵，吐沫星子飛噴在地上。
“還能賴我?”
莊宏心中委屈，憎惡瞄着正在氣頭上的王偉，心中直犯嘀咕。
“今天狀態不太好，導演要不……”
“要不什麼？狀態不好?”
王偉冷笑一聲，什麼叫狀態不好?就是之前準備的功夫少了。
老戲骨那個不是將臺詞倒背如流，纔敢登臺演出?現在林子大了，什麼妖魔鬼怪都冒出來。
“來，我讓你看看什麼叫演技。蘇老弟……”
蘇子衿遠遠聽王偉叫自己，將菸頭一扔，拍拍衣服，溜着小跑走到現場。
“導演，啥事?”
“接下來那段你和他演!”
王偉指着莊宏，作爲導演劇本早就爛熟於心，蘇子衿在這個場景下和莊宏有過一段對手戲。
說完要演哪齣戲後，蘇子衿準備一下，王偉站在一旁看看蘇子衿剛回來，功夫落沒落下。
王偉抱着膀子拿着劇本，臉色鐵青站在一旁，活脫脫的一個閻王。
蘇子衿瞄兩眼委屈的莊宏，拍拍他肩膀。
“接下來我們要對戲了。”
“哼!”
莊宏瞪一眼，然後走到片場，偷偷將蓄積在眼眶的眼淚擦乾，拿起劇本。
蘇子衿身上沒化妝，穿着的衣服也都是正常的便衣，但氣質上瞬間變的奇怪，所有的陽光和帥氣似乎被一掃而光，隨着而來的是沉穩和生氣。
一起一伏的腹部似乎再猛的喘氣，雙手支着膝蓋，腦袋擡起露出兩隻似乎要吃人的眼睛。
莊宏走上前，頓時一驚，腳下不自覺的向後幾步。
“你……你敢什麼吃的!”
蘇子衿氣喘吁吁，肺部像是風箱一般，似乎剛剛追完逃犯。
“我…我剛剛……看見”
莊宏心中都快被嚇傻了，嘴皮子說話都不利索。
“看見了什麼?快說!”
蘇子衿一聲怒斥，氣場宛如山脈般，而隨着開口，滾滾長江般的氣場朝着莊宏流去。
莊宏臉頰上留下一滴汗，但來不及擦。他感覺自己似乎被猛虎盯上，但僅存的理智告訴他絕對不能被嚇住。
鼓起膽子，側着身子試探，向右指了一下。
“那邊?”
此刻，兩人的氣場中蘇子衿已經牢牢控制住四周的氣氛，劇情的一張一合緩慢錯落的節奏都在蘇子衿手中掌握。
蘇子衿不耐煩，將頭髮整理下。
“什麼特徵?”
莊宏楞了一下，突然感覺眼前的人似乎十分不耐煩，而且威嚴的語氣讓他不自覺聽從命令。
這就是傳說中的帶戲?
莊宏沒多大，入行也沒有幾年，但隱約聽說過這個詞，但從來沒有感受到。
但此刻，他感受到來自對手的壓力，哪種節奏感宛如漩渦一般，在無形之中凝成漩渦，他用盡自己的演技但卻深深陷在其中。
絕望感接踵而至，莊宏從小身邊就不乏阿諛奉承的人，脾性驕傲脆弱。
在娛樂圈混幾年，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老戲骨，根本就是井底之蛙，不管天高地厚。
磕磕絆絆將臺詞說完，莊宏看着蘇子衿，心中竟然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覺。臉色發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覺後背發涼。
向後一摸，發現汗將小衫打透。
蘇子衿伸出手打算扶他，莊宏詫異伸出手被拉起來。
“小子，努力學習吧！”
蘇子衿拍拍肩膀，留下莊宏若有所思站在原地。
教訓完小輩，蘇子衿感覺沒什麼意思。兩人在年紀上相差無幾，但單論演技，蘇子衿完全能成爲他師傅。
階層不同，看事情的目光也就不同。
教訓莊宏完全就是舉手之勞，蘇子衿回到座位上，看自己的劇本。
莊宏似乎被點醒了一般，又看一會的劇本，竟然演技逐漸變好了，接下來一齣戲就過了。
剛下場，莊宏捧着劇本屁顛走到蘇子衿着，蘇子衿擡眸望眼。
這是過來尋仇的?
蘇子衿表面假裝淡定，但實則內心慌的一批。
等莊宏靠近，蹲在地上看蘇子衿的劇本。
“蘇老師?”
蘇子衿將墨鏡摘下來，不知道他要幹嘛。
莊宏扯把小馬紮蹲在地上，將劇本傳過來。
“蘇老師，你看看我這劇本有沒有什麼問題。”
“你要幹嘛？”
蘇子衿有些摸不清他的套路，內心若有所思。
“蘇老師，我這不是看你的演技太厲害，想從你這取點經書。”
莊宏摩擦着小手手，腆着笑臉，似乎在亂晃尾巴。
蘇子衿打開劇本看上面沒有什麼標註，除了紙張發黃一點，跟新的一樣。心中一氣，將劇本打過去。
“你這劇本什麼都沒有，你跟我說什麼？”
莊宏懵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在上面標註了很多了，但蘇子衿說一字沒有，怎麼能忍?
剛想反駁，但想到剛剛的絕望感，宛如漏氣的氣球。
蘇子衿將自己已經重新訂正過三四次，都卷頁的劇本遞過去。
“你看看我的。”
莊宏剛打開，撲面而來的就是滿篇的文字，如果不是字裡行間還有些許的白紙痕跡，他甚至會以爲上面是黑色的。
上面每一句話都有相對應的神態細節心理等等變化，衆多方塊字密密麻麻放在一起的視覺衝擊讓莊宏風三觀都要粉碎。
“開飯了！”
盒飯大媽將盒飯從車上卸好，摞在一旁的三輪上，顛着大勺跟劇組那邊喊來。
蘇子衿拍拍身子，走過去。
“喂，師傅，等等我。”
莊宏看劇本看的如癡如醉，但見蘇子衿走了，將劇本寶貝的放在胸前，三兩步快跑追上去。
“師傅，你這劇本花費多少心思啊!”
“師傅?我什麼時候是你師傅了？”
蘇子衿脫口而出，而莊宏宛如貼樹皮般小碎步跟過來。
“你演技比我好，我自然就想拜你爲師。我從小就羨慕那些比我厲害的人。我就去跟他們學，等我們比他們厲害了，纔算罷了。”
莊宏頗爲神氣說着小時候的豐功偉績，蘇子衿滿頭黑線。
什麼情況?比自己強的人就拜他爲師，等自己全學會了，就扭頭就走。
少年你是練截拳道的吧！取百家之精粹?
“師傅，你這劇本好詳細啊!你能不能教教我?”
莊宏一臉諂媚，在大媽手中接過盒飯，放在蘇子衿手上。
然後屁顛屁顛的走到一旁賣小吃的攤子上，掃空一羣吃的，抱着一大兜子放在蘇子衿面前。
邀功般的擦擦汗，蹲在小馬甲上聽蘇子衿的話。
蘇子衿對看見厲害的人就拜師的莊宏無可奈何，也就接受這個設定。
扒拉幾口白米飯，就這剛買回來的小菜將盒飯吃完。
“我這算什麼?我有個戲，有個老爺子，那才叫厲害。出門拍戲劇本都不帶，掐好時間。
看這場要到自己了，過來化完妝穿上戲服上場。
嗨，那表演從神態動作語氣分毫不差!”
蘇子衿在一旁說這演技，莊宏跟小迷弟般側耳傾聽。
不見泰山不知天下山高，不見大海不識人間水深。
莊宏被身邊人捧殺時間太長了，自己都不知道這天下有那般英雄。
自己摸着石頭過河，剛學會皮毛就感覺自己天下無敵似的。
聽蘇子衿講述才感覺天才還有此等豪傑，心中不禁暢享自己有天也能達到如此高度。
蘇子衿看完他的表演，心中對他的演技有些見解。
兩人一說一聽，幾盒小菜吃的津津有味，不時莊宏發出讚歎的聲音，吹捧蘇子衿幾句。
蘇子衿雖然表面上不說，但心中也極爲受用。
接下來一天，蘇子衿沒戲份在片場準備明天的劇本，而莊宏拍完下午那場，就拿着小馬紮蹲在地上聽着蘇子衿教誨。
講的蘇子衿口乾舌燥，不能自拔。
終於知道王偉爲什麼如此煩自己了。
你來一次兩次還行，這一天過來幾十次，就是生產隊的毛驢也不敢這麼做啊！
蘇子衿心中抱屈，但每次看見莊宏渴望知識的眼神於心不忍。
“蘇老師，明天有你一場車戲，我和你說一下過程。”
動作導演過來，給蘇子衿一絲希望。
蘇子衿連忙跑過去，別說車戲，就算是牀戲，你現在能讓我擺脫莊宏，我也聽。
蘇子衿撒丫子就跑到動作導演身邊，心中又聽一聲宛如天打五雷轟，心中萬念俱灰。
“莊宏也在啊!明天你和蘇老師的戲，你也過來聽聽。”
蘇子衿心中響起一剪梅的bgm，看着滿眼興奮勁的莊宏心中後悔啊！
我爲什麼要招惹莊宏，我又爲什麼演技這麼好?
可是演技好，那是我的錯嗎?
蘇子衿無故擡眼望蒼天，低頭垂眉道可憐，舉手投足失顏色，後頭凝望淚漣漣。
蒼天有眼，你用神通把莊宏收走吧！
莊宏點點蘇子衿，小頭點點道。
“師傅，要專心啊！”
“嗯!”
蘇子衿看着莊宏委屈的說道。
師傅專心，師傅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