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了幾天寧理的戲後，劇組終於拍攝完畢。
但明明只有幾場的戲份，竟然連續ng十幾次，這讓呂行的臉鐵青一般。
劇組中經常能看見他一個人盯着顯示器的畫面，隨着劇組拍攝不順利，這讓呂行的脾氣也越來越不好。
稍微不順心，劇組中就能聽見他破口大罵，劇組中所有人看着他都要繞着走，像躲避危險生物的一樣，生怕因爲一點問題被罵一頓。
寧理的演技不用說，已經是劇組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既有話劇經歷，也參演很多電視劇和電影，無論是實戰經驗還是理論經驗在所有演員中都是數一數二。
但就是這樣還是被一直ng，雖然很多時候並不是他的問題。
但這不妨礙呂行對接下來拍攝的擔心。
呂行坐在小板凳上，右手上的菸頭上的灰已經很長。
能看出來，很久沒有彈過了。
黃豆般大小的眼睛盯着顯示器中的畫面，似乎像是一口乾枯的井，又像一座沉默爆發的火山。
“導演，人到齊了！”
助理敲着房門，說話是聲音很細微輕柔。
“我知道了！”
呂行兩個嘴脣微動，似乎從老僧入定的模式中脫離出來。
“今天這場戲是郭羽和朱慧茹的關鍵戲份，也是最重要的核心。
老李老王，你好好給他們幾個講講戲。
秦浩，你也得好好的，不能掉鏈子。”
呂行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臉上的褶子耷拉下來，像一頭生氣到極點巡查領地的獅子。
趁着講戲這段時間，出來巡視一圈設備場景等問題。
呂行每走到一個地方，場地的人都提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一個地方出錯。
燈光、攝影、道具、服裝還都沒什麼大問題。
過一會，呂行指着牆角上面的幾個大字，喊道。
“場務呢？怎麼選的，之前不知道看一下選址地點嗎？”
道外公安分局2020年工作指示幾個字貼在後年的板報上。
場務馬上一溜小跑就過來，點頭哈腰……
“呂導脾氣怎麼這麼大啊？”
鄧佳佳聽着呂導怒吼的聲音嚇一跳，看着旁邊的副導演。
李衡文看着指着蘇子衿和鄧佳佳。
“你們幾個小心點，呂導這脾氣不光是因爲這個。
聽說前幾天拿拍好的劇找公司審覈，發現沒過。
也就是說，這部劇上不了星！”
蘇子衿聽到嚇一跳。
上不了星的意思，是上不了電視臺。
在2016年電視劇絕大的收入都是由電視臺收購。
導演將電視劇拍好，和製片人一起尋找賣家。
對電視臺招標，售賣一輪影視發行權和二輪…三輪。
電視臺會根據這種類型劇和導演從前制導經驗，來決定最終報價。
而導演也會貨比三家，最終決定將手中的電視劇給誰。
2016年的時候，正處於影視劇在網上和電視臺轉型的關鍵時期。
業界對於單純的網劇導演還是十分的不認可，而無證之罪如果不能通過審覈也就是說，這部劇無法再全國電視臺上播放，那麼唯一的發售渠道就變成了網絡。
而呂行也變成一個網劇導演，這無疑是在他職業生涯中黑暗的一筆。
新仇加舊恨，冷暖遇寒雪。
這一切都讓呂行的內心宛如將要爆炸的 火 藥桶，現在只要一個理由，就能點燃。
李衡文簡單給蘇子衿介紹了接下來的機位和站位，還有大概呂行想要的動作。
蘇子衿嘗試幾遍，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劇組終於開拍。
這場戲是制導難度很大的一幕戲，多機位的運用，燈光道具的鋪設，人物描寫的刻畫……
呂行在這場戲中很用心，同時要求也最高。
他心中憋着一鼓氣，內心有一股倔強，廣電既然不能讓這部劇上電視臺，那又如何？
我上網劇，照樣能驚豔一羣人。
呂行此刻身上有一股六代導演七君子的那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絕對不會因爲繁文縟節和刻板的教條來更改自己想要抒發的故事。
但比起七君子當時只能在私底下偷偷播放，他已經很寬鬆了。
呂行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讓心中懸着的大石放下去。
……
“一號機準備運鏡，同時二號機和三號機馬上調整位置。
燈光組在把燈光調整一下，演員就位。
開機！”
呂行一連串的指令發下來，隨着場記打卡，這場戲馬上開始。
四號機器從左到右，觀察着朱慧茹和郭羽在兩間審問室的樣子。
這是這場戲的主要運鏡，通過機器的第一人稱視角運鏡，讓人身臨其境。
鄧佳佳飾演的朱慧茹雙手抱胸對着審問人員，一副抗拒的樣子。
燈光從上到下打在臉上，硬光下顯得朱慧茹從陰影中將要脫離出來。
而蘇子衿的動作恰恰相反，雙手放在桌子上大拇手指來回繞圈，看着審問自己的由秦浩飾演的嚴良。
燈光從左往右，照亮半邊臉，整張臉半明半暗。
蘇子衿冷酷的擡頭說道。
“我要申請委託辯護律師！”
對面的秦浩沒說話，身體靠在椅背上看着蘇子衿。
“我要申請委託辯護律師！”
蘇子衿的聲音加大一點。
聲音在房間裡彈了幾下，逐漸失去力量消失不見。
秦浩還是沒說話，只是右手在密集如暴雨有韻律敲打桌子
這是蘇子衿和秦浩第一次對手戲，一交手就感覺到非常大的壓力。
對面秦浩的身體十分自然一舉一動都貼合玩世不恭的警察身份。
特別是那雙眼睛，看着自己像老鷹在高空眺望垂死掙扎的兔子。
“我說我要申請委託辯護律師！！！”
蘇子衿連續說了三遍，聲音越來越大。
但對面的秦浩宛如泥牛如海一點動靜都沒有，看自己一眼，手上的筆一摔。
“不着急，今天找你來就是說點事情！這麼緊張幹嘛，聊聊天啊！”
秦浩一句話說完就像春風化雨一般，將剛剛一步步蓄積的勢都瓦解掉。
整個人都節奏感都跟着秦浩走過去。
呂導看着目前的鏡頭還是很滿意的，秦浩的演技不錯，蘇子衿雖然勉強一些但還算可以。
“機位轉動，三號機位開始。”
鏡頭切換到鄧佳佳眼前。
“說說案發經過！”
鄧佳佳擡頭露出笑容，沒說話。
眼神打量眼前的兩個人。
隨着小李的一聲敲桌子，鄧佳佳眼神馬上鎖定過去，像叢林中的毒蛇追逐兔子。
眨眨眼睛，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沒有看見案發！我從黃毛車上出來，直接走了！”
……
雙方的警察不斷用試探的方式嚇唬兩人，隨着訊問的不斷深入，氣氛越來越緊張起來。
嚴良因爲自己的職業生涯，目光從兩間的審問室中來回掠過，同時背後的七號攝像也跟着移動。
“你什麼時候見過駱聞！”
“駱聞是誰?”
“駱聞?我沒見過?你還有最後的23小時零三十五分鐘。
不，三十四分鐘。”
“那天怎麼殺的黃毛！”
“黃毛想強我，然後我就跑了。”
……
“說吧你怎麼殺的黃毛?”
“不知道，那天我看見小茹腳崴了，我把他揹回去的。
不信，你查監控。”
同樣的問題警察不斷詢問朱慧茹和郭羽。因爲之前接受過詢問，所以兩人的回答都很快。
一個個問題在警察嘴裡蹦出來，越來越多的問題宛如一道密不透風的洪流，壓向兩人。
同時兩人回答也越來越慢，鄧佳佳的臉上已經有汗滲出，郭羽的兩根大拇指不停下轉動。
謊言這東西，剛開始很容易，但隨着一句話接着一句話，形成一個邏輯鏈。
一旦一環說錯，那麼就會導致接下來的全部崩盤。
更何況，他們現在是兩個人，在警察飛快的詢問下他們只要有一個人出錯，那就將露出馬腳。
同時，警察的人物也很重要。
秦浩在審訊室外面看着單側透光玻璃，眼珠隨着兩面的回答飛快轉動。
秦浩想要從密密麻麻的信息洪流中找到漏洞，從而打破他們的心理防線，或者找到一點點漏洞，從而獲得證據。
此刻三方都感覺到巨大的壓力，一面是想要升職迴歸刑警隊的天才警察，想要挖出證據來完成職業的救贖。
一面是混跡在黑社會下當小三的女人和聰明冷靜，學習過法律法規的黑化律師。
而且他們背後站着更爲厲害的天才法醫駱聞。
但是一旦露出馬腳，二人將面臨的是牢獄之災。
雙方的博弈宛如兩隻巨大的手都想要擒拿住對方的咽喉要害。
但不斷的拆當不斷的角力！
如果有一個人失敗，那對方將不留一點餘地，瞬間將對方的命運掌握手中
“你知不知道，如果郭羽撂了，你將面臨什麼？”
“有證據嗎？”
“小妹妹，你的人生還很長，何必因爲這樣的事情，喪失大好時光呢！
你張的這麼漂亮，沒必要啊！”
“有證據嗎？”
……
警方的詢問接連不斷，鄧佳佳看着警察臉上一直都是一句話。
“有證據嗎？”
在鄧佳佳方面，警察的問題被一句有證據嗎回擋，短時間突破不開防線。
……
“喂，郭羽，我給你講個故事！”
秦浩結合自己目前掌握的情況，將猜到的故事一一跟蘇子衿說完。
此刻，蘇子衿飾演的郭羽眼神中的驚愕一閃而過。
“難道他都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
念頭如流星閃過，但很快被掩蓋住了。
蘇子衿強裝冷靜。
秦浩飾演的嚴良抓住這個眼神，圍着蘇子衿走道。
“先交代叫立功！後交代那叫反抗。”
“你是律師，這樣的量刑難道你不清楚?”
“實話跟你說了吧！朱慧茹都撂了，你在這硬抗，最後自己進去了。”
“你想象啊！朱慧茹是什麼人?敢跟黑社會一起當小三的人，你能玩的過嗎？
人家精着呢。”
“我是真不想看見你這樣。”
…
秦浩一連串的話說出來，蘇子衿手中的拇指鬆開稍微握緊，一直低着的頭，瞳孔來回閃動。似乎被說動了，這樣堅持下去自己真的有用嗎？
秦浩背過身，嘴角掛起笑容。
似乎勝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