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方龍野與楊嬋，化作一對凡人夫婦，走在女兒國的大街上。
兩個人雖說扮作凡俗，但一個丰神如玉，一個貌若天仙，俱是一等一的容貌，顯眼得緊。
自是引得女兒國的這些女子，停下腳步，不住打量。
不過，細究下來，其中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了方龍野的身上。
在女兒國，美女有什麼好希奇的，男人才是稀罕物，尤其還是這麼好看的男人，更是難得。
故此，哪怕有楊嬋這麼個天仙美人，緊跟在方龍野身旁，依舊消不去女兒國這些女人對他的覬覦。
一個個都搔首弄姿，眸子裡的那股子熾熱勁兒，看起來恨不得要將方龍野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有那大膽的，更是直接將衣衫半解，露出一對恍若明月的白玉碗，明晃晃的，晃得人頭暈目眩。
卻是這女兒國，以西之地多豺狼虎豹，到祭賽國的路上，也有諸般妖王盤踞，東邊則有八百里通天河水阻攔，可謂人跡罕至。
雖說也有一些要錢不要命的商人駕船過河，來此發財，千百年下來，總有男人來到女兒國中。
但論數量，還是少之又少。
尤其還是方龍野這麼個俊朗到出奇的男子，真的是千年難得一遇。
“哼！”
見得方龍野眼珠子都快被勾走了，楊嬋吃味到不行，不由冷哼一聲，直叫他不由打了個激靈。
從遐思幻想中，清醒了過來。
與此同時，她望向四下。
美目中更是泛起寒意，氤氳殺機，將圍觀的這些女人嚇走了個遍。
“看夠了沒有？”
楊嬋見方龍野一臉回味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呵呵冷笑道:“是不是覺得這地方簡直就是天堂？”
“這女兒國可不是什麼善地。”
楊嬋連着冷笑道:“你要覺得我危言聳聽，大可試一試，看會不會被這些狐媚子敲骨吸髓，害了性命，把身上的肉，都割了去做香袋兒。”
方龍野訕訕一笑，他當然知道這女兒國不是什麼簡單的地方。
不說別的，單單那可以讓人無端懷孕的子母河水，能化血肉元胎的落胎泉，能破虛妄照形影的照胎泉，就不是什麼簡單的物事……
他之前也見了那子母河水，根本看不透分毫，與尋常之水並無二異，偏偏服下之後，無論男女老幼都會懷孕結胎，三日便有女嬰而生。
顯然，大有來頭。
天地有陰陽，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這女兒國舉國皆女，自不是什麼天生的，大概率是有功參造化的大能，設此棋局，欲窺孤陰演化一道。
“聽口氣，看來妙君你知曉這女兒國的來歷？”
方龍野見楊嬋吃醋下，自然不會去自討沒趣，目光不再往那些女兒國女子身上掃來掃去。
只將她攬到懷中，目不斜視地盯着，換了個話題問道。
“我雖然沒來過此地，卻也自典籍中聽說過這裡的來頭。”楊嬋白了他一眼，沒有再去計較他。
而是依偎在他的懷中，講起此地的來歷，“這女兒國不是別處，乃是昔日那鬼子母演道之地。”
“凡是服用子母河水者，孕育誕生的，都是一定意義上的鬼胎。”
雖然連如此誕生的鬼胎，自身都不清楚自己的來歷。
“鬼子母？”
方龍野聞言一愣。這不是佛門的二十路諸天之一，後世被稱爲送子娘娘、送子觀音的存在嗎？
難怪這又是子母河，又是落胎泉的。
說起來，這鬼子母成道也沒有太久，乃是封神後新進的大羅。
本身的經歷，更是頗有些傳奇的色彩。
卻說，這鬼子母前身本是一懷孕的女子，昔日王舍城有佛出世，隨五百人在赴會時，中途流產。
這五百人卻皆舍她而去。
故此，她發下毒誓，來生要投生王舍城，食盡城中小兒。
後來她果然應誓。
投生王舍城後，生下五百兒女，俱爲鬼子，日日捕捉城中小兒食之。
那釋迦佛祖聞聽此事，遂趁其外出之際，拐走了她其中一名兒女。
鬼子母回來後遍尋不獲，最後只好求助釋迦。釋迦便勸她將心比心，果然勸化鬼子母，令其頓悟前非，成爲護法諸天之一。
故此，這鬼子母又名“暴惡母”、“歡喜母”。在方龍野的前世，更是被民間當作送子娘娘供奉。
據說還頗爲靈驗～
當然，方龍野聽說的，可不止這一個版本。
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就不像前者，多有修飾美化了。
據說這鬼子母，乃是自古便盤踞在西牛賀洲的一位先天鬼神，算得上一方有數的大神通者。
可惜，早在西方教初立之際，便殞落於那兩位西方聖人之手了。
後來，
老子化胡爲佛，佛教應運而出，這“鬼子母”一抹真靈終於得以迴歸天地，欲要與靈山瞭解因果。
天機運轉下，如前面所言，成了所謂的鬼子母，生下了五百鬼子，日夜與佛教爲難。
算是如來成道上的一道劫數。
可惜終不敵算計，讓釋迦如來出手偷拐走了自己的一個鬼子，引誘其出了道場。
這鬼子母劫氣蒙心，竟然直接率衆鬼兵大鬧靈山，直罵佛祖爲黃顏老子，禿髮沙彌，揚言若不放了自己孩兒，便要屠盡滿寺的和尚。
可惜，一來敵不過如來的手段，二來自己的孩子被人家捏在手上，一番大戰，也只好皈依了佛門。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教的老傳統嘛！
不足爲奇～
……
“怎麼？還對那些鶯鶯燕燕，戀戀不捨呢！”
卻是逛了一番女兒國後，方龍野並沒有直接離開，反而拉着楊嬋，往城外不遠處的解陽山而去。
自然叫楊嬋有些吃味。
以爲他還惦記着女兒國呢！
方龍野不由叫冤道:“這你倒是誤會某了！”
“我還不是看那子母河水神異，想要看一看那破兒洞中的落胎泉，又是什麼情況？”
更何況，他可記得，西遊記裡面，那牛魔王的兄弟——如意真仙，就是在解陽山修行的。
可惜到了解陽山，只見得孤零零的一方靈泉，跟子母河一樣，澄澄清水，湛湛寒波，一點水蟲也無。
其餘的，沒見到任何景緻。
“看來，如今那如意真仙，還沒來此霸佔破兒洞。”
方龍野在心中暗道。
與此同時，卻是召出靈寶，順手收了不少落胎泉，這才與楊嬋繼續西行。
沒別的意思，之前他可是收了不少子母河水，總要配些解藥把！
至於收取子母河水，有什麼用。
嘿嘿，這可是個好東西。雖然他還沒研究出，這子母河水的端倪，不知裡面蘊含的法則道理，是怎樣運轉的。
但這子母河水的用途，他倒是想了不少。
只要應用得當，簡直就是克敵制勝、扭轉幹坤的大殺器。
譬如坑蒙拐騙，偷偷讓敵人喝下，那場面絕對好看～
……
“可惜，那能蟄得讓如來都不由叫疼的蠍子精，也還沒歸位。”
一路徑過錦翠山巒，方龍野在輿駕中，半倚在楊嬋懷中，接受着她纖纖玉手的按摩。
目光打量着四下，心底卻不由有些遺憾。
西遊記中，這蠍子精的道場就在女兒國都城旁邊，可惜如今未見得什麼大妖。
這蠍子精在原著中，可厲害得很，倒馬樁下，如來都被扎得疼痛難抑，一人戰猴子、八戒都不落下風。
而且長得賊好看，若是將她降伏，那真是好處不小。簡直就是得了個能打能殺還能暖被窩的女打手～
正遺憾着，卻見前方不遠處，纖雲散開，明光如縷，若星若月，精彩紛呈。
再然後，一個聲音響起，道:“我說這副輿駕看着這麼熟悉～不曾想，三聖母居然來西牛賀洲了？”
楊嬋聽聞疑似故人的問候。
連忙將方龍野推開，面色有些羞紅，整理了一番衣衫，揮手將輿駕停了下來。
這纔開口迴應道:
“原來是如意道友啊～上次見面你不還在南瞻部洲嗎？怎麼也跑到這西牛賀洲來了？”
如意道友？
方龍野心中一動，聞聲看去。
就見這來人，頭戴星冠飛彩豔，身穿金縷法衣紅。足下雲鞋堆錦繡，腰間寶帶繞玲瓏。
手中拿着一口如意金鉤子，𨱔利杆長若蟒龍。
整個人，鳳眼光明眉菂豎，鋼牙尖利口翻紅。額下髯飄如烈火，鬢邊赤發短蓬鬆。
真真是一副好形象。
這來人，見楊嬋將輿駕停下，撥開了簾布遮掩，自是腳踏蓮花而來。
星冠搖輝，如意鉤子交到身後，在光暈中徐徐轉動，上下回響，沒有任何鋒銳，反而給人一種溫和。
他來到輿駕近前，見得兩人，面容上滿是笑意，躬身施禮道:“貧道如意，見過三聖母和這位龍君了～”
聲音平和自然，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像是在山間，在溪前，聽到霜雪滿竹，沙沙沙的聲音。
近乎天籟。
“如意～”
方龍野心有明悟，眼前這位只怕就是那位如意真仙了～
念頭一轉而過，見如意道人施完禮，他自是起身回禮道:“在下元龍君，見過道友了！”
回禮的同時，也不住打量起，眼前這位剛纔還在念叨的人物。
但見對方身上氣機霞蒸雲舉，清氣縈繞，一舉一動，像天上雲，林下鶴，有一種平和。
仔細去看，沒有半點妖氣。
仙光澄明，得道全真。
如意真仙的一個仙字，果然沒錯啊～
“得道全真。”
方龍野眸光搖曳，洞徹所有。他看得出來，這位牛魔王胞弟身上的氣質，近乎於仙，一副道德全真。
根本看不出妖仙跟腳。
不一般啊～
不過，想想能與楊嬋結識，又是牛魔王的胞弟，來歷自是非同一般。
話說，這如意真仙在西遊記中，雖然本事不濟，但貌似卻在猴子的棒下，全身而退了～
也不曾殞命。
沒有背景，可做不到這一點。
“我道是誰，原來是元龍君啊！”
方龍野打量之際，如意真仙聞聽他的介紹，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面上生出恍然。
背後如意鉤動，冉冉若筆落，勾勒空山無雨，青翠溼不由人衣，瑩潤生機撲面而來。
朗聲笑道:“久仰龍君大名了！”
同時，似笑非笑地看着楊嬋，道:“看來，我就不該打這個招呼，打擾兩位的興致了～”
楊嬋面色一紅，啐了一聲，道:“呸！牛鼻子真不會說人話～”
顯然與對方很是熟絡。
一番寒暄後，
楊嬋爲方龍野介紹道:
“這牛鼻子屬於半個上清門人，喚作如意道人，其大兄則是如今在西牛賀洲聲名鵲起的大力牛魔王。”
果然是如意真仙。
楊嬋介紹完後，隨手一揮袖，拋出一方寶圖，赫然是山河社稷圖。
徐徐一開，傾瀉出仙光稀稀疏疏，若冬日雪，又像是深澗中的霜沙，晶澈而無暇，不染塵世。
開闢出一片天地。
春山明月，懸空孤照，風來松青，淡濃相宜。松竹遮陰，瑤草叢生，仙鶴翩翩，小鹿呦呦。
端得是一方仙境所在。
楊嬋微微伸手，示意兩人入內一敘。
……
仙光鱗然而下，照出滿地琉璃玉色，案上玉鼎小小，青煙細細，銅螭之中，冒出彩毫。
萬萬千千的篆文，恍若滿天星斗一樣，冉冉下落，化爲玉蕊花開，瀰漫冷香。
另有一方小爐，鬆音陣陣，渺渺雲氣如水，煮着一壺清茶。
三人入內而坐，品着香茗。
茶色隱隱，似雨後空濛。
茶香不散，是蓮花冷沁。
一番品茗、閒聊後，楊嬋問起了如意真仙來西牛賀洲的目的:
“你這牛鼻子在南瞻部洲待的好好的，往這西牛賀洲做什麼？”
“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如意道人如今不過金仙境界，面對方龍野與楊嬋卻是不卑不亢。
“家兄打算正式在西牛賀洲開府立業，作爲胞弟，貧道自然要前去賀喜一番了～”
當然，如意道人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不久前得師門長輩提點，說是西牛賀洲有屬於他的機緣。
這纔是他見到方龍野兩人，這麼積極打招呼的原因。
卻是他揣度，方龍野與楊嬋兩人，有可能是他的機緣所在。雖然接近後，自己很快就否決了。
不過，這等涉及自身修行的事，就自不與外人道哉了～
“哦？”
方龍野自然不知道如意道人所想，只是聽聞他的話後，心頭一動，道:“敢問令兄打算在哪裡開府立業啊？”
“離此地已經不遠了，聽家兄傳信所言，貌似叫翠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