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神府。
黃飛虎也隨着方龍野的目光，向外看去，見得劉徹這位當世人王前來封禪天地，滿心歡喜。
自封神劫過後，歸位東嶽大帝神職以來，他這位武成王，就靠着帝王封禪，帶來的氣運福澤過活。
每一位能有資格來泰山封禪的人王，都沒有那麼簡單，都是光耀千古的人物。
光是人王龍氣帶來的洗禮，都讓他這位東嶽大帝受益匪淺。
自是喜不自勝～
當然——
這也就是他還沒見過，花錢收買臣子，好讓自己封禪泰山的宋真宗。
不然，黃飛虎就能見識到，什麼叫做大宋特色了！
“千盼萬盼，總算又盼來了一位封禪泰山的人王～”
黃飛虎捋了捋鬍鬚，開懷道。
黃天化也是喜笑顏開，在一旁開口道:“父王，上次人王封禪，應該還是那位始皇帝，如今的黑帝陛下吧！”
黃天虎感慨道:“誰說不是呢！也就是那次，爲父我才從太乙真仙，晉升到了太乙金仙來。”
本來父子倆正在高興着。
豈料，前來封禪天地的劉徹一行人，剛進入到泰山範圍，還沒有登山。
黃飛虎父子的心頭，就升起一陣突兀的悚然，好似凜冬的冰碴入懷，刺骨一般的冷澈。
將兩人的熱切，澆了個透心涼。
黃飛虎似有所感地擡起了頭，看向泰山上空。
天運和劫氣交錯，形成肉眼難見的陰陽魚，吞食四方，囊括時空。
“怎麼可能？”
他驚呼一聲。
他急忙掐訣捏印，頂上生出清氣嫋嫋，託舉卦象，八卦六爻，來回變化，天地鬼神，盡在其中。
只是一陣推衍，也沒有得出一個具體的結果。
只知道，天機混亂，龍蛇四起～
方龍野聽聞黃飛虎父子的驚呼，也看向虛空，皺了皺眉頭。
也聚精會神開始了推衍，一時間，周匝浮現出大大小小畫面。
最後這些畫卷匯聚在一起，形成卦象，星斗落於其中，來回搖曳，光芒激射，凝成篆文，旋轉不休。
“迴天返日?逆知未來?還有斗轉星移？”黃飛虎不由一聲驚呼。
驚呼過後，緊忙收聲不言，眼睛緊緊盯住了方龍野，生怕打擾到他推衍天機。
“父親，這位龍君當真是造化深厚。這般悟性，實在是超凡絕頂啊！”黃天化不由向黃飛虎傳音道。
他好歹也是闡教弟子，自是明白這幾種大神通的領悟難度。
“誰說不是呢？我本以爲這位龍君只是好運，與那位大神通者生出了緣法。卻沒想，他竟有如此悟性。”
好歹也做了近百元會的東嶽大帝了。就是頭豬，放到這個位置，這麼多年下來，也早就成了神豬、仙豬了。
而黃飛虎怎麼說，也是殷商時期的武成王。這麼多年下來，都到了太乙金仙，對於修行一道，自不會還如凡人時期那樣一知半解。
黃天化這個金仙都能看透的道理，他又怎會看不透？
更何況，斗轉星移這門神通，他到現在都還沒能修行成功。
自然明瞭，方龍野的超凡脫俗。
不過，眼下不是感慨這位悟性通達的時候。
他眼巴巴的盯着，方龍野的推衍動作。寄希望於，這位掌握多種天機類神通的賢弟，能給他一個答案來。
不多時，方龍野消去異象，眉頭緊鎖。
黃飛虎見其神情，不由問道:“賢弟可有頭緒？這等劫數，可是要落在泰山？可會影響到我父子？”
方龍野搖了搖頭，道:“恕小弟才疏學淺，也沒有推衍出來什麼。不過，對於兄長你來說，應該別無大礙。”
黃飛虎聽聞不由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知道，以方龍野金仙之能，推衍不出來，也屬正常。
不再強求～
轉頭看向那映照虛空的人王龍氣，沒有了先前的歡喜，而是嘆息道:“看來這劫數就是這位漢皇帶來的了！”
“也不知道，這位人王封禪泰山，於我父子而言，是禍是福？”
方龍野沒有迴應，只是爲自己先前的打算，測算了福禍吉凶，發覺並沒有什麼妨害。
當即笑道:“既如此，那就讓小弟爲兄長試探一二？”
言罷，不待黃飛虎回話，伸手點向泰山棧道，將其攔腰打斷。
又將上山的道路，一一破壞。
半路而折～
“難怪這位龍君無緣無故會跑到泰山來。原來是想要，藉着當世漢皇封禪之際，顯聖人間，牟取氣運～”
黃飛虎眸光閃爍，若有所思。
他人老成精，自不會將方龍野的客套話當真。
他們總共才認識多久啊！
別看稱兄道弟的，只怕連酒肉朋友都不如。
還真指望人家爲你拋頭顱，灑熱血？
想屁吃呢！
方龍野的目的，自然淺顯可見。別說黃飛虎了，就是黃天化也看出來了～
打的就是，人爲製造困難，等人王登山受阻後，再顯聖於人前的主意。
到那時～
就算不能讓漢皇爲他立下什麼廟宇供奉，單單將名號傳揚開來，留下一個傳說，也能攫取到不少的信仰和氣運來。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先例。
就比如，黃飛虎麾下新晉的一個俊才——長青子，就是始皇帝封禪泰山時，口封的那株五大夫松，化生成人。
畢竟，人王統領萬民，身上的點點滴滴，都會爲百姓津津樂道。
在人王封禪的時候顯聖，留下的傳說，必然口口相傳，經久不息～
可以說，投入小，收穫大。
當然，這種穩賺不賠的操作，具體實施起來，也沒有那麼容易。
能往泰山封禪天地，那人王所主的王朝，必然是如日中天的鼎盛時期。
人王龍氣，自然是威臨八方、光芒萬丈，鬼神辟易，不可抵擋。
任你神通道術再是不凡，在人王所在處，十成力只怕連一分都使不出來。
尋常的仙神，想要如方龍野這般操作，可沒那麼容易。
……
泰山石道。
路蟠而曲，逶迤環形，有諸般石梯累落其上。
沿途藤綠松青，枝葉蒙翳，雲水平階，泉音上下，與遠處猿啼應和。
華蓋高舉，錦旗招展，卻是前往泰山封禪的大漢君臣。
最外圍，一衆羽林衛護持四下。
黑甲罩身，腰懸猩紅穗子的環首刀，目光如電，將劉徹與文武百官，保護地風雨不透。
霍光披重甲，親自領隊，大步來回，招呼手下，非常嚴苛。
只因爲，他們剛過泰山山腳沒多久，山上就驀然有轟鳴聲，一番響動。
顯然，並不是什麼好事。
本來，他們這些臣子，打算讓陛下先回歸山腳駐足，探明虛實再說。
結果，陛下非要一力孤行，執意要親自前往。
沒辦法，他只好一邊快馬加鞭要求下面人儘快探明虛實，一邊打起精神，以十二分的注意力，掃視四下。
以防萬一。
隊伍中，劉徹倒是鎮定自若，還在與身邊的東方朔談笑風生:“曼倩，聽聞伱頗有些卜算之能，可否與朕算一算，前方是吉是兇啊？”
東方朔暗自苦笑，就陛下你這一身王朝龍氣壓制，我哪還能卜算出什麼來？
“陛下，您乃當世人王，前來封禪天地，哪會有什麼大凶之事？就算有一些小挫折，也自有天助。”
“哈哈哈！那就託愛卿吉言了！”
正閒聊着，前方已有軍士回返，將半山腰的境況，告知了領隊巡防四下的霍光。
霍光聽聞過後，眉頭緊鎖，冷汗淋淋。
畢竟～
正值陛下封禪，登山的道路，卻半路而折，實在太容易引起非議了！
不過沒辦法，他還是硬着頭皮，來到隊伍中央，向劉徹稟報道:“陛下，前方，前方，前方路莫名塌陷了～”
“嗯？”
劉徹眉頭一皺，不怒而威。
霍光心頭一凜，接着道:“其他登山的路也莫名，半腰而折～”
嘶——
一旁的文武百官聽聞此言，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陛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若我們先退下山再說吧！”
一個文臣模樣的老頭，顫顫巍巍道。
“哼！妖言惑衆。事到臨頭，若就這麼退去，你讓陛下、讓朝廷如何自處?若是在軍中，我非要治你一個擾亂軍心不可！”
衛青見劉徹面色不渝，當即怒目圓睜，呵斥道。
“行了！”
劉徹擺了擺手，止住身邊的文武百官的騷亂，輕笑道:“先不管別的～”
“總要讓我們親眼看看，這山路到底折斷成什麼樣吧？”
……
費了一番功夫，一衆君臣在軍士的護衛下，總算來到了道路塌陷處。
嚯～
道路直接斷開，形成一方偌大的深谷。水石交暈，叮咚作響。
只是停在衆臣耳中，卻格外聒噪。
不管是誰，面上都十分難看。
封禪泰山，什麼都準備好了，幾乎天下皆知，結果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這不成了個笑話？
只有東方朔老神在在，因爲他隱隱猜到了這是誰的手筆。
果然——
昂～
就在一衆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劉徹眸光沉凝之際，驀然一聲龍吟，響徹雲霄。
滿天雲氣，恍若珠簾般撥動，現出一方龐大到難以想象的神龍。
恍若山嶽的龍首昂揚，吞吐出浩浩蕩蕩的雲氣，團團簇簇，構成了一方沉凝厚重的雲橋。
經久不散～
之後，神龍盤旋在空中繞了數圈，伴隨着一聲龍吟，重新沒入虛空。
“這——”
“神龍顯兆，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啊！”
“是啊！此乃大吉！”
許多大臣不由驚呼起來，紛紛頌揚起劉徹來。
只有極少數知曉劉徹謀劃的近臣，察覺了他眸中的寒意。
“陛下，這雲橋可以通行。”
卻是霍光眼疾手快，早早派出了膽大的兵士，嘗試着通行這道雲橋。
“呵～”劉徹隱去眼中寒光，輕笑了一聲，道:“先過去再說吧！”
來到雲橋邊，君臣踱步而上，腳下一輕，細看去，卻是白雲悠悠，煙水四起，聚攏成橋。
好似一層細細密密的羽毛，又恍若柳絮霜雪，雪白一片，非常柔軟，踏在上面，軟綿綿的。
人走在上面，下瞰幽谷疊嶂，平視草木茂盛，上看雲壓眉低。
有人豪氣叢生，有人飄飄欲仙，有人戰戰兢兢，不一而足。
過了雲橋，有許多大臣歡呼雀躍，甚至有人朝着神龍消失的方向，跪拜致謝。
“莫要如此，某乃蒼茫山元龍君，今日修行大法，無意間撼動了東嶽地脈，擾了人王封禪之行。只是略作彌補罷了！”
一道浩渺低沉，威嚴十足的聲音傳來，引得四下回響。
餘音嫋嫋～
“蒼茫山元龍君？原來這尊神龍，是一方龍君～”
“蒼茫山在哪？我怎麼沒聽說過～”
“想來是一處隱秘仙山了！”
“……”
一時間，人潮喧囂。
“曼倩，你向來博古通今，可知曉這位元龍君？”
劉徹眸子若淵水般深沉，看向東方朔問道。
而早得了方龍野傳音的東方朔，這回倒是胸有成竹。
他裝作苦思冥索的樣子，片刻後，朝着劉徹拜了一禮，恭聲道:“回稟陛下，這位元龍君，臣倒是略知一二。”
“據臣所知，這蒼茫山不在我中土之地，而是遠在海外北洲。”
“而這位元龍君便是這蒼茫山之主，乃是北洲有名的一方神聖。”
“哦？這麼說，這位元龍君倒是一位海外神聖了？”劉徹聽聞此言，算是暫時放下了先前的不渝。
雖然這所謂的元龍君，在他看來，明顯是在故意顯聖，操弄人心。
但目前緊要的，還是黜落那些在大漢境內行事囂張的神明。
一條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先前聽都沒聽說過的神龍，不足爲慮。
而且，作爲外來者，說不定還可以成爲一枚制衡這些中土仙神的棋子。
不過～
這些想法，只是在他心中轉念即逝，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封禪天地。
……
泰山山頂。
四下古丘青松，蕭瑟有餘寒，白雲幽幽，瀰漫四下。霜綠兩色相磨，再遠處，隱有鐘鼓玉磬之聲。
稍微接近，就有一種蒼茫大氣，威嚴肅穆的氣機，充塞在前後左右。
山頂最中央。
有一浩瀚宏偉的高臺突起，高九十九丈，周匝覆蓋數裡之地。後枕翠山，前照餘水，遙望如列屏一樣，繞在四下。
正是一方供帝王封禪天地的封禪臺。
仔細看去，封禪臺周圍，早有軍隊駐紮。與護送君臣登山的羽林衛，同出一轍，黑甲罩身，腰懸環首刀，肅穆而立。
少頃～
有車輪聲傳來，華蓋高舉，龍旗招展，劉徹坐在天子車駕中，身上冕服齊全。
四下是宦官宮女，文武百官，一個個面色肅穆，跟隨着天子車駕緩步而行。
卻是——
登臨泰山頂後的劉徹君臣，在入住上面修建的宮殿後，一番沐浴更衣，靜持守禮後，正式開始了封禪天地。
車駕在離封禪臺不遠處停了下來，劉徹整了整冕旒，下了車輦。
舒了口氣，強忍住激動的心情，望向前方的封禪臺。
這方封禪臺很是久遠，據說是曾經始皇帝封禪天地時留下來的。
但劉徹知道這並不全對，始皇帝封禪天地時的封禪臺，早就毀在那場大戰中了。
而這方封禪臺，還是高祖皇帝收攏始皇帝時期的封禪臺殘骸，重新建立起來的。
只是在他之前，一直未曾啓用。
站在這裡，觀望這方封禪臺，一種萬流歸宗，山水之氣盡聚於此，陰陽分割的姿態，映入眼簾。
是的，陰陽分割，周而往復。
即使沒有到跟前，都有一種一暖一冷的感覺。
再次整了整冕服，劉徹身姿挺拔，手扶天子劍，以昂揚之姿，朝着封禪臺而去。
泰山封禪，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