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規定了幾點鐘開始，卻並未規定幾點鐘結束，想幾點走都可以。
少不了一些老闆和演員聊合作聊得興起了，當即就要找個地方去試戲，這種人類原始的藝術表達慾望一旦上來，很難控制住，不釋放不行。
所以隨着夜越來越深，慶功宴的人也越來越少，而且男女比例基本保持在一個常數。
就……挺巧的。
“那小子呢？”
江文走了過來，看着自己這貌美如花的四……三個兒媳，內心再次受挫。
剛剛在那邊就被王碩他們擠兌得夠慘了，都是一起光屁股長大的，開起玩笑來要多損有多損。
咱就說啊，這人吶，不一定要會生，但一定得會認！認了個好兒子，連帶着自己都起來了，是吧，秦慕楚乾爹？——英大，2009.5.15
江文同志我是服氣的，是這個（豎大拇指）。他的電影我喜歡，不是我說啊，咱們這夥人，論導演才華，你們沒一個能比得過他。但現在，我更佩服他的，是認兒子的能力，這一點，大了不敢說，文化圈裡，他榜上有名。——王碩，2009.5.15
錯，不是江文，是秦文。不然後人會問，秦慕楚的爹怎麼不和他一個姓啊？——葛尤，2009.5.15
哈哈哈哈哈！——京圈，2009.5.15
奪筍，奪筍！
你們踏馬根本不知道我教了這小子多少東西！他導演能力完全是師承於我，等着！——江文，惱羞成怒。
說回現在，楊蜜看着臉紅脖子粗的江文，也不知道什麼情況，說道：
“他剛剛和張一謀導演先走了，說有事要聊。江叔，您有事找他？”
不會是喊他去喝酒吧？
楊蜜看着江文這樣子心想。
那可不行。
熟知男友酒量的楊蜜立刻又道：
“好像是挺重要的事。”
江文原本還想把秦慕楚喊回來，威逼利誘一番後帶去京圈那邊洗刷自己蒙受的“冤屈”，但一聽事很重要，這就沒辦法了。
周蘊這時也走了過來，沒好氣地瞪了眼江文，轉而對楊蜜幾人笑道：
“小秦既然走了，不如你們到我這兒來坐坐吧，都是女人，一起聊聊天。”
京圈也不都是男人，女人也不少。
有的本身就是京圈的，比如許倩。
有的則是京圈男人的老婆，比如周蘊。
這倆屬於一個階層。
剩下的就是一些京圈女明星，她們或許曾經是京圈某些人的女朋友，但現在……
嗯，別問，問就是睡過。
四女之中只有楊蜜懂得周蘊喊她們去“坐坐聊天”的深意，這是一種認可，更是一種宣示。
當即拉上想要推脫的周惠敏、曾離以及劉汐茜，一口答應下來：
“好，謝謝蘊姐。”
周蘊眉眼彎彎，笑着道：
“什麼謝不謝的。”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正好，可以主外。
剩下兩個性格安穩的，可以照顧小秦。
傻乎乎的那個……給小秦賺錢吧。
周蘊倒是沒有因爲自己是女人，就覺得楊蜜三人和秦慕楚在一起，是對女性的不公平。
弟弟那麼優秀，三妻四妾怎麼了？
至於自己老公要是敢這樣……
他不是對演太監和陰柔角色有執念嗎？
呵呵。
……
[朝秦暮楚]大樓。
這棟一到下午五點鐘就關門的大樓，今天難得的亮起了明亮的燈光。
頂樓辦公室休息區。
男人坐在沙發上，打量着四周，最終目光停留在落地窗外的天空。
那裡投影着幾個大字，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我們會把那些拍成電影……”
“張導，開水。”
聲音把張一謀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秦慕楚把茶杯放在張一謀面前的茶几上。
他剛剛找了半天才找到公司的休閒區在哪，考慮到張一謀的年齡和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最終在各種飲料之中還是選擇了一杯熱水。
暖暖的，很貼心。
“坐坐，我們看劇本。”
張一謀揮揮手，沒有多客套，直奔主題。
自從他不打算幫張未平當說客後，他對秦慕楚的態度就又回到了從前，心裡也沒了什麼愧疚的想法。
用陝西話來說——關額錘子事？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管秦慕楚怎麼報復張未平，他都不帶說一個字的。
電影的事已經忙得他焦頭爛額了，要不是張未平死求着他幫忙說和，他連今天的慶功宴都不想參加。
“行，您稍等。”
秦慕楚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操作一番後，旁邊的打印機“突突突”開始吐紙，大概“吐”了有一百來張，才停下。
也沒有訂書釘，直接拿起來送到老謀子手邊。
老謀子也從自己隨身帶的手提包裡拿出一沓厚厚的紙張，兩人這樣就算完成了交換。
既然老謀子不打算幫張未平說和，兩人大晚上還跑公司來，自然不是閒聊的。
秦慕楚的劇本雖然已經基本完成，但還有些地方有待完善，想聽聽老謀子意見。
本來他是想讓老baby看的，可老baby話題根本不往這上面扯，就挺無奈。
老謀子也是差不多目的，他最近愁的就是新電影的事，本來劇本都定好了，引入趙家班後又修改一番。
原本想得是拍出一個天朝版的《血迷宮》，保持原作風格，仍以懸疑爲主。
可修改過的劇本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想，現在這版，已經變成了喜劇爲主，懸疑氣氛不強了。
秦慕楚除了是天朝有名的導演，更是天朝頂級的編劇。
他的電影都是自編自導，而且給別的導演編劇本。
能力毋庸置疑。
老謀子也想讓他幫自己參謀參謀。
於是就這樣，一老一少，對面而坐，都默不作聲地看起了劇本。
《三槍拍案驚奇》。
秦慕楚拿到劇本首先在大腦裡檢索了一下，有沒有看過這片子。
仔細想了想，沒有。
也不奇怪，在前世，老謀子的片子他只看過《黃金甲》，當時奔着周秸倫去的。
腦海中沒了“電影成品”參照，秦慕楚也就老老實實看起劇本。
看到劇本名字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改成諜戰片了？
如果把《血迷宮》背景改編到戰爭時期的特務軍統，那懸疑氛圍的確是拉滿了。
原本的老闆變成軍統頭子……
可剛翻開第一頁，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背景在古代的一間小客棧，人物也和《血迷宮》裡的老闆、員工關係大差不差，並沒有太大改動。
OK，這樣也挺好。
可秦慕楚接着看下去，表情就逐漸奇怪了。
特別是看到劇本里的演員臺詞，以及好幾段用紅筆反覆圈起來的戲份，控制不住嘴角抽了抽。
他有點痛恨自己的大腦想象力過強，因爲他看着劇本，就能腦補出電影的場景。
當然沒有真正拍攝出來的電影那麼具體，但大致的畫面還是能想象出來的。
特別是他知道每個角色對應的演員是誰，帶入演員的表演風格……
嘶——
這種感覺就像是兩個朋友出來聚餐，說好了各自帶食物一起吃。
一個人拿出了美味佳餚，龍蝦鮑魚、山珍海味。
而另一個則掏出了窩窩頭，還是一塊錢三個，兩塊錢五個的那種……
我尼瑪……
擡頭看了眼對面凝神皺眉看着他的劇本的老謀子，突然有種把劇本搶回來的衝動。
不給伱吃了，不是……不給你看了！
……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過去。
劇本不長，兩三萬字而已，這麼長時間足夠很細緻的看完。
“呼……”
張一謀看完秦慕楚的劇本，長舒了一口氣，眉頭緊皺着，這是他習慣的思考狀態。
這本子怎麼說呢，它不是好不好的事，而在於其中體現的人文關懷與裡面深刻的思想。
如果拍成電影，受衆註定不會很多，只有一小撮。
換句話說。
藝術片，不賣錢。
“你要拿這片子衝獎？”
張一謀擡頭看着秦慕楚問。
既然不賣錢，那就是奔着衝獎去的了。
以老謀子縱橫各大電影節多年的眼光來看，這劇本是容易獲獎的那一類型。
“哦，嗯……沒有，就是想拍。”
秦慕楚從發呆中回過神。
《三槍》的本子他半個小時就看完了，接下來的時間都在冥想，沒有再看一眼《三槍》。
不開玩笑，再看一眼就會爆炸。
聽到老謀子問這片子是不是要衝獎，他呆了一下。
說實話，這片子是他三部電影一部電視劇以來，拍攝目的最爲單純的。
《七號房的禮物》他出發點是爲了楊蜜，然後就是不能賠了老baby的棺材本。
《來自星星的你》是爲了練手，實踐自己的導演能力，希望電視劇能大火。
《當幸福來敲門》爲了衝獎，證明自己已經是個成熟導演。
而《盜夢空間》則是想拍一部大片，也是他的炫技之作，同時也帶着回本別賠錢的思想包袱。
而現在這部電影，沒有目的。
不考慮衝獎，不考慮是不是會賠錢，甚至他不在乎觀衆會不會喜歡。
如果說真有目的，那就是爲了自己和……已經不在的老院長以及他。
這電影只需要有他們三個觀衆就夠了。
張一謀聽到秦慕楚的回答，愣了一下，很快想到什麼。
《盜夢》首映禮當天他也在，後來也聽說了秦慕楚的一些事。
他瞬間就理解了秦慕楚爲什麼會寫出這個劇本。
緊皺的眉頭鬆開，手掌輕輕拍了拍秦慕楚的胳膊，安慰道：
“老人家會看到的。”
秦慕楚眼眸微垂，沒有說話。
氣氛突然變得有些沉默。
張一謀連忙把話題轉移到電影上：
“這電影對演員演技要求可有些苛刻。”
秦慕楚也調整回了狀態，聞言點點頭。
電影的劇情幾乎都發生在一個房子裡，狹小單調的拍攝空間，意味着電影的重頭戲都在演員身上。
會有大量的演員面部特寫，這無疑對演員的演技是極大考驗。
“有人選嗎？”張一謀問。
“還沒有，不過應該不難，咱們國家不缺有演技的中年女演員和老年男演員。”
秦慕楚倒不怕找不到演員。
而且他本身就是個擅長調教演員的導演。
張一謀點點頭，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問道：
“小秦，你覺得女兒這個角色，鞏利怎麼樣？”
鞏利……
秦慕楚呼吸一滯，想起了《黃金甲》中白花花的……不是，想起了鞏皇過往的作品。
九兒、秋菊、菊仙……
“我看你劇本的時候，這個女兒的角色腦海裡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鞏利的形象。”
張一謀重新翻開劇本，看着上面的文字：
“這個角色有柔情，有脆弱，可剝開這些外殼，最最內裡的是一種堅強和誰也打不倒的尖銳，沒有這些，她也很難在這樣的壓力下，照顧好一位得了……很難照顧好自己的父親。”
秦慕楚點點頭表示認可。
鞏利身上是有一股“潑辣”勁兒，這不是不好的詞，而是一種爆發力。
她可以十分柔軟脆弱，也可以在必要時爆發出比任何人都強的銳利感，這種矛盾感正是電影裡“女兒”的角色所需要的。
“我明天問問鞏利姐，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出演……”
秦慕楚有些擔憂。
鞏利這些年很少演戲，最近的一部戲就是老謀子的《黃金甲》，到了她這個級別地位，國內外大獎基本都拿遍了，也不缺錢。
說上一句功成身就都不爲過。
如果再接戲，只可能是因爲真的喜歡這個劇本，亦或者推脫不了的人情。
“她會接的，你只要把本子給她看了，她肯定會接。”
張一謀語氣異常篤定。
這個劇本劇情基本就在“父親”和“女兒”這兩個角色之間發生，而拍攝場地又集中在一個房子裡。
這對演員不僅是考驗，同時也是盡情釋放演技的機會。
電影有多少分鐘，兩個演員幾乎就展示多少分鐘的演技。
這樣的一個好劇本，以他對鞏利的瞭解，她不可能錯過。
說着，他拿出手機，對秦慕楚說道：
“我現在打電話問問，如果她有檔期的話，應該沒問題。”
“現在？會不會太晚了？”
秦慕楚看了眼手機，都已經十點多了。
“不晚，這個點她不會睡覺的。”
老謀子不假思索，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這話，好像有一點不妥。
擡頭看向對面，果然秦慕楚正眼神奇怪的看着他。
“咳——嗯，拍《黃金甲》的時候這個點我們經常在一起討論劇本……額，周閏發、秸倫他們也在。”
老謀子輕咳一聲解釋道。
“嗯，我信。”
秦慕楚眼神真摯，臉上是彷彿訓練過的標準笑容。
“……”
老謀子沉默了下，又道：
“你可以問問秸倫。”
“不用，我真信！”
“……我……”
老謀子還要說什麼，電話接通了，裡面傳出鞏利帶着笑意的聲音：
“喂？這麼晚不睡覺打電話給我，想我了？”
“！！！”
老謀子第一反應不是回話，而是看向秦慕楚。
“沒事，我沒聽見。”
秦慕楚捂着耳朵，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