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迪克打開工具包，一臉凝重地盯着打鼓小人。
修不了怎麼辦？
他有經驗。當你修不了一個東西，還要假裝會修時，就把它拆了，把零件一個個拿出來，然後再拼回去。
至少別人看了會覺得你會修。
能拆能拼就會修。
朱迪克拿出螺絲刀，擰了打鼓小人背後的螺絲，摳開外殼，裡面一肚子的零件，還有幾根電線連着。
他又把鼓拆了，小燈只是最簡單的led小燈泡。
接下來，只要換個小燈泡就行了。
朱迪克喘口氣，擡頭對上吳燕欽佩的目光，差點從椅子上飄起來。
吳燕問：“能修好嗎？”
朱迪克說：“能。換個燈泡就行。”
吳燕看着小燈泡，問：“哪裡能買到那種燈泡？網上嗎？”
朱迪克本想說去網上買，或者去本地的五金店看看，可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主意：“不用，我公司有。”
吳燕問：“你公司有這種小燈泡？”
朱迪克很自豪：“夜光馬桶裡裝的就是這種小燈泡，還可以連手機app，設置顏色、亮度。”
吳燕感嘆：“你公司的馬桶真是什麼都有啊。”
朱迪克感嘆：“是啊。要不怎麼叫智能呢。”
兩人感慨了一會兒，朱迪克說等回公司拆個燈泡回來，下次再過來修。
吳燕說好。
朱迪克暗暗握拳，天才！開竅了！不把打鼓小人帶走，放在吳燕家，下次還能再來一次！
兩人又沒話好說，還是朱迪克先找到事情，慢慢地把打鼓小人裝起來。
這樣又能拖上一會兒。
雖然他也不知道做什麼，但能和吳燕多呆一會兒總是好的。
唉，來吳燕家裡修東西好是好，可是能有什麼活動，能很自然地和她在一起，說說話，聊聊天，呆上半天一天的呢？
就像章老師和他的助理騎三輪一樣。
這時門開了，進來一個女人，“小燕，看，媽媽給你買什麼了？甜蒜。我第一次吃甜蒜，超級好吃，你也來試——”
那女人說到一半，看到餐桌旁坐了一個陌生男人，呆了下。
吳燕趕忙介紹：“修馬桶的。啊，不，是過來修燈的。也不是，是——”
“伯母你好，第一次見面，我叫朱迪克，這是我的名片。”朱迪克站起，走出來，掏出一張名片，彎腰雙手遞給吳燕媽。
吳燕媽接過名片，瞄了朱迪克幾眼，開始讀名片，“密室逃生真人體驗館，誠招志願者扮演屍體，有殯儀館工作經驗者優先？”
吳燕媽看朱迪克，又看看吳燕，還沒想通修馬桶、修燈、密室逃生、屍體、殯儀館這幾個詞語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朱迪克忙拿回名片，又在兜裡掏了幾下，拿出另一張名片，滿頭大汗，雙手呈上：“不好意思，拿錯了。”
上次賣二手馬桶給那個人，互相交換了名片，就一直放在兜裡。
吳燕媽看着新名片，慢慢讀出來：“自然排泄智能解決方案諮詢商——”
再翻個面，她不讀了，只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朱迪克。
朱迪克被吳燕媽看得毛骨悚然，那眼神好像變成了刀從頭剖到尾，要把他的皮剝下來一樣。
朱迪克想給吳燕媽留下一個好印象，就算現在上門的身分不是吳燕的男朋友，而是修馬桶或者修燈的師傅。
可是吳燕媽卻像看到一個怪物似的，足足盯了朱迪克一分鐘不說話。
朱迪克的背都溼了。
他到底哪裡做錯了？
遞錯名片？長得猥瑣？說是修馬桶的結果修玩具？
您倒是說句話啊！
吳燕在朱迪克崩潰前插話：“媽，你盯着別人看幹嗎？迪克，你先走吧。反正要修的，玩具不用裝起來。”
朱迪克如釋重負，在吳燕媽灼人的眼神威逼下，再也不敢多留，連工具包都沒拿直接走了。
朱迪克一走，吳燕媽問吳燕：“你上次相親的那個男人就是他？”
吳燕說是。
吳燕媽的臉冷下來，“單親家庭的？”
吳燕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吳燕媽：“看都能看出來。”
吳燕問：“怎麼看的？你教我啊！”
她是真的好奇，媽媽怎麼看出朱迪克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是他臉上寫字了，還是名片上印了“單親家庭之子”了。
吳燕媽：“你跟他談戀愛了？”
吳燕：“哪有！”
吳燕媽：“總之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吳燕：“說了沒談戀愛啊！”
吳燕媽：“我還不知道你？馬桶也是他裝的，又叫過來修玩具？你是不是喜歡他？我跟你說過，單親家庭的孩子絕對不行！”
吳燕生氣了，“還不是你先說要裝智能馬桶的？牌子也是你挑的？現在反過來怪我？而且，爲什麼？爲什麼單親家庭的孩子不行？我也是啊。我也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我也從小沒爸爸，我不好好的嗎？”
吳燕媽沒說話，看着桌上散開的打鼓小人，說：“總之就是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
第一章心理。
“修馬桶了？”章本碩看朱迪克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便秘十天剛用過開塞露似的。
“不，修玩具了。”朱迪克傻笑。
他今天都不敢多說話，一說話，嘴就裂開，笑得像個傻子。
“和吳燕有進展？”章本碩問。
“何止是有進展！”朱迪克憋了半天，看着鬱鬱寡歡的設計總監唉聲嘆氣，不好刺激他，這回終於逮着人分享自己的喜悅。
他把那天修玩具之後的事說了。
那天吳燕媽突然回來，朱迪克倉皇逃走，好像約好了和吳燕讀書寫作業，結果寫到牀上去被她媽抓到似的。
回去以後，反覆思考吳燕媽那古怪的眼神，是厭惡？是震驚？是憎恨？還是其他什麼？
他對着馬桶，一遍又一遍地衝水，照着水面，嘗試模擬出吳燕媽那時的眼神，最後都失敗了。
正當他準備放棄，打電話問老爸什麼時候回來吃飯時，吳燕來電話了。
說明天她媽不在家，要不要來修玩具。
他說要，然後坐在馬桶上，另一隻手揣兜裡無所事事。
朱迪克在想一個更深層次的問題。
公司裡夜光馬桶裡的可變顏色智能小燈泡已經拿到手，修玩具是很簡單的，但問題在於修完玩具後再做什麼。
就這樣修完走人，他無法接受。
而且幾次接觸下來，他有種直覺。
吳燕也喜歡他。
雖然相親時說過單親家庭的孩子她不考慮，但吳燕就是喜歡他的。
不喜歡他，爲什麼要主動叫他去修燈？
不喜歡他，爲什麼自己修東西時，要用那種勾人的眼神撩他？
不喜歡他，爲什麼要長得那麼漂亮站在自己面前！
別管是直覺，還是錯覺，朱迪克順着這種感覺往下想。
既然兩情相悅，爲什麼不找個事情一起做呢？
“嗯，那個，明天修完玩具，我有空。那個，你有沒有空？”朱迪克問。
“你先說你想幹什麼？”吳燕很警惕。
“嗯，那個，我還沒想好，總之，就是出去玩。”朱迪克心虛了。
“哦，那有空。”
掛完電話，朱迪克跑出辦公室，衝進設計區，一把拉開設計總監，把頭插進馬桶大聲啊啊啊叫。
我太開心了。
吳燕答應我的約會了。
設計總監叫來銷售經理和客服妹子，一起拼命拉朱迪克，“老闆，有個客戶剛試用過，不能吃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