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看了我一會兒，問我沒事吧？我這才反應過來，哈哈大笑，說開玩笑的，走吧。”
“鋼鐵和我去吃燒烤，他騎上新買的摩托車，遞給我頭盔，我整理一下發型坐上去，摟住他的腰，頭靠在他背上，鋼鐵身子抖了一下，但沒說話，就這樣開到燒烤店，停好車。”
“點好菜後，我倆坐在路邊等。鋼鐵時不時瞄我幾眼，有話要說的樣子，菜上來了，他拿起一串要吃，我攔住他說等一下，然後拿手機拍了張照，才說可以吃了。我們邊吃邊聊，聊工作上的事，聊生活上的事，聊球賽，鋼鐵越來越放鬆，似乎習慣了我這個樣子。然後我跟他說，你知道嗎？我們老總新剪了一個髮型，真醜。大家都看出來了，卻還要硬說好看，利落，精神，有女強人的風範，還問是哪個理髮師剪的，下班了也要去剪，結果一個人都沒有去。”
“主編把她養了三年的貓閹了。還把圖片發給她老公看，主編說效果好極了，本來結婚十年，有些不甘寂寞的老公最近安份多了，一下班，就回家。哪裡也不去。”
“我跟你說，你的鞋太村了，配不上你這麼潮的衣服，我搭了下鋼鐵的肩膀，呦！最近有健身啊。我跟你說——”
“鋼鐵打斷我，他說全草，你變了。我一愣，哪裡變了。鋼鐵說我變娘了。我跺腳，說哪有！鋼鐵指着我說，你看你看，你以前不會這樣的。”
“我生氣了。埋頭夾菜，一句話不說。”
“鋼鐵在邊上察言觀色了半天，主動說對不起，叫我不要生氣。我還是不理他。他受不了了，直接問我到底哪句話讓我不開心。”
“我沒看他，自己小聲嘟噥，說：不是哪句話的問題，是你說話的態度。”
“鋼鐵哄不好我，就起來說去上廁所。我是個大男人，哪會那麼小家子氣，跟他說：開玩笑的，不生你氣啦。”
“鋼鐵似信非信，又強調一遍，說他去上廁所。我說一起去吧。然後站起來，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我跟他都呆了有幾秒鐘，然後鋼鐵甩開我的手，錢也沒付，就跑了。”
“之後他再沒接我電話，只是給我發了個消息，說短時間內不要再見面了。”
“章老師，我這種情況還有救嗎？”
“談不上有救沒救吧。這只是適應環境的正常現象。你剛進這家公司時，是不是掙扎了一段時間，然後主動學習，融入集體？”
“是的。剛去上班的時候，我知道只有自己一個男人，辦公室裡太顯眼，做人做事都很謹慎，碰見同事、領導都會打招呼，可沒過幾天，就被老總叫去辦公室，說同事們反映我做人不熱情，沒有處理好人際關係。我傻眼了。每次上班下班，我都會跟大家打招呼，就連主編偶爾帶到公司的貓，他都會喵一聲。都這樣了，還說我不熱情？”
“老總說你知道現在紙媒有多難做嗎？做我們這一行，核心技能就是處理人際關係，主編要拉到金主，採訪要哄好明星，服裝要能借到最新款的大牌衣服，編輯要寫討好粉絲的通稿，每個人都在討好，你可要加油啊。”
“我受了刺激，回去想了一夜，研究策略，最後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什麼辦法？”章本碩問。
“我們公司新進了一個實習助理，叫阿悠。她跟我同一天進公司，可是跟我不一樣，她就和同事們處得很好。”
“會不會是都是女人的原因？”章本碩問。
“不，也有其他女實習生，可阿悠是最受歡迎的。我就以她爲學習對象，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還真讓我學到很多。”
“比如說早上過來，她跟同事打招呼，都不是說聲早就完事，還要站一會兒，看主編、採訪、老總她們的穿着打扮，換了新的眉型，劉海剪短了一點，用了客戶送的香水，還有衣服，不管多小的變化，她都能看出來，還能說出搭配起來的氣質變化。還有工作空閒的時候，其他人要不是抓緊時間休息，要不就是看劇打發時間，她會四處找人聊天，什麼都聊。”
“時尚雜誌這一行，具體的工作大概有七八成都是實習助理做的，事情難都不難，但很瑣碎，動不動就會挨領導罵。阿悠也捱過罵，可她過一會兒就跟沒事一樣，又跟同事們一起吃零食，聊八卦。”
“我學她的樣子，先從打招呼開始，早啊，你的裙子真漂亮。我見到主編說。主編跟我說這不是裙子。那是什麼？我有點懵。主編說這是連身包臀裙。”
“我吸取教訓，第二天，再跟主編打招呼，早啊，你的上衣真漂亮。主編搖頭，說這不是上衣。那是什麼？主編說這是修身短袖針織衫。”
“然後老總又找我去談話，說小草，你好歹也在時尚行業工作，要有基本的工作素養，你除了上衣、褲子、裙子以外，還知道有哪些衣服？”
“我受了批評，很是羞愧，看了一個星期的淘寶，看得頭暈眼花，這才明白爲什麼女人聊天能聊那麼久了，光衣服的細分款式就能聊上一天一夜不帶重複的。光褲子就可以分爲鉛筆褲、燈籠褲、七分褲、九分褲、連體褲、短褲熱褲。”
“我不太懂短褲熱褲的區別，就去問阿悠，阿悠說一樣，女孩很熱，所以穿得很短。我恍然大悟，從此一邊請教阿悠，一邊努力學習，終於補上了衣服這一課。”
“自己學習，只是懂一些衣服的分類或是名稱，跟阿悠交流纔是真正長知識的，她教我要學會用衣服打扮自己，就跟化妝一樣，心情再不好，換上新衣服，也能假裝開心，假裝久了，就真開心了。人要活在表面，才能觸及靈魂。我聽了，很受震動。照着阿悠的教法，漸漸地能跟同事們聊衣服，聊八卦，聊零食聊孩子。我覺得自己慢慢融入了這個大集體。老總又把我叫到辦公室去，不過這回不是批評我，而是給我一個新任務做。是最近很火的明星果汁，真名姓水。”
“我要抓住這次機會，可是跟鋼鐵碰面後，我發現自己過猶不及，走到另一個極端，萬一採訪果汁的時候，也出現類似情況怎麼辦？其實會議之前，通電話的時候，我可能就得罪他了。”
“怎麼說？”章本碩問。
“我打電話，問：很多先生？他說不要叫我名字。我又叫他姓，他又說不行。最後我叫他全名，他掛了電話。”